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戰爭 - 香港三部曲: 03 - 逃出香港 - 7.4 本能與文明-下
7.4 本能與文明-下
那一聲響號並不特別刺耳，聲音也不獨特，跟平時聽到的警號同出一徹。
有異的只是士兵的反應。
又再後退。但怪異處在於士兵臉上依舊凶悍，一個個呼喊著退去，又用亂棍護在身前。
跟他們以往退後時的狀況不一樣。
士兵士氣高昂但聽到聲響後一同撤退，而不是以往一臉驚恐的樣子。
肯定沒好事。
「讓開！」遠處傳來。士兵也火速從旁退避。
「蜻蜓！快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我叫牠，牠聽罷一爪撕開一面盾牌，抓住那人一同飛昇，直到離地兩三米才扔出。
「糟糕了！」牠喊出三個字便馬上從空中急跌地上，不說一話便又再衝進敵陣，左右兩爪又再施展龍爪直襲面前兩人，沒待他們跌下又再踏步進逼。
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問牠。牠抓住一人頸喉又喊:「很多車。」
眾人面面相覷，只有精靈的攻擊節奏又再加快，空氣裡頭彌漫危險的氣息，遲鈍如我們都能隱約感覺到。
可人潮仍是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後頭還有什麼。
陶源忽然又猛推著我，我才發現我幾乎掉到隊尾，以圓圈熊為首的前鋒以切入敵陣深處。
只差一點就到達碼頭。
但這時卻也是危險爆發之時。
一道手臂粗的水柱從遠處噴出，一如水箭龜的水炮一樣直轟在我們陣前，然後又多出兩道水炮遠射而至。
「操！」滕若飛暴叫著掩頭衝前避過水炮。
但水炮轉眼間已如刀鋒一樣把前後兩陣分割，沒誰能穩步越過那水炮轟炸的區域。
「想不到我們打了這麼多場戰鬥，終於都遇上了水炮。」甄天罡朝水箭龜道。
但水箭龜面對如此洶湧的水炮陣也不敢魯莽，架起水炮也沒法發射。
水炮的衝力大得連牠也給推倒滑動，連站立也顯得格外吃力。
數根水注直射身體，那股龐大的力量可不是一般水柱能比擬。
但水箭龜的頭腦也非外表看來那般遲鈍，四肢連同水炮管同時一收入殼，立時乘著水炮的推力往外高速翻動，一時成了巨型滾石，一路無阻的滾向士兵群，衝擊撞倒十幾名士兵，連連碾出一條血路。
但我們沒多餘時間為牠的靈活驚訝，幾支水柱馬上又向剩餘人轟炸。
大熊貓搶在我們前方擋住一支水柱，吃力的保持身姿喊道:「快衝過去！別停下來！」
我們一聽便催動兩腳奔跑，冒著大腿粗的水炮掩頭就跑。
張莉莉和喬一心被橫飛的水柱擊中，登時飛出幾米，我給噴得滑倒也跟著滾去。
水炮的威力可不是說笑，隨便誤中一發都夠你受。我犯傻的馬上就爬起來，一拉旁邊半暈半醒的一心又再跑起來。
倒是張莉莉好像超人一樣吃了一記水炮還能繼續引導我們前行。
她全身濕透，紮起的馬尾被沖散，一頭烏黑長髮披面，只露出右眼盯視前方。全然沒理會自己看起來多麼狼狽不堪。
兩眼透出的凶光可不比先前在荃新天地被圍困時暗淡，反倒來得為凶悍冷冽。
我們沒跑出兩步又迎來一道水柱，我抱著一心往前一撲便倖然躲過，但卻又抵不住下一波水炮的餘力而失控滑倒。
但一心馬上拉起我，好讓我重拾平衡繼續奔跑。
蜻蜓和雲雀都護在我們身前，但牠們一來，水炮也被牠們的引力牽動集中噴射。
「飛上去！ 別留在地面上！」我一抹臉上冰冷的水就叫。
「不行！得找個法子把水炮打掉。」蜻蜓幾乎被射得無法再度站立，同時間承受三支水柱衝擊之下仍能保持不動，牠也算是厲害。
「說那麼多管用嗎？」我道。
「那行，我把你留下捱水炮，我去打掉那機器。」
我馬上吃驚拉住牠，說:「我這副老骨頭可受不了水炮衝擊，你留下。」牠白我一眼又把我往前推。
