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緹雅: 法師篇 53.完全信仰體
光頭魔法師冷眼掃過下方,在這隱蔽地方連魔月紅光都被漆黑削弱幾分,只留下陰暗覆蓋山谷,大批人影在平台下寂靜等候,氣氛顯得詭異驚心,沈默了許久,他終於有所動作,向後方示意揮手,站在他後方的人立刻退下。
艾露菲娜見狀突感不對,覺得那裡有問題,但追蹤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不能前功盡棄,她暗中調動魔法力量,沙石立刻聚集在手裡形成小小土石錐刺,打算一有不對就紮醒自已。
光頭魔法師又再等了片刻,見人影終於不再增加,他才開口道「我的朋友、我的孩子、我的追隨者們!這幾年革命戰火被我們同伴不斷點燃,燒去汙穢、焚去醜陋,也終於滅去我們的仇與恨,這是個不公平的世界,那個拋棄我們的同盟,早晚被自已設下的荊棘絆倒刺傷,正義與自由終將會回歸我們....」
他的聲音沈厚有力,聽了令人心神響往,漸漸腦中不再思考,只有著洗腦般的話語不斷浮現,艾露菲娜手中土石錐刺在意識渙散間,失去魔力維持下也開始消逝。
就在此時,一個「啪吱!」輕微聲音傳來,她霍然驚醒,反手將剩下半截的土石錐刺狠狠紮入自已大腿,反抗的強烈頭痛加上刺股劇痛瞬間讓她清醒許多,也才發覺到,不知何時,台下人影四周散佈著剛剛站在光頭魔法師身後的人,輕響也是他們不小心發出的。
她更加小小翼翼的利用人群掩蓋自已,雙重痛感令她有些支持不住,手上被燒爛的血肉也不斷陣陣作痛,但艾露菲娜不敢將土石錐刺拔出,光頭魔法師的精神魔法太恐怖了,她根本抵抗不住,只要一感到意識不清,她就立刻轉扭深紮在大腿內的土石錐刺,意識在三種痛苦間來回反覆煎熬折磨,斷斷續續下她聽到宣言。
「......犧牲了許多同伴,但他們的光榮偉大銘記在我們心中,將來當城主成功革新這個大陸後,我們將會是偉大的先驅者,所以各位,拿起你們的武器、運用你們的力量,當聽到指令後,就將這個代表欺壓、混亂、邪惡的哈柏鎮摧毀!!」
光頭魔法師慷慨激昂的演說著,臉上透露出股狂熱神情,與台下人影靜默成了極端對比,這是加深精神魔法力量影響的必要過程,不斷灌輸信念到被控制的人心裡,行動時才不會出差錯,見今天儀式順利,他露出滿意表意,稍作喘息後就轉身離開。
艾露菲娜見光頭魔法師離開,已經忍耐到極限的她也打算偷偷撤離,不管是精神魔法還是肉體疼痛,長時間的折磨已經讓她意識模糊,若是有人在此時掀開她的連身帽,必然發現她渾身虛汗、臉血蒼白,雙唇毫無血色,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
但她不能,奇斯他們看來是沒有追上,早在路程後半段她就發現,因為自已神智不明導致魔法印記斷斷續續,加上天然地形和野獸阻礙,對方明顯也有設置類似死街的迷惑魔法陣,更增添追蹤困難,要將得到的情報帶回去只能靠自已了。
悄然小心的退到人群邊緣,依著來時記憶就要離開,突然間,數道混濁光線在人群外圍亮起對連成圈,艾露菲娜心中大驚,她終於想到自已忽略什麼,要施展這樣大範圍的精神魔法,對方必然設有龐大魔法陣輔助,不是人人都像海穆般的傳奇天才,而現在很顯然的,她和人群就身在魔法陣內!
圓圈光線倏然緊縮,光芒透過人群匯集一點,猛然爆發成巨大濁白圓罩將所有人都覆蓋進去,艾露菲娜早已將土石錐刺紮到深不可見,但依然無效,光線收束穿過她的時候,心靈彷彿被無形之手攝住無法自我,當光幕完全籠罩時,她最後的意識只餘滿天濁白光芒,再也無法堅持。
不知過了多久,一片漆黑中,艾露菲娜意識漸漸甦醒,她感到自已被關在個看不見的牢籠裡,不論怎麼掙扎、用力、哭喊都沒有回應,只能在黑暗中緊縮抱著雙腿,時間流逝已經失去意義,彷彿很久很久又像是一瞬間,在這不見天日無垠闇絕世界裡,父親設置的精神屏障使她不被吞沒,如今反倒成了折磨她的囚牢。
艾露菲娜雙眼逐漸失去光彩,思緒開始停止,長時間的孤寂讓她融入黑暗之中,甚至想要就此沈眠下去,就在此時,一道閃耀無比金光照亮了整個空間,金光強烈熾熱卻不刺眼,反而帶給她一股熟悉的溫暖依賴,引領她走向出口脫離這可怕的精神牢籠。
「啪!!」響亮的巴掌聲刺耳迴盪在林間,剛回復意識的艾露菲娜仍有些茫然,這一巴掌讓她清醒許多,突地跳了起來,法杖橫置身前戒備,待看清周遭和來人後,她不敢置信,對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菲..菲狄莎修女!?妳怎麼會在這裡?」對方長長尖耳在月光下更是明顯,冷豔但高傲不近人情的熟悉神色讓艾露菲娜更是堅信自已沒有認錯,但對方應該是在伊斯蘭達城陪伴阿姨才對呀!?
