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永不知何人是宋榮,猜想他是日本商團在中土的主事人。任永想:「方頴殺了盧孔章,方婷小妹妹跟方頴相貌一模一樣,『江西三友』抓住她,小妹妹大禍臨頭。」又大罵道:「楊川無能至極。我和方頴身處萬里之地,如何解決燃眉之急?姓楊的應該速速回海豐,讓蘇寧雪率眾到江西南昌救人才對。方頴急於尋船回到中土,不是去找江希遙,就是去找宋素卿。」
 
 
任永奔出屋外,詢問下人江希遙或宋素卿何在。那下人不會漢語,任永不會日語,雞鴨相談,了無結果。任永在細川府內胡亂奔走,府第極大,任永遍尋不獲。直到黃昏,到了一間大房外,前方庭園有眾多護衛武士站崗。任永想:「看這排場,這裡不是細川高國居所,就是她家眷的住處。」
 
 
任永正欲偷偷潛入,江希遙從房子大門走出,護衛武士紛紛回避。江希遙雙目失明,沒有看見任永,在他身邊走過。任永正想問話,見江希遙滿臉眼淚、楚楚可憐,便把話收起,大模大樣跟在她旁邊。
 
 




二人來到府中花園,江希遙忽用日語說話。四野無人,她決不會自言自語,想必發現有人跟蹤。任永不會日語,一時不得回話。江希遙突然大叫:「混蛋宋素卿,不是今早暪着我偷偷出航了嗎?不要以為鬼鬼祟祟回來哄我,我就會原諒你。」任永道:「不是宋兄,是我任永。」
 
 
江希遙更為生氣,怒道:「原來不是那混蛋,那混蛋沒心肝,只會幫爹爹辦事,卻不理我!」任永想:「她這樣子,如何能問出話來?須讓她下了火氣。」忙道:「江姑娘能幹了得、巾幗英雄,多年來參加『天廷山祭』而又生還的人,江姑娘是第一位……」
 
 
江希遙高聲道:「結果呢?寶物沒有,爹爹不欣賞我,罵我多此一舉。我替爹爹賺了許多錢,他一句讚賞的話也沒有。每次要出海,他百般阻撓,今番還讓那混蛋暪着我,提早領商團回到中土……」話後嗚嗚大哭,任永不知所措,心想:「姑娘人家拋頭露面,當然被罵。你本是一名大家閨秀,卻愛闖江湖辦大事。」
 
 
任永不想拖延事情,待了一會便問:「方姑娘會否乘了宋兄的船?」江希遙雙手擦擦眼淚,說道:「好啊,原來你也是被人甩掉了,我還以為你和方姐姐早已跟着那混人回去,活該。」任永猜想正確,心情焦急不已,忙道:「江姑娘、好姑娘,我要急着回到中土,你可否調動一只船來?」




 
 
江希遙收淚道:「為甚麼要幫你?」任永想了想,說道:「我要找方姑娘,難道你不想找宋兄嗎?」江希遙又再放聲大哭,叫道:「為甚麼要我找那混蛋?」任永急道:「我我……方姑娘的妹妹被歹人捉去,難道你沒看見那字條……」江希遙怒道:「我好做心,派人把鴿子來信交給你們,你卻諷刺我目不見物!」任永一時情急,忘了對方目盲,忙道:「姑娘請息怒,請息怒……我……我不回去……方姑娘有危險……唉,不知如何跟你說。」
 
 
江希遙仍在抽泣,任永忽然在她面前跪下,向她道:「我任永從未如此低聲下氣懇求別人,今番我認認真真向江姑娘道歉。我跪你,我向你叩頭,請姑娘大發慈悲,伸出援手。若不能回到中土,方姑娘必有危難。」江希遙收起淚水,說道:「你又在諷我,我根本看不見你跪……」
 
 
任永額頭碰地,發出巨大的響聲。其實他以手敲地,假裝叩頭,江希遙也不會知道。但任永急着追回方頴,誠心誠意地祈求江希遙幫忙,並無絲毫使詐的念頭。
 




 
江希遙忙道:「行了行了,你這情痴……方姐姐遇到甚麼危險,你跟我說說看。不要再跪我,別人看到的。」花園中只有任永和江希遙兩人,江希遙卻是不知。
 
 
任永道:「方姑娘親妹方婷被我們的對頭抓至江西。方姑娘救妹心切,急急上船,我怕她自恃武強高強,單槍匹馬找上歹徒們要人。」江希遙問道:「你所說的對頭,是不是那個要捉拿你的徐甚麼人?」任永答道:「不是徐璉,『一盞閻王』是我任永的對頭,江西的歹徒是方姑娘的對頭。方姑娘殺了江西的一個傢伙。那傢伙的主公勢力龐大,方姑娘救人時必有閃失。」
 
 
江希遙道:「你還是不要回到中土,乖乖待在日本隱居。」任永問道:「為甚麼?」江希遙答道:「方姐姐一個兒回到中土解決問題,也不找你幫忙,難道你想不出原因來?」任永沉默一會,細思:「為甚麼?為甚麼?」江希遙罵道:「大笨蛋!方姐姐知你被徐璉追捕,回到中土必有危險,所以獨自回去。」
 
