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偵探──我的蠱嫁新娘: (16) 這個化妝偵探有點一言難盡
徐隊長經已回頭望了咱好幾回,就差走上前逮住我問問東問西。那個蠢女人,不過換套衣服而已,有必要花上一小時零十七分鐘?
「表哥!我來了~」
很好。包子頭雙馬尾小姐終於從閘外施施然緩步跑入。我祝願她計劃成功。
但一上來,她就熊抱住我。
「大庭廣眾下別拉拉扯扯的。趕緊辦正事。」
張清月回嘴道:「你要驢子幹活,也需要在頭上懸吊根蘿蔔。本小姐現在是在收取利息!」
你是驢子嗎你?「但我不會再做任何對不起我未婚妻的事。」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自己把手臂從她的夾纏中抽出。
「是『前』未婚妻。」張清月用手作一對引號。「既然你們已成過去式,那麼我有信心將來能夠感動老公你對自己投懷送抱。」
「我倒希望你可以首先感動郭同學她講出筆仙的事。」
「達令,你知道你老婆的副業是什麼嗎?」她故作神秘一笑。「演員。」
在保安員和女舍監的陪同下,改換體育服的郭同學終於願意在女生宿舍門外再次進行會面。
只是這回,進攻的主導權掌握於張清月的手中。彷彿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身時下初中女生打扮的張博士笑容可掬,相隔一段距離都感受得到她的熱情親切:
「你好啊!我是張小月。聽表哥說,你也是靈異迷?」
「誒?不──」
「但你有玩過筆仙不是嗎?」
「有是有,不過……」屢屢眼望舍監,郭同學表現得吞吞吐吐。
「有點帶感耶?沒想到其他學校裡,也有召喚筆仙的傳說。你們的筆仙凶不凶?易請難送嗎?」
「聽說是以前跳樓的學姐呢?死狀很恐怖的!不過只要不觸犯筆仙所定的規矩,就不會有事。」
我帶著索保安退後數步,好讓兩位「少女」有空間說自在話。縱然不放心二人鬧瘋了的言行,但舍監大媽仍於不自覺間主動靠近我和索先生。
「真不知道最近的孩子乃咋一回事!好好的書不讀,偏愛鬧這些有的沒的。」
面對舍監的抱怨,索老伯笑道:「這些娃子讀書壓力大,偶爾放鬆一次又何妨?」
他皺巴巴的手,指向那一位女學生:「自從飄飄她爺爺過身後,好久沒有見她如此開懷笑過。」
才一貶眼,發現張清月與郭飄飄好似經已打成一片。女人的友誼建立得真快。
「這個娃子也可憐得很,是個留守兒童。前年她爸在城市組織了新家庭,她媽又撇下她改嫁,疼愛娃子的爺爺又因心臟病發先走一步,現在全靠她家老奶奶獨力去一手提拔。難為飄飄她學習成績不錯,將來假如找到個好男人結婚,平平安安過一輩子也罷了。」
「不是不知道她苦,但求神拜鬼之類是可以鬧著玩的事嗎?依我看,這些孩子是閒得慌,刻意尋求刺激,自己嚇自己。劉記者,你真應該寫一篇報導,教導孩子們遠離這種不實的迷信遊戲。」
「這樣說,學校裡難道也有其他學生玩筆仙?」
「何止咧!更荒謬離譜的玩法還有呢!我在宿舍裡也逮著過這群瓜娃子好幾次,偏偏每一屆都有人屢勸不改。」
索老伯說:「可能是因為那片風水林不吉利。之前不是有位奇怪的女人來調查過嗎?」
「是個怎樣的奇怪女人?」
偏巧此時,我們一行人聽見郭飄飄高呼:「原來你也是『南山聞鬼哭』的書粉!?」
「唔……其實不算,不過確實是有點意外,這個不起眼的地方,竟然是起點靈異區白金作者的母校誒!?這一趟來得值了。」
「就是呢,有傳聞說『南山聞鬼哭』就是把發生在這條村子和學校的怪談寫成網絡小說發佈的。不過啊,有不少老師覺得學長他帶頭,開了不好的風氣,」
「導人迷信之類?」
「差不多吧──」
「夠了!還不是你們平日愛跟老師他們頂嘴。老爺子你也是,太寵這些猴兒,教她們不知天高地厚,口裡沒有個大小。」
懶得理會舍監大媽展開地圖炮懟天懟地,我半屈膝蓋詢問郭飄飄她:「失蹤的李明麗老師,同樣反對學生玩筆仙嗎?」
或許是被舍監的吆喝所嚇怕,少女又再陷入遲疑。
