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陰天,一片灰茫茫,面前的玻璃窗能大致反射出房間的輪廓,只是最重要的門口位置卻正正被我的身體擋住。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事情有些不妙。科學點說,這種做作的步伐,無論如何也不是張婉婷的。想到這裡,寒意頓生。可是,最讓人膽寒的事實是,此刻的我只能任人魚肉,毫無反抗之力。

我撇過頭,傾盡角度,視線邊緣出現一道瘦削的人影。

「辛苦你喇,我都唔想綁你係度咁耐㗎。」阿森的聲音刺進我耳蝸。

他廢了好些力氣才把膠布撕下來。我懶理疼痛,只為了搶在他之前開口:

「對唔住啊森哥,不過我真係冇對張婉婷做啲咩㗎。」



這是我唯一能想到他綁我在這裡的理由。

「哈哈哈哈,等我解返開你先再慢慢講喇。」他平和的語氣使我稍為感到安心。

「你信我就最好啦,反而係佢……」我意識到自己差點禍從口出,旋即轉口:「佢成日蝦我就真。」

「係呀?都唔出奇,佢比Mandy縱到壞曬。」他搖搖頭。

「都唔怪得佢嘅,話曬佢daddy……」我順水推舟道。



他冷不防地亮出一把剪刀。

「呢度有啲濕滯,你睇住呀。」說著將我把衣服連同撕不下來的膠帶一同剪開。彷彿一早料到那樣,遞來一條放在精雕木桌子上的浴巾,我才不至於袒胸露背。

「唔該曬。」我畢恭畢敬地說。

他從旁邊挪來兩張破舊木椅,一張給我,示意坐下。我對著門前的他,他對著窗後的我。閣樓的全貌展現在我眼前,大概只有中學教室大小的四分之一,圍著四面牆堆放了些諸如桌子、書架、儲物箱等雜物。擺放得整整齊齊,也許有定期打掃或是長時間處於密室的關係,塵沒有多少。

如此場景讓偵探劇中探員審問疑犯時的情境忽然從腦中竄了出來。眼前被堵住的出口,還有除非破窗而出,不然也只是絕路的身後。想要脫身似乎不是件簡單的事。



果然閒話沒聊多久,他便開了口:

「你同佢都正值花樣年華,男歡女愛就再正常不過啦,之不過......」他吞了吞口水,鄭重其事地接著說道:「愛情呢啲嘢都唔係貪果一時三刻㗎啦,佢媽咪同我都覺得,婷婷呢個年紀都係要專注返喺學業先好。」

別開玩笑了,十八、二十,誰的愛情不是像一陣風。其實,阿森作為伯母的代言人,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明瞭。

「當然,我同張婉婷暫時都只不過係普通朋友,同埋我地都係讀緊副學士,既然讀得副學士,大家都係想努力可以繼續讀上去嘅啫,佢應該都識諗嘅。」我故意要給他個下馬威,刻意強調了「暫時」二字。

阿森聽了我的話「哼哼」悶笑兩聲,用修長秀氣得像女人的手指掃了掃短俏髮鬢上方蓋落的頭髮,同時說道:

「不妨同你講,其實婷婷佢讀副學士係要激佢阿媽,呢個衰女。」

「夠分但專登唔入大學,走嚟讀副學士?」

不說都快忘記,她是個學霸。



「醒目仔,後生仔女嘅脾氣性情都係你地熟啲,比我就點都諗唔明㗎啦,HKU咩科任佢揀都唔讀,係要為咗啖氣,走去浸大讀咩中文,真係枉費父母一片苦心。」

「原來係咁。」我一時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只喃喃唸道。

他微微咧嘴冷笑,看向窗外,說道:

「所以呢,唔好話咩暫時喇,計我話就以後都唔好喇。遲啲婷婷就要去英國讀書,果度最少都起碼要讀四年。真係為你好㗎咋,到時真係搞到喊苦喊忽就唔好啦,啱唔啱先。」

雖然被阿森套上了窮小子與富家千金的老套劇情,但是我和張婉婷根本就不是那種癡怨纏綿的戀愛關係。不過想起昨晚,到底是除戀愛以外的什麼關係,一時之間卻也難以界定。

「唔好誤會呀,我同婷婷真係普通朋友。」

「明白,咁我都容易啲同佢媽咪交代。」



趕回學校的路上,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綁我做什麼。下車後,步行返校途中接了家裡打來的電話,隨便想了個藉口應付掉嘮叨不停的母親大人。掛掉電話後莫名就想通了,如果沒猜錯,大概就是這樣的:只要先牢牢綁住我的身體,接下來要我的嘴巴適當鬆一鬆也就容易得多了。

還有一件事情我始終不能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我發現阿森居然是個女人。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