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雷電交加,夜雨下個不停。

    櫻和安德魯往店舖深處移步走入倉庫,二人分享了能量飲品,剩餘電量足夠撐過長夜。
    
    二人背靠著牆,席地而坐。安德魯枕在櫻的肩頭,嘴角上繞,抱住她的手臂傻氣地甜笑。
    
    兩件外套晾在高處,水滴像鐘擺一樣規律,像刻意說明即使長夜漫漫,時間依然一分一秒地過去。
    
    櫻看著安德魯,覺得眼前撒嬌的女孩很陌生。她真的是那個一遞到機會就戲弄她的安德魯嗎?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見到對方點頭,櫻卻還帶著遲疑,她舔潤乾燥的嘴唇,在紅線前猶豫不決,「你為甚麼會喜歡我?」跨過去了,必須繼續,「感覺你刻意用跟別人不同的態度對我,事事在故意刁難,存心要惹我生氣似的。」
    
    「你覺得我討厭你?」安德魯抬起頭,「抱歉,我做得太過了。」
    
    「我以為你喜歡看別人暴跳如雷來取樂。不巧,我的個性沒甚麼脾氣,還預計你很快就會厭倦。怎料,你反而更樂在其中,我也漸漸習慣這種相處模式。在酒店倒塌時,我確定你心底裡是關心我的,只是,為何要用這種方式表達?只有這點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安德魯放開櫻的手臂,起身跪立到她的面前。
    
    「既然你分享了自己的秘密,我也揭露自己的秘密吧。」安德魯說著伸手到身後,解開文胸的扣子。
    




    「慢著!」櫻慌張地別開臉,雙手彆扭地擋在半空。
    
    「櫻,看著我。」
    
    聽到安德魯語調認真,她只好暫時拋開尷尬,把赤紅的臉轉回正面,但眼睛還是瞇著的。
    
    「這才是真正的我。」
    
    安德魯上身前傾,肩帶垂下,她緩緩放手,文胸隨之滑落。如拉開帷幕,展示的卻是一種『無』。
    




    吹飛一切難為情的感受,取而代之是強烈的違和感。若以直白露骨的言辭描述,乳房上沒有乳頭。
    
    安德魯的身體讓櫻看呆了,但沒有半點色情的念頭,更多的是詫異的情緒。
    
    安德魯未有多做解釋,默默地脫下下身衣物,一絲不掛的站在櫻面前。兩腿之間的鼠蹊部空無一物。
    
    安德魯的身體沒有性器官,像一具時裝人偶。
    
    甚麼意思?因為是仿真人的關係嗎?不對,櫻確定自己身上確實地長著一切應有的女性器官,為甚麼安德魯的義體如此奇特?
    
    一個念頭閃過,她察覺到自己的思考盲點。
    
    「你是高等仿真人。」
    
    安德魯點頭,雖然身上沒有需要遮醜葉的部位,她還是嬌羞的掩抱住身體。




    
    全部都說得通了,安德魯記得自己的名字,還有體力比她們大這點。她們由一開始就先入為主當安德魯也是仿真情人,完全沒有考慮到這種可能性。
    
    「我有一個妹妹,名字是安琪恩。樣子和我一模一樣,我們是孿生姊妹。」每次說到這個話題,安德魯的語氣都會特別温柔,她笑一笑,揮揮手,「我天天在吹捧她的往事,你大概都倒背如流了。我就直接跳到靈魂倒模的半年前吧。」
    
    安德魯蹲下來,像下腹突然絞痛似的。
    
    「安琪恩死了。」
    
    「我的妹妹安琪恩出國工作期間,飛機意外遇到亂流,她的行李未放好,從行李架上掉落重擊頭部導致頸椎骨折死亡。大腦出血嚴重受損,連靈魂倒模也無法復原。
    
    「我作為經紀人本來應該同行,當時因為重感冒入院休養而缺席,事發兩天後,我才知道自己失去了妹妹。假如我跟著成行,也許能避免悲劇吧,自責的想法纏繞我無數個夜晚。
    
    「我無法接受這種結果,悲傷蒙蔽了我的雙眼,一個歪曲的想法開始萌芽。我和安琪恩,我們是孿生姊妹,相貌、性格、才能,一模一樣,我既是安德魯,也可以是安琪恩。
    




    「我動用安琪恩遺留的資產,委託阿瑪茲科技以我為原型做靈魂倒模,讓『我』代替安琪恩重生。
    
    「話雖如此,我並無打算接手她的演藝事業。我只想用這種方式彌補生活中消失的一塊,繼續讓我照顧妹妹,也就是一種自我滿足罷了。我平時穿著的啦啦隊服,是安琪恩在某個MV裡的衣服,她特別喜歡那個造型。
    