 
任永不禁愕然,心想:「沒錯,我待在日本,自能平平安安,不用到寧波找謝長千幫忙退敵。日後中原武林有何紛爭,也與我毫無瓜葛。到達海豐以來,日思夜想的美好生活,就在眼前。」
 
 
任永轉念又想:「我若不回去,方頴便有危難。她如此為我着想……」江希遙機靈無比,聽任永一言不發,已猜中任永心思,說道:「要是方姐姐的妹妹沒有被歹人捉拿,方姐姐又要獨個兒回到中土,你任永會否如此着急,不顧自身安危,隨她而去?」任永立時道:「會!我要找方頴,顧不得這麼多。」
 




 
江希遙笑道:「我很少聽你說出方姐姐的名字來,就算她人不在,你也稱她為『方姑娘』。」任永道:「江姑娘、希遙姑娘、細川姑娘,不要再取笑我,請幫幫忙,調動一艘船來。」江希遙道:「我只有數十名心腹水手,一艘遠洋的船也沒有,三艘商船都給那混蛋開去了。」
 
 
任永大急,不知如何是好。江希遙道:「我們沒船,但別人有。我從家臣武士口中得知,歐華利好像沒有下山,一定是你所為。」任永轉愁為喜,說道:「不是我所為,但又不能說與我無關……我們在夜間潛入洋人船上,搶他的船來。」江希遙揚起美眉,說道:「你一想着意中人,心頭便亂了起來,比笨蛋還不如。洋人有大炮台、小鐵炮,船上護衛不少,如何能強搶他們的船來?」
 
 
任永被江希遙點醒,說道:「我方寸已亂,姑娘必有妙計。」江希遙道:「我有爹爹令牌,只需派人假傳爹爹命令,說歐華利回到細川府中,我爹爹設宴款待他的商團成員,那些洋人便會乖乖來到這裡。若船上留有洋人守衛,人數必定不多,也可能是洋人僱來的日本護衛,不敢動我細川希遙分毫。」
 
 
任永道:「江姑娘不怕得罪……不,你這樣說,莫非要與我同行?」江希遙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得罪我爹。你參加祭會,我守承諾付你一百兩。不過……嘿嘿,我為你找船找水手,並非免費。作為代價,你要領我到北京去。」任永道:「為何要我帶你到大明京師去?」江希遙道:「我要趕過那混蛋,在北京做一件事。你不同意,我不助你。」
 
 
任永忙道:「好好,江姑娘不能視物,我領你到北京去,不過要先救方姑娘,再做你的嚮導。」心下卻想:「我若找到方頴,與你就是三人行。我速速帶你到北京,把你交付宋兄。若中途遇上『南國二雄』,我和方頴聯手,不會輸於邢珣和徐璉。」
 




 
江希遙道:「一言為定,你要到江西,我們在溫州府下港。溫州港的人每年收受我們商團的餽贈,官府不會阻止我們的船靠岸。」任永道:「一切聽姑娘的安排,我還想借信鴿一用。」江希遙道:「隨我回房。」
 
 
二人進入江希遙的房間。任永欲修書三封,一封致身處海豐的蘇寧雪,一封給在泉州的楊川,一封送付海上的方頴。可是江希遙現存的信鴿只有一隻,其他的不是在細川高國處,就是在宋素卿的商船上。任永問:「信鴿一來一回,需時多久?」
 
 
江希遙道:「這裡到中土,二十至三十多天。還有,那混蛋訓練的信鴿,能找到的人物,只有他本人、我和爹爹;所到地方,只有這裡、泉州商團驛館與爹爹房中,不能到達其他地方。」任永想:「江希遙開口閉口都說『那混蛋』。她到中土,根本是想尋人,到京師辦事只是其次。」
 
 
任永提起紙筆,心想:「信鴿僅有一隻,我若修書給方頴,她救妹心切,一定不會聽我的勸告,送信給她也是無用。宋素卿亦不會為我一人停下船來。信鴿不懂到海豐,我應當修書致楊川,要求他快馬加鞭回到海豐,通知蘇寧雪……」
 
 
任永隨即想起:「不……廣州派可能乘虛而入……應當找那人,那人一定會出手相助。」寫好信件後,江希遙把信捲好掛在信鴿上,再將鴿子放出屋外。任永問道:「可即日出發嗎?」江希遙道:「我要安排心腹水手,亦需準備物資用品。你不用心急,我們在兩天後的晚上行事。」
 




 
兩日後的黃昏,江希遙遣人向歐華利的商團成員假傳命令,又召集十多名親信水手,大夥兒和任永偷偷離開細川府第。一些水手假扮帶刀武士,一些水手則扮作郎中,攜帶箱子,箱中全是食水與物資。天色漸暗,任永一行人離開京都,來到洋人船隻泊岸的碼頭。
 
 
江希遙發施號令,安排有序,率領眾人時毫不慌亂,神態略有威嚴,雖然任永不知道她口中所說,但不得不欽佩她辦事的能力。任永想:「若江希遙是男子,必然有一番作為,可惜她爹爹要她做一名普通的姑娘。世事當真奇妙,方頴希望小妹妹成為普通人,江希遙卻要投身江湖之中。」
 
 
江希遙和眾人大搖大擺地走到碼頭,謊稱細川高國有事情向眾人宣佈,由自己代為通傳,於是召集歐華利商團留在碼頭的數十名人眾,包括所有洋人守衛和商團所僱的日本武士到來江希遙面前。
 