才思索間,艾露菲娜看到另一個熟悉無比的人影,歲月流逝對她來說只是更增添成熟誘人氣息,微卷金髮完全襯托出她的美麗浪漫,魔月紅光下的她依然是完美無暇,令人相信如果真的有神,這應該是衪會滿意的作品。
「阿...阿姨,我..啊!!」艾露菲娜正想要過去,突地腹部遭受重擊,胃部翻滾嘔吐之意令她趴倒在地不住喘息,她看著菲狄莎痛苦抽蓄的道「為..為...為什麼...」
菲狄莎收起手上權杖走回瓦露芬身邊,冷豔聞名的臉上露出壓抑已久怒氣,喝道「為什麼...你們父女真好意思說這種話!?」
「我..我不懂,修女這是什麼意思?與父親又有什麼關係?」縱然她是長輩,但對方在自已小時候開始就很冷淡,如今這樣不明不白的攻擊,還提及到父親,她怎樣也忍不下,法杖重新緊握起來,身上魔法力量也慢慢高漲。
對於眼前孩子舉動,菲狄莎只覺好笑也為瓦露芬不值,這就是她精心所愛、所栽培出來的孩子?這就是老伍叔犧牲換來的結果?縱然在力量上有所天賦,但智慧、精神、反應無一達到標準,甚至再次落入被敵人操控的困境!
菲狄莎失望氣得尖耳直顫,指著身旁的人怒極反笑道「就是為了你們父女兩個人,瓦露芬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艾露菲娜這時也發覺不對勁,阿姨怎麼會對菲狄莎修女動作無動於衷,她順勢再仔細看過去,才發現瓦露芬深邃雙眼空洞無神,瞳孔裡毫無波動,似是看著這裡,又像是看著遠方,面容美麗而無生氣,嘴角僵硬生冷的微笑,整個人彷彿失去了靈魂的魁儡。
一股無比驚慌緊張的情緒自心底蔓延開來,艾露菲娜甚至忘了身上所有疼痛,顫抖著問「阿姨她..她怎麼了?」
菲狄莎冷冷看她一眼,怨恨的道「都是你們害的!當年海穆選擇了另外一個女人,之後卻又不放過瓦露芬,讓她失去聖女資格被聖國放逐,每日都要過著危險的傭兵生活,而現在!為了妳,她甚至成為完全信仰體,意識已經開始消散了!」
激動情緒讓她不由得停下來喘口氣,才又道「瓦露芬剩下唯一的信念就是保護妳,從妳回到伊斯蘭達城開始她早就感應到了,不然妳以為憑海穆幾年內倉促研究出來的精神魔法有辦法將妳喚醒嗎?這是她為了妳捨棄作人,成為神的使徒,才得到保護妳的力量呀!!」
說破現實的無情話語打在艾露菲娜身心上,懊悔痛苦噬咬不斷鑽心,自已這些年來吃的苦、受的傷,又怎麼比的上眼前為了自已代出一切的人,而自已在當初甚至還埋怨不滿,想著為什麼所有人對自已不聞不問。
手上法杖無聲掉落,艾露菲娜想走近點,再看看這養育她、愛她多年的長輩。
「不要過來!妳想害死她嗎!!」
菲狄莎猛然怒喝,艾露菲娜停止腳步,只聽冷豔的精靈修女又道「她現在狀況非常危險,神源力量隨著妳的回來已經攀升到頂點,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發,到時瓦露芬就真的只剩個軀殼,如果不是妳被控制了,我根本不打算讓妳們再見面,剩下的事情,妳自已想辦法解決吧,不要再拖累她了。」
菲狄莎不給艾露菲娜任何機會,神行術施展下,帶著如空殼的瓦露芬很快就消逝在森林深處。
看著兩人離去,艾露菲娜再一次感受到自已的無能和弱小,她轉身重新撿回法杖,內心就像土石錐刺在身上紮破的大洞,不斷流逝著血與淚,在遠方哈柏鎮燈塔照亮的陰暗下,人影一跛一跛無力走著,靜闇無比的幽林間,傳來的,只有不時吹過風聲和仍是少女的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