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緹雅: 外村篇 44.衡量
胸中像一把火在燒，血液如熔漿滾流，全身烘熱疼痛難當，艾力克斯大口喘著氣倒在尤斯莉亞腳邊，意識離幻模糊，他雙眼迷茫看著烏黑熾雷天空，心中充滿了不真實感，先是上千人激烈攻城，認識的人一個個死去，以往戲虐嘲弄他的人也都看不到了，修女承認自已是頂級罪犯，然後父親也在他面前消失，消失的無影無踨。
接著安潔兒出現，她和修女一樣，強大到自已無法相信，即使她們有傷在身仍是他必須仰望的存在，她們還是自已認識的人嗎?從前開朗熱情的修女和純淨溫柔的少女，這一切都是假像嗎?現在安潔兒說修女不再是人類，那陪伴自已渡過這四年記憶的又到底是什麼?
太多不解和心殤，十三歲的孩子已經不知道什麼才是正確，只能選擇自已所深信的，做心裡想做的事，艾力克斯靜靜靠在修女腳旁，繚繞黑霧沒有傷害他，反而如同清風般拂拍著，帶來舒爽涼意減輕灼熱疼痛感覺，他突然想起父親最後一句話，不知不覺七年了，他也幾乎忘卻年幼時母親印象，現在記得的，只有眼前一頭茶色長髮、關愛眼神、寵溺話語和充滿好聞香味的懷抱。
古雷格強忍下衝動，就算再慢聯軍也早該出現，唯一解釋是他們被魔物襲擊，現在每過一秒數千人部隊就會多一分傷亡，他盡量冷靜的說「這是怎麼回事?」
安潔兒也知道時間重要，她簡短的說「修女力量十分特殊，為了控制這股黑氣，付出的代價就是人的感情，隨著力量的使用，她已經幾乎不再像是個人了，也因為如此...她才能為了貫徹理想做出這些事..」
尤斯莉亞聽了輕輕一笑，空著的另一隻手輕輕撫摸安潔兒嬌小個頭，接著道「自十八歲那年，我的神源洗禮進化了，成為連神都忌憚的存在，教父害怕我會為聖國帶來毀滅，用盡一切方法要扼殺我這個危險，沒想到我卻活下來了，甚至在兩年後被選為聖國重要的候選人，他再也忍不住，卻沒想到我早已在他心中埋下種子，當他一有惡念，就會被拖入瘋狂深淵再也回不來。」
似是在品味回憶，尤斯莉亞沈吟一下後才續道「他的死激起我一個想法，這些心志不堅懷有惡念的人，真的適合為聖國...為所有智慧生靈服務嗎?」說到這她看了睿智主教一眼，古雷格卻是一愣的移開眼睛不敢對視。
「於是我在那群或許會掌握聖國未來的精英們身上也埋下種子，有趣的是，在公佈入選名單與職位那天，暴動!，幾乎是全體暴動，只有少數幾個人是真正無私無我堅持到最後，但沒有用，狂亂人群最先殺害的就是他們，這不是很可笑嗎?」尤斯莉亞輕聲話語，道出的事實卻直拉沈聖國人員的心。
「哼!他們或許有不當念頭，但沒有犯行，在聖女和教皇的領導下，一定可以重回正途，妳卻是直接扼殺一切，利用自身力量誘使他們自相殘殺，這是異端!這是邪惡!」古雷格大聲駁斥，他不能承認，若是承認，聖國長年以來的努力和輝煌就會變成笑話一場。
「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就越要用高標準去審視，不然有什麼資格成為聖女、教皇來領導人族?聖國腐敗多年，早已不是從前慈悲廣愛的聖國了，就是在這外村，也有數名心思純淨、意志堅強能夠抵抗我力量的人，除去鐵血雄獅，其他不過是平凡村民，相比之下，聖國當真沒有問題?」尤斯莉亞冷冷的回道，不怒不急的平淡語氣，似是印證安潔兒所說。
古雷格被激的面目通紅，時間緊迫性、部隊安危、罪犯的質問讓他一時間無法反駁，只能強硬回道「不管有沒有問題，都不該由妳來裁決!就算聖都血案是他們意志不堅，那外村又怎麼說?他們如妳所說只是一般人，為什麼妳又要在這犯案，殘殺如此多人!」
搖搖頭，尤斯莉亞回道「除了四年前獸車事件力量還無法完全控制外，我沒有親手殺過任何一個人，也因此這兩個純淨的孩子在當時才能在我心中留下痕跡，而這裡所有死去的人，都是因為自身或他人惡念所致，我只是個旁觀者，讓人們心中惡念自我審判的旁觀者。」
眾人一愣，細細回想似乎真是如此，這名罪犯從未殺過人，至少他們沒有親眼看過，但這種似是而非的理論，不是誰都能接受，蘿樂娜忍不住直喝道「過千人的傷亡，就算不是親自動手，也是妳推動發生這一切，妳想逃避罪責嗎!?」
