「在末路上選擇走到盡頭」12
杜曉月沒有哼聲,默許胖子把角落裡的立方體撿起來。

「它有甚麼用途?是你們的象徵物嗎?」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那個黑袍人只教過我兩招。」

古晨星拿着立方體,走到一個櫃檯後面,杜曉月跟着他身後,然後見到一個抽屜裡有個正方形的凹槽,剛好可以把這個黑色立方體放進去。

將立方體置在凹槽內,古晨星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沉聲道:





「你,想要跟我,交易──」

「嗯?」杜曉月冷眉一挑。

「開玩笑!開玩笑!大姐,別打過來!」

見到對方在磨拳擦掌,古晨星連忙解釋道:

「似乎只要把立方體放在這裡,我就可以跟別人進行一次強制的交易,只要對方接受了我任何饋贈,就可以任意索要對方一件物品,大概……就是這樣。」





「就這?」

杜曉月記得很清楚,先前遇到的黑袍人可不只有這種簡單的花款。

「我才一個新人,權限不足嘛。」

古晨星聳聳肩,表示無奈。

「還有另外一招呢?」





「就是補充這座基地的能量,因為我們強行竄改了這片世界的設定,由於世界會自我修改,把原本不存在於這個空間的事物排斥出外,所以要定期維持能量的供給,確保一切運作正常。」

「但很明顯,現在已不屬於正常情況,這片空間本身已正在崩塌,再拉一台核反應爐過來也救不了這座基地。」

杜曉月望看身後扭曲崩壞的光影,大概能理解這胖子所說的話。

「所以你還真是甚麼都不知道,甚麼用處也沒有。」

古晨星捂着胸口,傷心地道:

「生而為人,我真的很抱歉。」

「但你不也是有個白色立方體嗎?你又是怎樣得到它的,有甚麼特別功用?」

杜曉月拿出手中的白色電話,或者說是雷達,剛才跟中央完全重疊的白點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不遠處的一個光點,正在不停閃爍。





「這是甚麼,龍珠雷達?」

「我也不清楚,但我是靠着它才能找到這間木屋,也或它正指引着通關的正確方向。」

古晨星似乎聯想起甚麼,沉吟道:

「你知道嗎,每次黑袍人要改寫一個回憶空間,都會將一些闖關者必經的地點變成自己的基地。也許,這間木屋原本正是你關卡上的一個重要節點,估計你的猜想與真相也差不遠。」

「最後一個光點就是終點所在嗎?」

「對,應該就是這樣了。」

古晨星點點頭,然後不好意思地問道:





「所以……我們能離開這裡了嗎?」

像是有點嫌棄,杜曉月道:

「為甚麼你一定要跟着我,你要走大不了可以自己離開啊,前輩。」

「能離開的話,我早就走了。」

古晨星走到木屋門口,探出手掌,卻沒能夠伸出門外,像被一堵無形的牆壁擋住一樣。

「現在外面的世界,是你的回憶世界,我們並沒有權利幹涉,能夠在座基地裡頭活動,已經是極限了。」

「但只要有你!」

轉過身來,目光炙熱地盯着這個闖關者,儘管是個暴力女,但此時是自己唯一的救星。





「只要有你,你就能帶着我出去了,應該!」

「帶?怎樣帶你出去?讓你跟在我身後走出去嗎?」

杜曉月感覺對方的用字有些奇怪,她直徑向門外走去,重新回到充滿飛雪的世界裏,只見那個胖子呆在原地聳聳肩,沒有任何動作。

「沒這樣簡單的,就算你牽着我手拖我出去,大概也會被回憶空間拒絕進入。」

「很好,如果這真是唯一的辦法,那我只好任由你自生自滅了。」

古晨星眼睛一眨,繼續硬着頭皮把構想到的方法說出來:

「我猜,只要把我變成你的持有物,你就可以把我帶出去了。」





「甚麼?」杜曉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好再重複問道:

「你是說,把你變成我的,持有物?」

「對!」

掏出黑色立方體,表面絕對光滑,但沒有反射出任何倒影,深邃又單純的黑色就像黑洞,仿佛可以吞噬整個世界。

「發動唯一一次的權限,進行交易,把我變成屬於你的物品!」

「見鬼!再見!」

杜曉月馬上轉身離開,她覺得這個胖子一定是瘋了。

「真的就這樣離開嗎?你不想聽聽我在自己的回憶世界遇見甚麼、怎樣通關嗎?你肯定單靠自己的力量,能在這開始崩壞的世界順利走到終點嗎?你不想再知道多點這個世界的真相嗎?」

「我不會耍甚麼花樣,你隨便拿出一件物品跟我交易就可以了,只要單純地滿足一換一的條件就行。如果你拒絕交易,一直拖延下去,我也不能獲救啊。」

「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

居然開始思考進行交易的利弊,杜曉月覺得自己肯定也是瘋了。

但正如對方所說,之後自己所面對的,是一片未知,未曾在遊戲時探索過的道路。再者,即使最後能夠走到終點,但迎接着自己的,也只是一個更大的、更險惡的未知世界。

「見鬼,好吧,你說服我了。」

來回折返,杜曉月環着雙臂,第一次正眼從頭到腳打量着眼前的胖子。

跟自己一樣,穿着一身臃腫的禦寒服裝,但仍然能從腹部處看出微微隆起的肚子。

說是胖子,但其實對方還挺高大的,杜曉月自問長得還算高挑,但正面對視時,發現他起碼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個頭,儘管頂着個肚子,臉型也十分圓潤,但與其說是胖,不如說更偏向壯,杜曉月很驚訝自己能在一開始亂拳打翻對方在地。

