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跳海吧少女】(3)

從西區貨櫃碼頭走到鐘聲泳棚,人群逐漸疏落,街燈昏暗,夜路無光。

裘若晴醉心於吃東西上,並沒有留意身旁只剩下陳立草一人,在她回過神來時,發現他停在路中。

陳立草指著被雜草覆蓋的樓梯,「應該係呢度落去啦。」

裘若晴望不到梯級的盡頭,因而問他,「真係呢度咩?」





「信我啦。」陳立草打開手機電筒,「條路有啲斜,你驚嘅話,可以將手搭喺我膊頭度。」

陳立草在前方一小步、一小步地向下走,裘若晴在他身後緊貼着。每走幾步,陳立草便停下來等她。

裘若晴在黑暗中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基於她對陳立草的信任。其實裘若晴很怕黑,平日她要開燈才能入眠。她緊緊地抓住陳立草的肩膀,閉上眼希望盡快到海邊。

海浪聲從遠方傳來,裘若晴再張開眼時已看到前方的木橋,她不管陳立草,直衝到橋上。

這裏沒有鬧市煩囂,也沒有刺眼的霓虹燈光,這裏只有平靜心靈的海風。





裘若晴坐在橋端,望向對岸的摩天大廈,並將腦袋放空,享受久違的心安。

陳立草緩緩地坐下來,她隨即問,「究竟你做咩要我山長水遠嚟到呢度?」

「因為覺得你好攰,需要休息下。」

這句體諒的話,讓裘若晴切切實實地感受到被人理解。

她本來就是一個易哭的人,但還是強忍著淚水,口不對心地回了一句,「冇呀,我冇事呀。」





然後抬頭,手指着漆黑的夜空,笨拙地轉移話題,「你睇下天空幾靚。」

現實是天上根本沒有星星,連月亮也被層層雲霧蓋住。

「雖然我唔知你發生咩事,但我想同你講,我喺度,你唔使一個人承受曬所有痛苦。你想講就講,唔想講嘅話我都會喺你隔離。」

陳立草再說的話讓裘若晴實在繃不住眼淚,眼角流下幾滴淚水,她轉身背對著他,聲音顫抖,「有沙入眼,我冇事。」

陳立草也轉身背對着她,他拍拍自己的後背,「你瞓落嚟啦。」

這次裘若晴沒有拒絕他的好意,靠向他的背脊。

「其實你都有啲重。」

他的玩笑截住裘若晴洶湧而來的淚水,「你有冇良心㗎?」





「講下笑姐。」

陳立草支撐着裘若晴的身體,就是這種被人扶持的感覺,好讓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已經想哭很久了,心中一直隱隱作痛,卻怎樣也哭不出來。唯獨依靠陳立草,她的負面情緒終於找到出口,淚水決堤了。

她此起彼落的哭泣聲融入連綿不斷的波浪聲,痛苦與淚水伴隨海風離開,情緒逐漸平穩。

「有你真好。」

「咩呀?你講咩呀?我聽唔到?」

「我唔講第二次㗎啦。其實真係好奇怪,明明對住你,我應該可以乜嘢都講曬出嚟,但係原來好多嘢都係好難開口。」





「唔緊要呀,反正你而家唔係對住我,係背住我。」

剛剛大哭一場後,她終於開口說自己不開心的原因,「好笑,好啦,其實冇嘢呀,我最近分咗手啫。」

「咁大件事都叫冇嘢。」

「又唔係我畀人飛,係我講分手嘅,我點會唔開心呀。」說完這句違心的話,她再次哭起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因為痛心的感覺是多麼的真實,而她又為自己先說分手的行為而内疚。

陳立草未經歷過分手,但嘗試肯定她的情緒,「邊個話講分手嘅人唔可以唔開心。」

她站起來,對著海邊大叫:「係我放開佢,我冇資格抱怨任何嘢!」

他站在她的身旁,「你搞清楚先,抱怨唔使講資格㗎。你係唔開心就唔開心㗎啦,點解要呃自己?」





「我都唔想呃自己,我知道同佢唔夾,但我真係鍾意佢!好鍾意好鍾意佢!」

望着她為了别人傷心欲絕,陳立草心裏妒忌他可以牽動她的情緒,而自己不能。

他也很想對着大海說出自己的心聲,「你可唔可以愛自己多啲,唔好揀啲咁嘅人。」

然而,現實的他當然將這一切留在心中,口裏硬擠出:「咁更加證明你係諗清諗楚先至分手。」

「但我後悔喇,我之後搵佢復合,但佢已經放開咗,仲揾佐新女朋友。我好嬲呀,我嬲我自己點解要放開佢,我嬲佢點解可以咁快忘記我。」

「咁你又何苦呢,你講得出分手證明你都真係頂唔順,有陣時放手先至最好。」

「道理我都明呀,我真係好唔開心呀。我驚我遇唔到下一個人。」





「小姐,你今年17歲咋,先唔講你入咗大學會唔會見到其他人,人生流流長,你唔放棄世界,世界都唔會放棄你。」

「但我真係好想放棄,我好攰啦。你知唔知去到邊都諗起同佢嘅回憶係一件好恐怖嘅事,無論係合埋眼,定擘大眼都諗起,真係好痛苦。」

「我唔知道有幾痛苦,但我係你身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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