尤斯莉亞突然嘿嘿輕笑，笑聲輕藐淡漠的說「就算我不使用力量，村長諾門隱匿發現的新礦脈，還聯合礦山駐軍找來遊蕩者合作，與召集大批獵魔人的湯瑪士和戴恩對立，戰爭，早晚也會發生，我不過是加速事情的發生罷了。」
「你們總是看不清事情真相，太愚蠢、惡念過多，在聖國時我就決定，要代替神清洗這世間，生存下來得到幸福的，會是真摯樸實、心地善良、有德有行的人，而不是你們，我要殺光不該存在世上的罪惡智慧生命!」驚世駭俗的想法震攝住所有人，他們第一個反應是「她瘋了!」
「異端!異端!妳果然是惡魔，妳這是背叛聖國、背叛同盟，整個西緹雅大陸都容不下妳!」古雷格驚怒交加的大喊，他已經放棄了，這個罪犯太恐怖，任何人都無法駕馭的住，就算犧牲部隊、犧牲所有人都要殺了這個女人，他看向尤斯莉亞身旁的安潔兒，心中長長一嘆，隨即下令道「殺了她，為了同盟!!」
所有人都知道不能讓這個惡魔生還，她的思想、力量、心靈已經不再是人類了，是會危害到全同盟的恐怖生物，一時間弩箭、戰氣、魔法、神術、獸血各種攻擊齊出，烏黑天空劃過十數道奇光異芒，撲天蓋地襲向尤斯莉亞。
她卻是放開枯禪，帶著兩名孩子向後一躍，白眉老人也不怒不閃，嘶聲沈喝，縱向馬步拉開低壓，雙腳入地三分，身上金鐘再現，廣海佛功再次對上西緹雅力量，聲光驚爆交錯，連串急促鐘聲蕩的眾人又是一震，幸好已有準備，反而是枯禪在十數人連番攻擊下被擊退數步，臉上潮紅漸甚，每下力量衝撞都帶出嘴角血絲，傳說的天行者再強，同時面對十幾名強者攻擊也已臻極限。
古雷格一直摸不清這名東方來人意圖，剛才明明見他受脅於尤斯莉亞，沒想到轉眼就幫她護衛，如果天行者惱怒，完全放開不顧罪犯，是有可能將他們全數擊殺在此的，到時又會是同盟一大問題，他憤恨的道「東方人!你到底想要什麼?為什麼一直幫這惡魔!」
枯禪依然和藹笑著，這次並不說話，只是比了比尤斯莉亞，正和安潔兒聯手施展回癒神術的她，接替老人回道「我們...算是志同路不同的夥伴，天行者雖然不像我為了取得力量代出人類感情，但在擁有情感執念的推動下，他只會是比我更恐怖的惡魔。」
眾人臉色陰沈到谷底，兩名擁有不同力量，卻相同令人顫寒的存在，這是諸神在跟西緹雅大陸開玩笑嗎?就在古雷格真的放棄希望，只求能為同盟消滅那怕其中一個惡魔都好時，尤斯莉亞又開口了，充滿誘惑氣息的惡魔協議。
「我可以讓你們全部安全離開，只要你遵守先前約定。」
「不可能!你們的存在危害到所有生命，用數千人生命換全同盟安全，這是身為智慧種族的使命。」古雷格強硬的道，在有限度範圍內他醉心功利權慾，誰不想在能力所及處做的更好、爬的更高?但牽扯到眾多生靈時，他依然是博愛為人的聖國主教，這是他的底限，也是沐浴在聖光下的驕傲。
尤斯莉亞走上前與枯禪低聲交談，突地一道聲音在古雷格耳邊響起，「兩..孩子...交..給你，不.準..殺...害。」睿智主教一驚看向四周，並無人聽到說話聲，而那明明就是天行者的聲音，這是什麼神奇術法?
見取得想要效果，尤斯莉亞跟著道「我們可以保證，數年...不..十年吧，十年內只要同盟不為難，就不會再有像今天的事發生。」甜美誘人果實拋出，垂涎欲滴香味擾的人心不靜，這果實該吃、不該吃?
古雷格心中迅速衡量情勢，數千人生命、在場眾人的命、十年平靜，最重要的是降臨神子將會投入聖國懷抱，好好培養必定能超越眼前惡魔，帶領人族走向最高峰，而他必也能成為十三主教之首，甚至是下一代教皇!
但是罪犯所言可信嗎?如果自已放他們離開，對方卻又反悔該如何辦?要怎麼確保這兩名惡魔守信?他們真能十年不犯?若是他們暗中又用什麼詭異手段要如何防範?智慧同盟方面如何交待?
激烈思諸碰撞，古雷格發覺自從來到外村，他的智慧越來越不夠用，失去洞知特性應用之能，心中沒有倚仗就不再是睿智主教，他發覺這樣的自已和那些無能庸碌之輩又有何兩樣?他該是能做大事，帶領人族、聖國更向前一步的人才對，這場豪賭，他該有所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