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路上選擇走到盡頭」10

杜曉月很清楚記得,在遊戲時,因為自己選擇了讓小女孩從山路折返,回程後發現這張塗鴉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叉號,粗暴地沿着兩邊對角線印在畫紙上。另外,裝着這幅畫的信封也沾上了斑斑黃漬,像是被丟在角落塵封多年的模樣。

捏住畫紙,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那份粗糙的質感,還有顏料上粒粒凸凸的顆粒,摸到最上方的月亮,還有些蠟筆粘手的觸感,就像剛剛才繪畫上去的狀態。

沒有甚麼遮蓋大半張畫的叉號,外面的信封也是白淨如新取出來的一樣,而且不單只回復最初完好無缺時的樣貌,更是額外添加了一些細節,令整幅畫變得更加完滿。

望着畫紙上的圓月,杜曉月不知道為甚麼這幅塗鴉會出現在這裏,但她十分肯定,剛才在黑暗小徑上引領自己的那點粉紅色,就是手上的這張畫。

登頂!





即使現在耳邊盡是呼嘯不絕的風雪聲,撲面而來的暴雪讓自己幾乎睜不開眼來。

但遙遠的思念仍透過塗鴉傳遞到杜曉月手上,她仿佛看見一個小女孩站在不遠處,手中揮舞着這幅畫,大聲向自己呼叫。

迷茫時,能夠尋獲本心的「方向」。先前那把男聲跟杜曉月說的話,仍猶在耳。

想起那把聲音,杜曉月如夢初醒般來翻找着身上各個口袋,然後在外套裏找出一部白色的電話。

自從登上山徑後,自己就像失去了思考能力,一直須着本能行動,自自然然也忘記了它的存在。





但這部電話又回到死機狀態,無論如何點擊屏幕和按下開關,都沒有任何反應。看來它只有被動接收通話的作用,想要更了解這世界,唯有等待對方主動聯絡自己了。

杜曉月想了想,正想把電話放回口袋裏,夾在下方的畫紙綻放出突然耀目的綠光,

先是順時針盤繞着從那月亮圖形一圈,綠芒隨後如靈動的流光,順着筆觸遊走整幅塗鴉,把整張畫紙都化為流螢般的翠綠。

冒起的光輝將整部電話包裹着,持續了大約數息,接着像受到甚麼東西牽引,一股腦湧進電話的屏幕裏頭。

瞬間,所有的綠光都被吸收掉,一直以來漆黑沒有反應的畫面,也終於亮了起來。





不是正常的開機過程,而是出了一個雷達般的畫面,就像圍棋棋盤,綠色的畫面被黑線間隔出一個又一個方格,然後兩顆白子坐落在棋盤的左上方,較近的一顆正閃爍着,遠處的一顆則不動如山。

所有的變化在數息間完成,回過神來,杜曉月手中只剩下這部白色的電話,又或應該說是雷達,而信封和塗鴉都已消失不見。

莫非,這就是下一個方向嗎?

放眼四周,沒有任何標示物、或可以作記認的物體,只有無盡的茫茫雪國。杜曉月現時可以依賴的,只剩下雷達上提供的方位。

冒着風雪,杜曉月邁出腳步,朝着較近那枚白子的方向前進。

……

……





積雪變得越來越厚,每次前行時都要抬高膝蓋,把小腿從積雪中拔出來,然後再謹慎地踩向前方的雪堆裏。

沒有任何可借力的地方,杜曉月感覺兩腿都像灌了鉛一樣,每次都要咬緊牙關才能踏前一步。

體力不斷消耗,但身體沒有熱起來,而是越發冰冷。

杜曉月全憑着一股意志,不斷盯着雷達上漸漸趨近中央的白點,越是靠近,白點閃動得更加頻繁,像是催促她加快腳步,馬上趕過來似的。

終於,當白點與雷達的正中央重疊在一起時,杜曉月一成不變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異物。

那是一個建築物,大概是間寬長的木屋,就像以前看過的那些「山小屋」一樣,底部由數塊大石墩撐起,正門前架着一小段的樓梯,使得門口不被會地上的積雪遮蓋。

前面看起來十分正常,真正詭異的是後方的屋身,那裏根本沒有甚麼屋身,只有一團不斷扭曲變幻的光影,就像失控了一樣的幻燈片,飛快地在不同場景間切換,時而變成空無一人的學校課室,時而變成殘舊老派的茶餐廳,又或長滿雜草的教堂。

真是……沒完沒了啊……





杜曉月望了眼手上的雷達,又望向身前的景象,已再沒有甚麼吃驚的情緒,只是苦苦一笑。

突然,木屋的門猛地敞開,露出裏頭像雜貨店一樣的擺設,散發着柔和的暖黃燈光,只是最深處仍然是那些變化不斷的光影。

接着一隻胖胖的手拍在門框,從後露出了一張像吃了隻蒼蠅般無辜的哭喪臉,那張圓潤臉孔的五官全都皺在中間,泛着淚光高喊道:

「大姐!我等得你好苦啊!」

杜曉月發誓,她絕對沒有一個胖得像個球一樣的弟弟。

「這個世界快完蛋了,基地馬上就撐不住,你快點帶着我離開吧!」

胖子死死抵着木屋的門,但終於不踏出外一步,比起他不願意走到外面的風雪裏,更似是被一堵無形的牆壁阻擋住。





他一邊使勁地呼叫,一邊搖晃着右手,好像希望獲得杜曉月的注意。

杜曉月走前幾步,胖子變得更加興奮雀躍,他不斷用左手指頭戳着右手,這時杜曉月才留意到他手上拿着一件物品。

胖子用五根又粗又短的指頭勉強抓住手上的東西,把它緊貼在門口無形的牆壁上。

「你可要體諒我這個新人啊,一開始只分到那小小的能量,別說替基地補給,就連發動權限的機會也就只有一次,真是的!」

像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措詞不佳,胖子連忙補救說道:

「當然,當然我不是在埋怨甚麼,能分派到這種保貴的任務,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大頭讓前輩拿是理所當然的事,我能順利拿到總部的獎勵就已經足夠的。」

胖子說的話,就像胡言亂語,杜曉月一句也聽不明白。

但是,她認得胖子手中的那件物品。





她一輩子也忘記不了那東西,甚至就在不久前,那東西的部份還從自己的肚子裏待過一陣子。

那是個拳頭般大小,黑色的立方體。

相對的,胖子也看清了杜曉月手中拿着一個有着白色殼子的盒子。

甫綻放出笑容的臉,露出比剛才哭的時候更難看的表情。

「大姐,能放過新人一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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