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舊生聚會,其實是我一手所製造出來的事端。
話說經過了Year 2一整個學年,我跟「Core 6」的同伴也算是回到了穩定的關係中。
雖然我們的聚會不常整齊六人同場,但至少定期相聚,友情依舊。
而在一次的聚會中,大家都慨嘆有點懷念從前中學的時光,於是五位損友就一致推舉我去舉辦一次舊生聚會,跟畢業兩年的所有舊同學聯誼一下。
說實在的,作為一個好事之徒,我也頗有興趣看看各個同學的變化,至少也留意一下有沒有步進大學後搖身一變成為女神的女同學吧。
因此,我就一手接下了他們的要求,並將舊生聚會定於七月在Party Room舉辦。
舊生聚會的報名反應比想像中熱烈,最後就成為了一場包括了A班及D班接近六十人的大聚會。
 
「喂,周瑞盈話我知佢都去,點搞?」我在「Core 6」的群組中問道。
「咩啊,你搞得就預咗人哋參加㗎啦!」居利仔第一個回應我。




「我點知佢喺外國咁快翻嚟啫!」我加上了一個「翻白眼」的符號。
「恭喜你,得米喇。」丁神向我補上了一刀之後,其他損友也陸續地回覆了一堆沒營養的話。
「咪扮嘢啦,你肯定暗爽啦。」
「係機會啦,記得翻撻都係要請食出pool飯㗎。」
「去完外國通常啲女仔都靚咗,你有賺啦!」
從他們的回應中,我發現其實似乎並沒有人在意我的煩惱。
果然是名乎其實的損友。
 
即使他們如此說,我還是不了解自己內心的想法。
這半年來,我一直都受「初戀情意結」的影響,令我不期然地就會想起周瑞盈。




縱然我知道這是因為「初戀情意結」作祟的緣故,但我偶爾還是會想到跟周瑞盈復合的可能性。
雖然我尚未搞清楚到底自己是確實對周瑞盈餘情未了,還是只是單方面被「初戀情意結」弄得心神恍惚,但我唯一清楚的是,周瑞盈依然未完全從我心頭上離開。
 
無論如何,舊生聚會日終於來到。
醜婦終需見家翁,我跟周瑞盈的見面,始終是無可避免的。
事前,我一直提醒自己以平常心看待這次的聚會,同時也迫使自己專心一致地為這次聚會做好準備。
沒想到,當我在場一聽到周瑞盈到來的時候,原本專注地佈置場地的我就不自覺地將目光投放到Party room的門口。
 
周瑞盈,依然是我記憶中的那一個周瑞盈。
她的衣著並沒有變成外國ABC女生那種A&F短T熱褲,從她今天所穿的一件杏色背心和寬身的米色麻質長褲,依然可以感受到她從前的簡單氣質。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又不自覺地加速跳動起來了。
就像,曾經那個為周瑞盈而心動的自己一樣。
 
周瑞盈進來時,身邊還跟上了兩人,正是她兩位閨蜜黃慧心和姚思言。
這時候,周瑞盈應該是留意到我的目光,所以向我這個方向瞧來,然後對我揮了揮手。
本來我對今天與周瑞盈重遇抱有一點擔憂,可以看著她此刻親切的笑容,我的憂慮又隨之一掃而空了。
 
舊生聚會的活動進行得相當順利,聚會上先由大家各自跟不同的同學聚舊,然後再有一個時間邀請大家圍圈簡單分享自己的近況。
當我聆聽著每位舊同學分享,我發現,只不過畢業了兩年,但絕大部分的同學都有了明顯的變化。
有些從前沉默寡言的同學,今天變得浮誇多言;有些從前毫不起眼的同學,今天竟然搖身一變地換上了搶眼的打扮。
 
而整晚活動的高潮,是由A班及D班班主任Miss Tam和Miss Pun發言。
Miss Tam是位「媽媽級」的教師,當年也像是照顧孩子一樣對我們苦口婆心的勸導,所以今天當她分享自己見證我們整班同學各自出人頭地而感到欣慰時,不少班上的同學也為之感動眼紅。
至於Miss Pun,則向兩班同學展示了自己一歲大的女兒的照片,並令全場同學起哄歡呼。
 




看著舊生聚會日所發生的一切,我深切的感受到,變化,正漸漸地臨到我們每一個人的身上。
從前六年的中學生涯,除了身型之外,身邊的同學總似是從來沒有變更過。
還是同樣的幼稚,還是同樣的懵懂。
可是,現在只不過匆匆兩年,大家卻明顯地再不是從前的那個只會讀書的小夥子了。
大家,都各自被大學和社會磨掉棱角;就連從前我們以為從不會變老的老師,今天都成為了一孩之母。
年少的自己,總是對時間的流逝毫不敏銳;而現在的我,才終於察覺了原來時間的巨輪從來沒有停下來過。
變幻,原是永恆。
 