「兀那婆子,別妨礙劉記者工作!來來來,跟我去冰箱拿酸奶,站這麼久,大家都渴了。」
索老伯很貼心地將大媽拉走,加之張清月一句「你們舍管好囉嗦哦~」的俏皮話,郭飄飄總算回復神色自若。
「像我剛才跟你說的,表哥他雖然是個可惡的唯物主義者,」──「可惡」二字是多餘的,張博士──「但亦不會取笑那些真心相信都市怪談的人。所以你放心好了。」
半小時尚未過去,張清月業已成功取代老保安員先前的安慰者角色,這女人果然是戲精。
郭飄飄對我和她笑了一笑,露出一雙長得不齊整的小虎牙。
「我們班上的人都不喜歡李老師。她要求太嚴格了!而且只會偏心成績好的同學。」
「有次,班上有位同學帶了一冊漫客繪上學,查書包的時候被老師她發現,最後請了家長來,幾乎鬧得說要退學。」
「那位學生有懷恨在心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但那位同學事發後請了幾日病假,回來時兩隻手臂上都是瘀青,眼睛也哭腫了幾圈。所以我們私下都稱呼李老師是『活閻羅』。」
「但鬧得最慘的還是『那一位』轉學生吧?不過關於此事,自己都是從宿舍前輩的口中聽來的。」
「那個女生,好似是從大城市轉學過來鄉下念書的,因此遲遲無法融入校園生活。而且,當時似乎有很多人都不喜歡她的裝腔作勢,比如怕蟲子、不肯主動打掃、自以為很聰明所以很看不起人,還有偷偷塗潤唇膏化妝等等。單是為了塗有色唇膏這回事,轉學生已經被李老師訓斥過至少四、五次,成績和校內評價自然會一落千丈。聽說她因此過得更不開心,甚至有人懷疑她患上了抑鬱症。」
「後來,有幾位心腸很壞的女生說要給顏色轉學生瞧瞧,於是約她凌晨十二時前往圖書館玩筆仙。」
「當夜,是李明麗老師值的班。她們原來是打算嚇嚇她,玩到中途把老師叫來,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她們先一步逃回宿舍。沒想到當日真的有筆仙出現!寫血字叫她們去死!」
「那群女生嚇傻了,匆忙間將轉學生反鎖在圖書館裡。她們不敢折返回去開鎖,於是找上李老師通知她破門。聽說轉學生被救出來的時候,一直對空氣怪叫『不要過來!』。」
「我們學校流傳的怪談,是打斷筆仙『說話』的人,將會被邪靈附身,在夜深人靜時被惡靈帶走。」
「那位轉學生,後來雖然聽聞她性情大變,沒多久後就搬回城市居住。但奇怪的是,李老師和她似乎都沒有應驗到詛咒。因此漸漸地,大家都不再將筆仙的代價當成一回事,反而演變成迎新必玩的試膽遊戲。」
「但……!」
「在三年前,我見到……」
「你見到了誰嗎?」張清月的聲音很是溫柔,令人有種寒夜客來的安心感。「沒關係,你可以慢慢說的。」
郭飄飄的表情變得很可怕。埋藏多年的恐懼,似乎從未曾在這位少女的內心消散。
「當時我還取笑筆仙是假的,結果……我見到李老師她……」
「是在哪?」
「……走廊。老師她站在對面教員室的走廊,好像被某一個人叫過去。」
「你有看清楚那個人的模樣嗎?」張清月示意我不可著急,要給予郭飄飄緩衝回憶的時間。
「當時到處關了燈……只有我們手上的蠟燭和手機,還有李老師的手電筒在黑暗中發亮。」少女呼出一口氣。「我們在想:糟了!要被老師她發現,我們趕緊回寢室吧!」
「但是,回頭的時候我見到……一個女人。黑裙子,黑長髮,胸口好大──她一定是筆仙顯靈!」
「為什麼?是否她做了什麼事,令你產生這種聯想?」
「因為……那個女人沒有眼珠!只有兩行血淚!」
或許第二塊拼圖,自己已經找到了。
「郭同學,當時你見到的女人,是不是她?」
全身的血一齊上湧腦部,右手因為興奮而覺得顫抖──快了,我感覺自己即將要接近真相。
郭飄飄吞咽口水,然後以極慢極生硬的動作點頭。
「原來她長得這樣美啊。劉先生你認識她?這個人是誰?」
「她……」
就是第六名死者「苗秀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