 
眾守衛集合後,江希遙向他們出示細川氏令牌,以日語道:「細川大人宴請各位,你們沒有到父親大人的府上嗎?」一名日本守衛道:「我們奉命守衛船隻,不敢失職。」江希遙道:「父親大人知道各位盡忠職守、功勞不少,不想大家錯過盛宴,故此讓我親自帶領數十位武士代各位守備。各位快快進城,不要掃父親大人的雅興。」
 
 
眾守衛商議起來,部分人同意離開,部分人反對。江希遙又道:「到席者,賞一金、一位美女。」眾人大喜,紛紛向江希遙道謝,然後立刻離去,僅餘五人留下。江希遙和守衛們以日語溝通,任永不知道江希遙用何手法使開大部分守衛。
 




 
江希遙不能視物,用漢語向任永問道:「他們還餘多少人?」任永答:「五人。」江希遙笑道:「還不動手?」任永飛身至一名洋人守衛面前,左手重擊那人肩頭。那人剛倒下,任永疾施輕功至另一洋人身後,伸掌重劈另一洋人。其餘三名日本守衛拔出弧形刀來,任永大笑一聲,抽弓橫掃,三把武士刀立斷。任永瞬間奔前,伸弓輕點三人前腰,三人軟軟躺下,不醒人事。
 
 一行人立時上船,船上原來亦有四名守衛。任永振臂一揮,迅速擊昏四人。水手把四人抬離,揚帆起船。船隻離港,任永向江希遙道:「歐華利有船兩艘,為何不搶那艘較大的?」江希遙道:「爹爹不久便會發現我們施詭計。若我們乘重型大舶,如何能逃過追捕?況且水手不多,不足夠開那艘大的。」任永道:「可否追上宋兄商團的船隊?」
 

江希遙道:「不能,我們和混蛋的商隊相差三天船程,沒法追上他們。但他要到寧波港,我們的船至溫州府。方姐姐由寧波趕至江西南昌,比我們由溫州府出發要遠。到達南昌時,方姐姐應該到了那裡不久。」任永想:「二十多天後,楊川得我來信,需花一月時間趕至那人住處,說服他幫忙。那人若同意跟我會合,應該比我更早到步。希望那人能助我截住方頴。」
 
 
當夜任永躺在船艙房間的床上,腦中一直細思「江西三友」的事:「江西的高手我只識得劉養正。不過,徐璉曾在泉州向甚麼大將軍朱壽說過,他不能由江西傢伙居所中盜走那半塊『凝命神寶』。徐璉武功何等厲害,就算『江西三友』的主公手下眾多,他不能明鬥、也能暗搶。江西的人必不能阻他在夜間自出自入,暗地盜寶。如此想來,江西的一夥人內必有更強高手。」
 
 
想到此處,任永不得不勤加練習「徐家刀法」,朝夕不休,希望武功更進一步,以便解救方婷。
 
 
 
 

一天,江希遙行經船頭,聽得短弓揮動的聲音,說道:「你天天努力練功,不累的嗎?」任永不答,繼續練習刀法。江希遙再道:「喂,本小姐有事找你。」任永並不理會。江希遙笑道:「方頴的船在前頭!」任永慌忙收招,向江希遙道:「當真……不對……你騙我!」
 
 
江希遙雙頰渾紅,咧嘴笑道:「我不這樣說,你肯定會無視我。」任永本想咒罵江希遙幾句,但方頴曾經以「口不擇言」評價任永,任永自當收歛幾分,不跟她胡說八道,於是說:「你不會武功,不能跟我對招。船上的人都聽你的,你想如何便如何。我實不知道你有何理由要找我。」
 
 
江希遙道:「我想學會方姐姐的輕功,教我。」任永道:「你雙目……算了,我教你。」欲快快打發江希遙,於是把自己遊歷江湖間所習的輕功心法教她一遍,要她自行背誦和修習,不再煩擾自己。
 
 
江希遙練習步法時,倒是認真得很,亦有幾分胡來,每天在船艙內左奔右奔,天天撞倒船上水手、物品與牆壁不計其數。一月後,她的輕功略有小成,由於熟習船艙內的環境,碰在牆壁的次數倒是少了許多。
 
 
此時任永把所習刀法第二十一至第五十四式修習了無數次,每天均想:「現在的我與方頴比試,不知能否捱上多些回合。」最後總得出一個結論:「她當時沒施全力,我要加倍努力。」
 
 
一天,江希遙來到任永身邊,向他道:「喂!」任永不答。江希遙大叫:「前面的不是方頴嗎?」任永心中一惻,收弓而站,緩緩地道:「夠了,江大姑娘有何指教?」江希遙笑道:「有人徒以練武解相思,苦也苦也。」任永被江希遙說中,向她道:「我朝想她、夜想她、練武也想她,這是解不了。快快說找我何事,不要阻我想念她。」
 
 
江希遙道:「方姐姐山上抱着我施輕功的時候,我感到四周勁風吹拂、勢不可當。學了輕功月餘,為何無法像方姐姐一樣?」任永道:「方姑娘內力充沛、天下無雙,你如何及得上她?」江希遙笑道:「你罵我及不上你的意中人。」任永道:「隨你喜歡說,若無外事,別再阻我修練。」
 