差不多到了晚上十一時,舊生聚會在一片歡樂聲之下結束,不少舊同學也笑著鼓勵我要再舉辦下一次活動。
活動完結,Core 6的大家都留下來陪我收拾Party room,而跟我們有過交情的周瑞盈三人組也自然地留了下來。
當收拾完成後,大家一同離開,說聲再見後便朝著各自的路途歸家。
而我,理所當然地將會跟周瑞盈同行。
臨行之前,Core 6的大家都向我擠眉弄眼,各自表達著關心、鼓勵、或是等看好戲的訊息。
 
當我和周瑞盈走上巴士後,我刻意走在前面並選了一個下層的座位,避免走到上層勾起不必要的回憶。




「估唔到,黃明亨會上莊,仲做埋主席喎。」周瑞盈在我身邊坐下並說。
「係囉,以前見佢淨係識讀書,估唔到佢會對上莊有興趣。」我微笑著接了一句話。
接下來,我倆有默契地一人一句互相接話,一談下來就是半小時的車程。
周瑞盈分享了這半年在外國的生活,我也分享我在大學的經歷,但那短暫的戀情當然是絕口不提。
我們之間的對話相當自然,沒有半點尷尬,絲毫不像一對曾經分手的情侶。
 
從前,即使巴士會經過我倆的家,但我總是會跟著周瑞盈同時下車,並且先護送她回家。
而今天,巴士將要抵達接近周瑞盈家的站了。
我心裡糾結,到底我應否跟隨她下車呢?
但如果我跟隨她下車,這行為對於早已分手的我倆來說,會否過於突兀呢?
 
正當我尚在心裡猶豫掙扎的時候,周瑞盈卻突然問了一句:「你趕唔趕住翻屋企?如果唔趕,反正我哋咁耐無見,不如落車喺附近行多個圈傾多陣計先?」
求之不得。
我馬上應道:「好啊,一於咁話。」
周瑞盈聽了,意義不明地低頭一笑說:「咁就好,因為,我都有啲嘢想同你講。」




她這句話和表情,都使我頓生疑竇,卻又琢磨不透她背後的心思。
因此,我心裡存疑,跟著周瑞盈在同一個車站下車。
 
因著周瑞盈下車前一句含蓄的話,我倆之間多了一股微妙的氣氛。
我嘗試等待她開口作出解釋,但她卻一直抿嘴不吭一聲,因此我們一直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卻沒有像剛才在巴士上的歡愉對話。
走到某處,我的腳步驟停,目光有點詫異地看著路邊一間空空如也的出租店舖。
「呢個位,乜唔係張伯間文具舖咩?」我口中的「張伯」,正是當年無意中幫助我化解了周瑞盈的怒氣的張伯。
「我爸爸同我講,佢兩個月前輕微中風,俾社工轉介咗去老人院,所以連舖都賣埋啦。我翻嚟香港之後都去咗探佢一次,乜你唔知呢件事咩?」周瑞盈有點意外地問。
由於我長年住在學校宿舍,即使回家也不過吃個便飯又再回校,所以對這一區的變化也不加留意,因此就搖了搖頭。
而我看著這間空無一人的店舖,腦內回想起張伯嘻皮笑臉的模樣,還有店裡六七十年代風格的裝潢,心裡一時間充滿了可惜感。
 
「你記唔記得,邊個係徐溢熙?」周瑞盈突然問了這一句。
我知道,她準備要進入正題了。
可是,我對她所說的名字並沒有印象。
 




周瑞盈應該是留意到我狐疑的表情,所以補充了一句:「佢都係我哋學校㗎,不過讀B班。」
聽她這麼一說,我腦海中才大致記起了「徐溢熙」的模樣。
老實說,我對他的唯一印象僅止於是同校同學,因為印象中的他是個相對沉默寡言的人。
從前在學校走廊遇見他,他大多是跟一兩個同學坐在長椅上看書。
 
「做咩提起佢嘅?」我好奇問。
「我去加拿大讀書之後,喺學校遇到佢,原來佢一畢業就過咗去加拿大讀書同長住。雖然本身唔太熟,但係話哂同校,所以一開始當我未適應外國大學生活嘅時候,佢幫咗我好多,亦介紹咗唔少朋友俾我識,令我快咗好多投入大學嘅生活度。而喺我翻嚟香港之前,佢嚟咗送我機。喺機場度,佢同咗我表白。」周瑞盈本來一直保持微笑容地說著這番話,可是來到最後一句,表情卻轉為認真。
而我,也被她最後一句嚇得呆在原地。
「咁你點答佢?」若不是街燈昏暗,周瑞盈一定可以留意到我此刻發問的時候,嘴唇正在微微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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