    「櫻,我對你所展現的任性,那就是安琪恩的性格,我和她從根本上是一樣的,所以,那也是我的真性情。陽光大姐姐也好;任性小妹妹都好,兩面都是真正的我。我既是安琪恩;也是安德魯。只有在你面前,讓我可以做自己。」
    
    櫻的眼睛忐忑地搖晃,她站起來,聲音因為緊張而顫抖,「我很遲鈍的啊,而且,她們都說我粗枝大葉。這樣的我,仍然值得你敞開心扉嗎?」
    
    安德魯頓了一下,她踏前一步,櫻後退,結果撞上牆壁。
    
    「有聽過這樣的一句話嗎?人會因為對方的優點而產生好感;而愛上一個人是因為對方的缺點。」安德魯豎起食指戳住櫻的下腹,人魚線的觸感柔軟之中帶著韌性。
    
    「慢著…! 不要摸那裡……! 」櫻的抗議使不上力。
    
    「甚麼?太小聲~聽不見~」安德魯壞壞的斜笑,手指加大力度畫圓。




    
    「不…要…這…樣…」櫻把自己壓在牆上,繃緊了全身。
    
    「為甚麼不看著我?」安德魯刻意將臉湊近,「動手制止我啊,說不定,我會輕易就範呢。」
    
    櫻的手生硬地半舉,然後又打消念頭的貼回牆上。安德魯鼓起臉頰,手指移近肚臍,櫻整個人都在顫抖。她又再舉起僵硬的手,不一會又放棄了。

    「你在跳機械人舞嗎?為甚麼不還手?」安德魯的語氣有點生氣。
    
    「因…因為…」櫻的嘴巴吐出白霞,「全裸的女生站在面前……好…好難為情啊!」
    
    「有甚麼好害羞呢?你想成為女人吧,快扔掉這種男性思維啊。」
    
    「女生之間才不會做這種事!」
    




    「哎呀,難道你沒有和女生親密接觸過嗎?」
    
    「不可能有啊!我不是本著邪念而成為女人的!」
    
    「女生之間親暱的身體接觸本來就不小啊。就算是朋友關係,牽手、蹭臉、親嘴之類的行為也是容許的。」
    
    「欸?」櫻的表情突然暗下來,「原來是這樣,所以安德魯才會對我……」
    
    見她獨個兒因為誤會而失落,安德魯不懷好意的笑著,心中壞妹妹部份的『ON AIR』燈箱亮起。
    
    「你覺得友人和戀人之間,有甚麼決定性的分別嗎?」
    
    「那…是…」
    
    「有甚麼『事情』,是只有『戀人』能做的呢?」
    
    「那…是…」
    
    「櫻。」安德魯輕輕托起她的下巴,「你心中想到的就是正確答案。假如『說話』讓你感到害羞,不妨付諸行動也可以啊。」
    
    「安德魯,我愛你。」
    
    _
    
    _
    
    「甚甚甚甚甚甚麼!?!?!?!?」
    
    安德魯嚇得彈開,卻被櫻抱住了腰。
    
    「『告白』,我做到了。」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笨蛋!投甚麼界外球!」
    
    安德魯驚惶失色,櫻反倒瞇眼斜笑。
    
    「滿腦子都是色情想法,色女。」
    
    「你明白我想甚麼,你也是一樣啊,色鬼。」
    
    兩人對視而笑,不知不覺嘴唇又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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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乍現,陽光灑落建築,照出分明有層次的陰影,水珠在牆壁和屋簷上滑走,於邊緣凝聚滴落,每一個角度都是不能放過的俏麗美景。
    
    櫻和安德魯,手牽著手,踏著不疾不徐的步伐,回到了熟悉的街道。
    
    冰室門外,站著與之極不相稱的兔女郎。
    
    智賀左右盼顧,緊張和不安全部寫在身上。她轉頭望向二人,雙唇咬成抖動的曲線,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轉眼間,陰霾一掃而空,智賀綻放笑容,大動作向二人揮手。
    
    她又對冰室叫喊,大門被撞開,小熊飛奔出來,向二人大喊,手腳大開大合,手舞足蹈。
    
    安德魯握緊了手,櫻也用力回應,二人步向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