 
江希遙道:「你教我內功,如果不教,我日夜煩着你。」任永為了打發她,說道:「我把內功心法教你背誦一遍,你自行修習二十年,就能成為好手。」於是把喬老神功的第一層心法逐字背出,讓她憶記,也不告訴她心法還有另外四層,省得麻煩。任永想:「就算江希遙修習二十年,也及不上方頴一年半載。」
 
 
數月後,任永和江希遙到達溫州府。江希遙命令水手把船開往泉州,找驛館商團成員接風。其後,任永和江希遙購入馬匹,徑向江西而去。
 
 
江希遙目盲,乘馬不便。任永不想跟她同乘一馬,於是用繩索連起兩頭坐騎,讓江希遙抓緊馬匹,自己驅使另一坐騎奔馳。二人由溫州府出發,經處州、宣平、衢州進入江西廣信府,再由廣信經東鄉至鄱陽湖附近的進賢,不久二人由進賢到達南昌,前後用了近一個月時間。
 
 
南昌前稱洪都。元朝末年,明太祖朱元璋爭霸天下,曾派大將朱文正死守於此,力抗朱元璋勁敵陳友諒六十萬大軍。後來朱元璋在鄱陽湖和陳友諒決一死戰,大勝陳友諒水陸兩軍,奠定大明一統天下的基業。現今南昌屬於寧王朱宸濠的封地,境內地泰民安,一片昇平。
 
 
任永把江希遙安頓於一間客棧內。任永道:「你待在這裡,若我十天之內還未回來,你不用找我,一個月內自有人來接你。」江希遙咬唇扁嘴道:「要我待十天,悶死我了。」任永道:「你可以練練內功,不然我幫你找宋兄來。」江希遙「哼」了一聲,說道:「不用找姓宋的。」
 
 
任永想:「『混蛋』二字改為『姓宋的』,看來她真的很思念宋素卿,不知方頴有否想念我。」江希遙道:「你走吧,不要理我。」任永見眼前盲女可憐的模樣,說道:「一百兩內,我拿下你五十兩,剩下的五十兩,你自己花光它們。」江希遙臉露喜色、雙頰通紅一片,說道:「好好,快快去辦事。」
 
 
任永走到市集,逢見途人,皆問其「送信何價」,這是委託「殺命軍」的暗語。不久,任永碰上了「殺命軍」人物。任永道:「不用報價,兄台助我到寧波找日本朝貢主使宋素卿,告訴他有一名女子叫江希遙,身在這裡,叫他速速趕來,遲了有禍患。」又道:「四兩,足夠有餘。」那人領銀而去。任永想:「宋素卿或他的手下到此,我必不用帶江希遙上京。她有別人照顧,省去許多麻煩。」
 
 
任永到了南昌最大的飯店「鄱陽樓」,在「鄱陽樓」找了位置坐下。待了兩個時辰,一名女子走至任永對面的椅子坐下。那女子步姿婀娜,臉龐秀美,右臉臉頰有一小痔,正是「嶺南女妖」蘇寧霜。
 
 
任永笑道:「蘇二姑娘得訊後親臨此處,實是蓬篳生輝。證明蘇姑娘有情有義,不會見死不救。」蘇寧霜嫣然一笑,用柔媚的聲音道:「淫賊任永,我一向鐵石心腸,那天你和姐姐在喬老小屋遇上『江西三狗』,我亦沒有施救。」任永道:「所謂『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姑娘當天受傷,不能救我們。改天一定召齊人馬,搜索你姐姐行蹤。」
 
 
蘇寧霜俏臉微微變色,任永又道:「蘇二姑娘為了丹藥才跟親姐作對。我任永好奇心起,想知道蘇二姑娘取丹的原因。」蘇寧霜冷冷地道:「與你無關,快快談正事。」任永問道:「查到消息否?」
 
 
蘇寧霜道:「我來了整整一月,僱用本地的『殺命軍』搜查,了無方婷娃娃音訊。」任永驚道:「這不可能……」心下卻想:「難道商團副使宋榮弄錯了地方?」蘇寧霜笑道:「你這個大吃一驚的樣子挺好看,請繼續。」任永見她神態自若,似乎得知情報,卻不直言,實在引人心癮。
 
 
任永道:「從前的事多有得罪,請姑娘如實告知。」語氣甚誠。蘇寧霜掩臉大笑,奚落道:「從前口沒遮攔的小子,居然變成彬彬有禮的儒生。」任永並不回話。蘇寧霜笑了數口,再道:「南昌城內,『殺命軍』不敢查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個地方守衛森嚴,不是一般官府可比。」
 
 
任永聽到「官府」二字,叫道:「寧王府!糟糕,『江西三友』是寧王的人,主公是寧王!」又道:「方頴呢?到了沒。」蘇寧霜露出一絲狡意,說道:「她肯定到了此處,但我沒去找她。」任永急道:「你不阻止她,她一定會送死。」蘇寧霜露出不屑的眼神,說道:「小子急甚麼?你認為你我之間,何者更熟悉方頴?」
 
 
任永一時語塞,蘇寧霜道:「方婷就是那娃娃的命根,小娃娃想做甚麼,誰都不能阻止。你跟她說沒有用,我跟她說也沒有用。為今之計,我們要趁方頴進去搗亂之時,想辦法救她與方婷出來。」
 
