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總部的路上,有不少盆栽灌木叢,都是由環境使人工培植的,沒多少植物能在滿佈輻射的地表下生存下來。雖然如今我們身處的社區有由聯合國建成的保護屏阻隔輻射,令輻射水平已經能供人類身穿保護衣安全生活。但毒氣依舊荼毒着大自然,扼殺着所有生命體。

離遠都能看到總部前的一大群人,像一個黑壓壓的正方形影子。我知道距離集合時間只剩一兩分鐘,但我們不可以奔跑,和平使者的員工在任何時候都要保持冷靜,至少裝得冷靜。因為,正如女魔頭常說的:會破壞形象。

走近人群,眼前約有四十人左右整齊地列隊,臂章都是藍色的,白色制服的隊長站在隊伍前,踏上一級台階以彰顯自己的地位。在第一排和第三排分別預留了位置,是我和格雷的。我悄悄打量一眼隊長眼罩下的臉色,她向來喜怒無常,但今日的神色還算平靜,那我們應該沒遲到吧。

說時遲那時快,三個清潔使狼狽地從宿舍奔跑過來,倉皇慌張的腳步聲,使隊長臉色一黑。
「報到,P144 安娜·費克絲 巡邏使非洲分隊」
「E098大野和也 清潔使亞洲分隊」
「C132 尼克·史密斯 環境使北美洲分隊」





三人緊張地向隊長報到,呼吸聲混在一起,像一首糟糕的交響曲,由不入流的低等音樂家合奏而成。
「太差了!」隊長朝他們大吼,她原本女性化温婉聲音,在濾嘴下化成女妖的尖聲。

「在和平使者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紀律。你們遲到我不在乎,頂多便大家等一會兒,沒甚麼大不了。」隊長說,她黑色細長的眼睛瞇了起來「但是,你們如此慌張地跑來,外面的人見到會以為有噬屍鬼在和平使者出現,追殺三個手無寸鐵。就因為你們的魯莽行徑,而破壞組織建立多年的形象。」

「有沒有那麼誇張……」隊伍中有人咕噥,我認出這是格雷的聲音。

「對!就是這麼誇張。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每雙眼都在注視組織,外間噬屍鬼的謠言未止,EYE那班亂黨仍然不肯放過我們。你說如果讓EYE拍下了你們奔跑的照片,在上面添油加醋,明天的頭條會成了甚麼,大使的怒氣你們承受得起嗎?」





眾人噤若寒蟬,不敢發聲,就連鄰邊的其他部門,都靜下來聽隊長發聲。其中一個遲到的清潔使恐懼地顫抖。

「在這裡生活,你每一個舉動都會刮起大浪,就連你自己也不自知。很多事情是超越你們想像,要是你們做不到謹言慎行,那請你回宿舍執包袱走,和平使者用不着你這種窩囊廢。」隊長刻薄地朝所有人說,她的聲音不算大,但每一個人都靜靜地聽她訓話,甚至遠至另一頭紅色臂章的餵飼使都在默默點頭。

「不!我不可以沒了這份工的,和平使者是我的一切。我還要賺錢養家、回饋社會,請隊長你不要革我職!」那個環境使雙膝跪了下來,對隊長哭起來。他有一身滿佈雀斑的白皮膚,和啡紅色的頭髮,在驚惶之下暗淡無光。

「住口!作為清潔使怎可以哭喪臉,待會你還要出社區工作,每一個人都會留意你的臉色。你不可以哭,只可以笑,明白嗎?」女魔頭一手把跪在地的史密斯扯了上來,指着他的鼻子大罵,呼出的氣吐在他散落的紅髮上。

紅髮小子硬擠出一個乾笑,雙唇如蛆蟲般蠕動,又再度垂下。
「沒用的垃圾。」女魔頭以掩不及雷的速度,從口袋抽出一條粗鋼絲,在史密斯的頸前環了一圈。




此時,總部響起了區歌,為男孩的劇烈掙扎奏出配樂,餘韻在屍體著地的一瞬消失,化成哀歌。

人群中有人恐懼地別過頭,亦有人認為他是活該的、自作自受的,反而對處決點頭贊同。

「滾回去你的崗位。」隊長把另外兩人向前一推,他們跌跌撞撞地走到隊伍的空位,奮力地忍住抽泣的衝動。格雷朝他們投向同情的目光,四周漸漸回歸寂靜。

「大家聽好,在和平使者每一件都是有規有矩。我們存在的目的是為了重建人類社會,締造一個和平、幸福的新世代。我們就是人類希望的曙光,黑暗中的燈塔。我相信,眼前的各位都是和平大使的信徒,心中有着相同理念。只要我們攜手合作,天上的藍天--指日可待!」

我抬頭望天,天是灰的,但眾人的心不是。

「現在開始工作!找兩名清潔使把屍體處理掉吧……」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