「施主獨具慧眼,貧道相信你一定能作出正確的選擇。」

撚着不存在的鬍子,古晨星擺出一尊笑臉佛般的微笑。

杜曉月反了反白眼。

「咳咳,我們就進行交易吧,你象徵性地把身上任何一件物品交給我就可以了。」

古晨星回到那張櫃檯旁,將黑色立方體嵌在抽屜裡的凹槽,望着眼前的女性道:

「在這之前,我可以請教你的名字嗎?」

「木土杜,日堯曉,月亮的月,杜曉月。」

「很好,我是十口古,日辰晨,星空的星,古晨星。」

「那麼,請問杜曉月小姐,你願意和我交易,把任何一件物品,換取我古晨星整個人的存在嗎?」

杜曉月一陣遲疑,她身上除了自己正在穿的衣服,所有的東西都在山腳的木屋裏,被那個黑色立方體吞噬掉。她又望了望那部白色手機,這個可不能交出去。

「我身上沒有多餘的東西,不然,我拔一根頭髮跟你交換?」

古晨星嘴角抽搐,道:

「這大概不行,雖然從一件物品取下來的一部份也可以用作交易,應該要更明確、更完整的一個部份才行。」

「其實只要象徵性換一換就行,外套鞋子也可以,暫時脫下來,之後我再還給你就可以了。」

喔,還可以這樣。

杜曉月聞言,便彎下腰開始脫鞋子,只是那是雙高筒行山鞋,脫起來有點麻煩。

「真是的……脫下外套不就行了嗎,我還想特意搞得隆重點呢,畢竟是要獻出我的第一次啊。」

古晨星走出櫃檯外,輕輕拍了拍杜曉月的肩膀,準備來說是碰了碰她穿着外面的粉紅外套。

「好,交易完成,現在我是你的了。不用脫了,走吧杜小姐。」

「馬上好了,等等……嗯?你說甚麼?」

「我碰了碰你的外套,就當作完成交易,雖然理論上它現在是屬於我的,但現在我又是屬於你的,所以它說到底還是屬你的,哈哈,是不是很繞口呢。」

杜曉月卻是笑不出來,她猛地打了個寒顫,除了突然感受到不安,還是更確實的感受到一股物理層面上的寒意。

剛才忽然包裹在身上光芒,就像一層氣泡似的,被古晨星碰了碰後,就「卟」的一聲破碎掉,變得溫暖的身體又冷起來,四肢的消失不見的疲勞一下子倒襲回來。

全身乏力,杜曉月原本半跪在地,突然一下子就倒在一旁。

「你說……你交易了我的外套?」

察覺到不對勁,古晨星沒有再開玩笑,急忙問道:

「是的,現在是甚麼情況?」

嘩啦!

木屋的兩扇窗子在一聲巨響後,像是受到重擊,全部化作玻璃碎,漸着倒灌進來的暴風雪吹落一地。但變故不止如此,木屋後半部份的扭曲光影也瘋狂地變幻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二人的方向侵襲而來。

「不可能的,為甚麼世界的崩塌會突然加快!」

一切的變化,都發生在完成交易之後,古晨星總覺得這幅景色似曾相識,仿佛自己也經歷過類似的事。

他察覺了一件無比可怕的事實。

「莫非……這件外套,是你的象徵物嗎?」

「是啊,該死的!」

風雪聲很猛烈,二人不得不抬高聲線說話。

「你還走得動嗎!我們要趕緊行動了!」

「外套……它是代表着的我力量,現在我完全走不動啊混蛋!」

古晨星沒再接話,先是取回那個黑色立方體,再抄起雜貨店內的兩個面罩和護目鏡,飛快地把它們套到自己和杜曉月頭上,然後一把背起癱軟在地的杜曉月,道:

「抓緊,千萬別放手,然後告訴我應該朝哪個方位前進!」

「你想幹甚麼?」

「前輩帶新人通關!」

從貨架抽出一條繩子,一圈又一圈地把兩人綁在一起,然後胡亂打了個死結。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自己的回憶世界裏怎樣通關嗎?」

「我當時所有的象徵物都被那黑袍人騙光了,也經歷過這樣的情景。不,大概還要更糟點。」

古晨星拔起兩根行山杖,把綁繩套在手腕,「篤篤」地敲了敲地板,然後往門外走去。這次,再也沒有甚麼屏障阻擋着他。

外頭是已經沒有甚麼可以辦認的東西,放眼四周,也沒有「四周」存在,古晨星只能看到身前一兩步的距離。

「那你最後是怎樣通關你的回憶!」

「哈哈,其實我騙了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通關的!」

「我有跟你說過嗎?其實我是一個很倒楣,又挺幸運的人!」

古晨星走下木屋的階梯,把行山杖插進雪堆,足足沒入了三分一的杖身。

「你在胡扯甚麼鬼!」

「我在說,我到目前為止的人生啊,不曾成功,但說失敗,也談不上!」

望了眼杜曉月手上的雷達,確認方向,古晨星深深地吸了口氣,像是第一次打開氣管呼吸,仔細品味着沉到喉嚨深處的冰冷,然後大步向前。

「總之走着走着,別理會甚麼變化!」

「總會回到正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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