 
任永正想說「我倆強行制住方頴,不讓她胡來」,但方頴武功今非昔比,就算合任永和蘇寧霜二人之力,亦不能妨礙她前往。況且蘇寧雪曾經說過,方頴行事固執非常,海豐上下無一人能阻止她任何念頭,即使王習反對方頴買下小狗寶兒,方頴仍抗拒不聽。
 
 
任永道:「王府守衛森嚴,如何能闖進去?」蘇寧霜笑道:「是啊,我們進去,沒有逃出的可能,我的平海派門人沒法離開,連方頴那娃娃也沒有機會。」任永急道:「如之奈何?」蘇寧霜笑道:「不用焦躁,我找了一位大靠山。」
 
 
候了一個時辰,直到黃昏,一名大漢走到蘇寧霜身旁坐下。那男子大眼眉粗、鬍子疏落、雙臂雄壯、背持青色鋼斧,正是「南國二雄」之一——邢珣。
 
 
在捷勝渡口,邢珣答應任永,力保蘇寧霜不失。任永和方氏姊妹乘船離去後,三公子朱恆竟鳴金收兵、命令劉養正罷鬥,連邢珣也覺匪夷所思,不知朱恆所想。
 
 
邢珣最喜和天下武功高強之人交際,無論販夫走卒、和尚無賴,只要不是作惡多端之輩,邢珣也會交上。「青色鋼斧」和「嶺南女妖」比拼多個回合,雖然「女妖」不如「鋼斧」,但邢珣對陣時所見,蘇寧霜總是奇招百出,看得邢珣心曠神怡。強敵去後,邢珣和蘇寧霜惺惺相惜,加上二人本無仇怨,於是同到一間飯店,互相高談武學,有說有笑,二人就此交上。
 
 
任永驚惶不已,說道:「邢兄身子無恙否?」邢珣道:「任兄弟有心。當日在泉州,徐兄下手留情,我休養數天後便無事。救人要緊,我倆比武之事往後再算。」任永道:「邢兄義薄雲天,小弟深感佩服。」心下卻想:「『一盞閻王』擊傷你,還讓你受傷數天,虧你還稱徐璉為兄弟。」
 
 
過往,蘇寧霜和邢珣交談其間,得知邢珣是鎮國公、威武大將軍朱壽的臣子。有大將軍身邊的紅人相助,即使一夥兒救不了人,亦有全身而退的機會。蘇寧霜道:「邢大哥有威武大將軍的信物否?」邢珣道:「沒有大將軍的信物,卻有比其更好的事物。」蘇寧霜問道:「何物?」邢珣輕聲道:「皇帝的令牌。」
 
 
任永開懷道:「大事濟矣。持這令牌,我們必可兵不血刃,強逼寧王放人。」邢珣搖頭道:「不是這樣,我奉命到江西南昌調查兩件寶物下落,皇上大將軍不知道我來此處救人。寧王比皇上年長,皇上表面上亦要敬他三分。若我們失手被擒,無計可施之下,我才能出示令牌。有此令牌,寧王即使把我們活捉,亦不敢對我們用刑,也不會擅殺我們,或許領我們到皇上處問罪,。」任永轉樂為愁,說道:「這樣邢兄必被皇上降罪,何苦為我們豁命如此?」
 
 
邢珣忽然吱吱唔唔,低頭說道:「我……恩,寧霜姑娘愛徒,不得不救。」又道:「我是皇上大將軍的紅人,皇上不會怪我的……希望是這樣。」神色怪模怪樣的,任永心覺好笑,想道:「他五十來歲,英雄無雙,未許字人,竟愛上女魔頭來,義無反顧地前來相助。」
 
 
蘇寧霜道:「我們伏在寧王府外,一旦方頴闖入府中鬧事,我們立刻趕至她的身邊。四人會合後,若找不到方婷,偷偷逃出即可,不必打草驚蛇。」左思右想,只盼眾人安全離開,故此不帶上平海派門人,以免人眾太多,一行人立時被發現。
 
 
寧王府極大,正門守衛森嚴。任永、邢珣和蘇寧霜於寧王府側門外大街上徘迴,如路人一般。東門守衛最少,三人料想方頴必由此處附近越牆而入。任永站在長街街頭、邢珣站於街尾、蘇寧霜居中,一起觀察動靜。頭兩天,府中無任何異樣,方頴還未現身。
 
 
到了第三天,夜色漸暗,星光燦爛,寧王府門外站崗衛士愈來愈多,更有不少士兵巡邏。蘇寧霜召集任永和邢珣,向二人道:「府中有古怪,守衛好像多了不少。」任永道:「前兩夜,王府裡傳出絲絲人聲,今夜卻水靜河飛。」邢珣說:「要是府中出現問題,應該有人大呼小叫才對。」
 
 
任永立時想起:「不,正好相反,府內生端,主事人反而要求手下更為安靜,不露半點風聲,暗暗調動人馬守住各處要道。」蘇寧霜臉色大變,說道:「不好,小毛頭不知何時伏在府中靜待時機,難怪我尋她不獲。」
 
 
任永罵道:「你口硬心軟,明明找過方頴,卻騙我沒有尋過她。」蘇寧霜亦罵:「口硬心軟又如何,小娃娃動手了,被人發現了,你有種不要去救她。」邢珣道:「不要爭吵,我為兩位引開士兵,稍後會合。」
 
 
邢珣搶步而出,奔至眾守衛前左晃右晃,又拔出鋼斧劈斷兩名士兵長矛。軍士輕聲交談,向他攻擊,任永和蘇寧霜乘時飛越牆頭,來到府中庭園。
 
 
庭園內六名士兵立時發現二人,蘇寧霜疾施一掌,擊暈兩者。任永抽弓一揮,氣勁一灑,四人伏倒地上、不醒人事。蘇寧霜心下駭然:「多月不見,小子內功竟遠超我。」料想喬老百年修為之事不假,不禁黯然:「我錯過丹藥,今生再難做那事來。」二人飛至屋脊,在片片屋瓦上行進。地面士兵同朝着一個方向奔去,二人低頭彎腰,在屋頂上偷偷跟隨士卒而去。
 
 
行了半嚮,遠方一名持劍女子在屋脊之上迅步行走,正是方頴。她的身後有六七名守衛跟隨,那些守衛皆會輕功,亦會武藝。方頴轉身伸掌,氣勁四散,震開五人,同時使右足往下,重擊屋瓦,屋脊立穿一洞。方頴跳入洞口,進內室內大廳。守衛們亦跳入此處,地上奔走的士兵和侍衛們已將方頴所進的房子團團圍住。
 
 
任永遠遠目視方頴,心中怦怦直跳,見方頴跳入屋內,暗暗放輕腳步,與蘇寧霜潛至方頴所擊穿的洞口附近,偷偷俯看廳中狀況。
 
 
只聽一位年輕公子的聲音道:「方頴姑娘何以得知貴妹身在本府?」方頴面無表情,說道:「你的劍。」那公子笑道:「原來如此。」任永從高偷看,方頴持劍直挺,劍尖指着一位年輕公子喉頭,那公子身子修長、俊朗瀟灑,卻是三公子朱恆──寧王的第三王子。王府衛士見王子受制,紛紛持劍站到遠處,守住大廳各個出口。
 
 
原來方頴「虹天劍」劍柄上印有一小個「寧」字,方頴每每握劍,任永從未察覺柄上刻有一字。其實方頴較蘇寧霜更遲到達南昌,僅比任永早上兩天。方頴知道親妹被抓至江西,自己幹掉「江西三友」之一,三友主子是朱恆。憑劍而想,方婷應在寧王府中。到了南昌,方頴潛入府中靜待時機。蘇寧霜不是十二個時辰都在找方頴,所託「殺命軍」又不敢進入王府,所以尋她不獲。
 
 
朱恆笑道:「方頴姑娘來寒舍作客,在下歡迎至極。」雖在自宅,仍自稱「在下」,與往事一樣。方頴臉無血色,說道:「請你放人。」劉養正由內堂步出,右手手持鐵扇,左手扼緊一人喉頸,被脅持的人正是方婷。方婷哭道:「姐姐……」劉養正左手施力,方婷呼不出聲。劉養正喝道:「方頴小兒,不得無禮!」
 
 
方婷精神尚可,沒有半分憔悴的樣子。方頴心中一寬,劍尖挺近朱恆,向劉養正道:「是你快,還是我快?」任永想:「方頴武功了得,瞬間即能搶回小妹妹。問題是得手之後,要如何逃生。」這時,邢珣已繞過一眾士兵,來到任永和蘇寧霜身旁,一同伏在洞口邊緣,察看廳中情況
 
 
忽然大廳正門附近的武士紛紛散開,二人緩緩步入。左首一人約六十來歲,面容瘦削,綸巾儒袍,正是李士實。右首是一名老僧,年約七十,鼻子高挺、薄眉細眼、面容枯槁、皺多皮黃,穿著灰色破布袈裟,赤足而行。
 
 
李士實道:「方頴小兒,我們待你多時。別以為王爺不在,你便有機可乘。」是日正午,寧王和大公子前往拜祭早已夭折的二公子,方頴藉機動手。老僧臉色祥和地道:「阿彌陀佛,女施主不得無禮。若放過王子,老納保施主一條生路。」
 
 
方頴冷冷地道:「放了阿婷。」老僧走上兩步,說道:「方婷施主是王爺要的人,老納不能作主。」方頴淡淡地道:「出家人竟打誑語。我殺了姓盧的,你們恨不得殺我。」朱恆道:「我們沒騙你,方婷姑娘受我保護,吃好住好。」
 
 
老僧踏上一步,說道:「三王子大仁大義,沒有騙施主。我們要方婷施主留下,欲想請另一位施主告知秘密。那人姓任名永,吃下神寶中的丹藥,丹藥與喬老有關。」
 
 
任永聽到此言,心想:「朱恆和禿賊花言巧語,原來衝我而來,希望方頴不會被騙倒。」方頴取出喬老內功秘要,撕下記有喬老自序的頭數頁,交給身處前方一步之地的老僧,再道:「喬老秘密在此,不用再找任永。」方頴以秘要助任永避禍,任永大為感激。
 

老僧左手接下紙張,迅間把紙往後一拋,讓李士實拾回,右手立抓方頴下臂。變故頓生,老僧傳勁五指,竟不能震開方頴,一記不成,雙手各伸食指中指,四指瘋狂點往方頴,指力虎虎生揮,看似軟軟綿綿,實是氣吞山河、渾厚無比。方頴遇敵而來,武功以他為最,當下運起身上神功,無視老僧五指,左手直擊老僧面門,右手仍然緊握「虹天劍」,劍指朱恆。
 

方頴青春年少,竟使掌如洪水,勢如猛獸,張牙舞爪,直奔而來,與年紀不甚相稱。老僧不禁驚嘆,若無視方頴掌擊,自己五指命中對方的同時,自身必然受傷。方頴此舉實是一拍兩散,同歸於盡。老僧不欲其法湊效,雙手齊縮。旁人所見,方頴僅以平平一掌,破了老僧萬千指功。任永想:「這……我能做到嗎?」
 
 
霎時間,老僧拍出兩掌,後發先至,迎去方頴左掌掌心。三掌相交,老僧湧出雄雄掌力,一點一滴霸道無比。方頴徒以單掌,內力源源而出,漸漸抵受不住。蘇寧霜心下奇怪:「真是難以置信,小娃娃如何練得我家內功?」
 
 
方頴大叱一聲,收劍於背,身子前傾,單掌改為雙掌,兩掌同時擊出。狂風四起,力牆如山,神功併發,掌力排山倒海洶湧而出。老僧運起畢生所學,十指在胸前大張,腰間挺直,馬步站穩,硬接方頴以喬老神功狂吐而出,威不可擋的勁力。劉養正大吃一驚,心想:「以她功力,搶人輕易而舉。幸好大師出手,否則我必丟命。」
 
 
老僧迎着狂掃而來的勁風,全身皮膚劇痛,足底不斷往後,不自主地直線滑行,直至身背觸碰一名守衛才停下。方頴餘力未盡,內勁由老僧身子傳至,那守衛應聲而倒,口吐白沫。正在這時,幾名侍衛搶出,把朱恆拉至眾守衛之中。老僧心下大駭,說道:「姑娘年少,何以練得此等神功?」 
 

二人相鬥之時,李士實閱讀手上喬老自序,面露喜色。及後見朱恆無恙,便想:「紙上所言非虛,方氏姊妹已無利用價值,報仇時機來臨。」目視劉養正,同時大叫:「秘密已得,眾位拿下方頴,格殺勿論。」老僧道:「李大人不可……」
 
 
王府衛士一同進發,情況危急。任永、邢珣和蘇寧霜聽得此言,二話不說,從洞口跳入廳中。邢珣和蘇寧霜直取劉養正,任永直奔至方頴身邊,與她一同迎戰士卒。
 
 
劉養正認得邢珣,當時不知他名號,只知他在捷勝渡口從中作梗,武功高強,非同小可。後來眾手下告知,此人為「青色鋼斧」,武功天下第七,又言渡口之戰的女高手,人號「嶺南女妖」。兩位高手拍馬奔至,劉養正連威脅的話也沒閒說,即受對方二人四掌攻擊,身前各處被掌力覆蓋,只能速棄方婷,立時躍後。
 
 
剎那間,任永和方頴與王府武士拼鬥。二人或以一敵五、或以一敵六、或以一敵八。方頴迅間擊昏兩名敵人,其餘王府武士又擁了過來。老僧忽道:「眾位罷手,請聽老納一言。」話到之時,搶入陣中。任永想:「方頴武藝了得,一定比我更快打倒一眾嘍囉。我親自和這和尚比拼,為她殺開一路騰出時間。」
 
 
老僧攻向方頴,任永以身遮蔽,一掌擊向老僧。老僧「噫」了一聲,大感驚奇:「老納坐關多年,竟不知世間年輕好手輩出。」忙迎去任永一擊。內勁相衝,兩掌交後、又交兩掌,竟鬥得平分秋色,雙方不能擊倒對方半步。
 
 
任永抽出反曲弓與老僧對拼,老僧再次驚訝起來:「世上竟有使弓近戰者。」任永施出「徐家刀法」中「沉天蝕日」一式,短弓或前、或後、或左、或右、或東、或西、或南、或北,連環向老僧頭頂擊出,一擊如有千擊、一手後有萬手,弓影幻至,眼花繚亂的。影子忽然聚於一處,化為一塊大扇,一支短弓頓成闊面,遮蔽四面八方,每擊每揮皆似虛招,未有實着。
 
 
面對任永奇招,老僧施出「溥洽指功」的「姚廣孝指」,十指點出,疾如千百萬指同時攻擊,招數來歷雖有不同,但與任永所使大同小異。二人你來我往,空比虛招,每着不中,卻是險境處處,只有身在戰陣,方能知曉。虛擊二十合後,任永突加一招實擊,老僧乘時伸出兩指,準確點擊弓臂。內力傳處,仍然不分勝敗。
 
 
另一邊廂,蘇寧霜護着方婷,與邢珣左衝右突,希望殺出一條血路。劉養正見狀,大叫呼喚武士圍攻三人。邢珣抽出大斧,施出《淮南子》武功「騵馬騊駼」,橫掃斧柄,擊開兩人,但此處是王府,對方是官兵,自己亦是朝廷命官,下手仍有留情。蘇寧霜卻是招招要命,幾掌去後,兩名士兵吐血身亡。
 
 
劉養正陰險狡猾,自料不是對手,於是在衛士間左穿右插,往來衝突,有時從武士身邊搶出,使鐵扇攻擊方婷,令蘇寧霜顧此失彼;有時竄身至王府守衛身後,以他們為擋箭牌。邢珣和蘇寧霜打倒五六名士兵後,又有五六名王府手下一擁而上。二人漸鬥乏力,不能殺出重圍。
 
 
與此同時,方頴急於脫出,施加幾分重力,七八人立時斃亡,死於腳下。朱恆拔出從方婷身上搶來的「耀天劍」,與眾武士圍攻方頴。方頴抽出「虹天劍」,每手只刺朱恆。朱恆手忙腳亂,苦苦握劍,勉強撐下。眾武士見王子有難,紛紛捨身跟方頴相拼,不時以驅擋在朱恆面前。
 
 
李士實忽然大叫:「眾人停手。」大廳之外環滿弓箭手,劉養正和老僧走出戰圈。眾侍衛把任永、邢珣、蘇寧霜和方氏姊妹圍在核心。方頴眼光一閃,見朱恆脫出時稍有遲緩,立施勁力輕彈朱恆手腕。朱恆猝不及防,「耀天劍」脫手,方頴搶得寶劍。朱恆神色自若,舉鞘擊向方頴。方頴再搶劍鞘,手握兩劍,直指朱恆心胸。朱恆再次受制,卻不慌亂,挺腰笑道:「方頴姑娘要劍,開口便行。」
 
 
王府弓箭手為數眾多,任永武功再好,亦在數難逃。豈知朱恆失手被擒,任永轉憂為喜,心想:「幸好朱恆是個紈袴子弟,無能至極。他為廣州派出陣無果,今番又被我們制住。」蘇寧霜卻想:「朱恆不是傻子,他故意失手,有何目的?」又想:「他明知不敵頴兒,當天卻自薦代廣州派戰第二場,必有陰謀。」
 
 
任永向李士實道:「李大人,我們想借三公子一用,直到步出南昌為止,你意下如何?」李士實面有難色,劉養正心生忿意。朱恆哈哈大笑,說道:「李老師,撤下守衛,不得追趕。」劉養正怒道:「不,這等逆賊……」老僧忽道:「不得無禮。老納隨眾位施主一行,你們退下。」朱恆笑道:「有大師護我,老師和劉先生大可放心。」
 
 
方頴押着朱恆,與任永一行人步出寧王府。任永在客棧接回江希遙,與眾人領馬步至城郊,只有老僧一人跟隨。在郊外,任永見王府武士沒有追上,說道:「方姑娘可放人。」方頴一陣猶疑,蘇寧霜道:「我們脫離險境,頴兒不必擔心。」
 
 
方頴輕推朱恆,朱恆由老僧接回。老僧向任永道:「老納法宏,施主和這位方女施主武功高強,老納深感佩服,敢名施主尊號?」任永見法宏面容詳和,不似惡人,直言道:「任永。」法宏想:「原來他就是王爺要捉拿問話的任永。」當下向眾人施禮,與朱恆一同離去。
 
 
朱恆臨行前道:「如各位好友有空,寧王府歡迎各位拜上。我朱恆定會不計前嫌,竭力保護至親。」回身時哈哈大笑,眾人不知何故。蘇寧霜想:「莫非他真的是傻子?」邢珣尋思:「今番大鬧王府,皇上早晚會知,當找機會跟皇上說明一切。」方頴則若有所思。任永想:「朱恆佛口蛇心,笑裡藏刀,假裝鎮定,虛偽無比。」
 
 
眾人一起上馬,江希遙不能視物,與方頴同乘一騎。蘇寧霜道:「我還以為那僧人是『黑墨和尚』,原來是『無頭和尚』。」
 
 
九年前的「大明武會」,黑墨和尚法平取得天下第三名號。他的師弟法宏甚少闖江湖,本無外號,被好事者稱為「無禿」或「無和尚」。人云亦云下,武林中人直解「無禿」,笑稱他為「無頭」。
 
 
邢珣道:「九年前,我跟法平大師有一面之緣,當時他帶上了兩名僧人,其中一人就是法宏大師,當時他沒有參加比武,不知武藝如何。」任永想:「法宏和尚功力非同小可。我若不在多月來勤練高明刀法,一定會敗於他幾招之下。」又想:「和尚這麼厲害,徐璉當年排得第二,豈非更勝一籌?」
 
  
騎乘之時,方婷道:「我就知道任大哥會來救我,想不到師……也同來。」任永心下奇怪,不明何解方婷沒有遭受惡待。但任永心思僅在方頴,視線一直不移,心想:「幸好她無事。」方婷嗔道:「任大哥幹嘛不理我……」
 
 
忽然間,前方遠處火光沖天,眾多馬啼聲迎面而來。蘇寧霜道:「不好,奸賊派兵繞至我們面前。」邢珣忙道:「寧霜姑娘帶眾位姑娘先走,我和任兄弟引開敵人,在廣信府會合。」蘇寧霜領方氏姊姊與江希遙馳馬離開。任永沒機會向方頴說話,僅能於星光下注視方頴遠去的背影,瞧得呆呆出神,心中不捨幾乎宣之於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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