一心拉著我也往前亂衝，我空出的手揮著警棍開路，把半途偷襲的混蛋一個一個敲回去，可是單棍難敵百手，棍沒揮多少下也給奪去，挨了兩棍馬上就吃痛加速逃走。
背上火辣辣的感覺好像在寒風中的火炎一樣灼焦我的背項。那焦燙感又讓我腦袋發麻，只能跟著喬一心跑。
但前頭的棍陣好像機器吃柴油一樣全然不會疲累，還是一貫狂飆的揮舞，那還真是他娘的糟糕，連前頭開路的圓圈熊也給打得滿身披血。
牠身上的當然不只有牠的血，更多的恐怕都是士兵的血。
但水炮狂轟之後便是碼頭入口，儘管那入口還離我幾米之遠，也終歸讓我看見逃出去希望。
尤其是警棍亂舞和水炮射擊之後，我都快要站不起來，手腳軟得好像做完一百下掌上壓後馬上被推到街上跑馬拉松一樣，要不是看到那個像是入口的東西，我都已經要跪下來狠狠痛哭一回。
但我只算是隊伍中前排位置的人，壓在陣尾的恐怕還未能完全脫離水炮的炮擊範圍。
四周的士兵一看到圓圈熊竟能在重重圍堵下突破到入口處都感到不可思議，攻擊的節奏也狹帶猶豫。
圓圈熊可不這般心思，揮爪撕殺的力量越發凶悍，一撲一扯之下連手臂都給硬生生撕掉。
好像身上的傷勢只會刺激牠的運動機能一樣。
兩肩如肩甲一樣的角質組織被乾涸的血液染成暗紅，好像兩块暗紅甲冑從兩肩伸出，彷彿危險勿動的標示。
圓圈熊張開兩掌暗暗喘息，耐力再強的精靈也無法輕鬆破開百人大陣，以剛才的戰況來說，牠的耐力已非尋常精靈所能達到。
迎面再有三人合擊，圓圈熊也舉著一臂橫批反擊一方，另一手只能勉強格住兩棍。
要是再繼續進行如此消弭體力的戰鬥的話我們遲早也會給拖垮。我目光投向若飛，他整副心思都放到蝙蝠龍的戰鬥上，一路配合牠的攻擊指揮，一人一精靈都是同一心思，戰鬥合作無間。
但我們再打也去也沒法逃出碼頭。
「快打進去！船已經到了碼頭！」莉莉大叫，手裡握著衛星電話。
還好我們陣裡有個可靠的人。
眾人聽著都再咬緊牙關衝過入口處，一路上的人海都彷如無物，一張張呆滯而乏力的臉不斷前行，像是徒具軀殼的喪屍一樣。
我掩著頭也跟著蜻蜓走進去，牠才一進去便遇上一人，那人舉盾衝過來，但蜻蜓三指如矛般貫穿盾牌，然後手臂再度發力一甩便把那人摔倒。
我馬上湊過去踹了兩腳以示不忿，那人痛得叫媽，我聽了也再湊兩拳，要不是喬一心拉住，我還真想把他打得爬不起來。
蜻蜓把我一拉抱住一甩，接著馬上被轟在貨櫃上，揚起的煙塵足要兩秒才能消散。
蜻蜓給打得陷進貨櫃的金屬壁，但牠一掙離凹陷處便連滾帶撲的脫離原處。
下一發炮彈再度轟炸。
那貨櫃給打得爆裂，頂上的幾個貨櫃差點倒下，歪歪斜斜的靠著邊上。
「滕若飛！炮擊又來了！」我喊。
「我聽到！」他喊。一面蹬在牆上躍上蝙蝠龍背上騰飛。
「葉允行快上來。」蜻蜓往旁一飛就朝我呼喚。
「喬一心你跟雲雀待在一起，雲雀揚霧掩護我們！」我說著一躍便騎上蜻蜓，但迎面馬上又來一炮，擊在蜻蜓的保護膜上爆發，熱風和衝力害我差點掉下，但蜻蜓迅速迴飛把我挽回去，我們這才保持飛行狀態。
「沙漠蜻蜓你掩護他們，由我們來破壞那些炮台車！別接近我！」蝙蝠龍咆哮一樣叫著，聲音如釘子般尖銳。
蜻蜓聽了便遊離飄浮，一時好像蚊子一樣盤旋，沒參與蝙蝠龍的突襲，只讓牠倆獨自攻堅。
但這也不代表我和蜻蜓真的脫離危險，炮彈仍然朝著我們飛來，只是我一直提示牠留意炮火。
「冷靜點，我知道那些炮彈什麼時候會飛來。」牠說時兩眼仍舊望著地面。
但下一發炮聲響起時牠卻只是稍一偏身，炮彈的軌道從我們身邊半米擦過，那壓迫空氣所形成氣壓如活物般捏了我心臟一下。
心跳停頓一下，血液凝滯一瞬間才又復流動。
「媽的！別再耍這些把戲！」我抓緊牠背上繫著的屬於羅逸晨的背包，免得再來一次死亡零距離接觸時手軟掉下。
「別怕，我就是要裝作沒有注意他們的炮擊，讓他們把炮火集中在我這邊，要是我保持高速飛行，他們就會攻擊蝙蝠龍或者地面上的精靈。」
牠說時又再迴身一轉，但那壓迫感依舊強烈。
我的媽呀！你別以為你說完我就會天真的以為炮彈不會打中我。
光炮聲都夠我手抖腿軟，你還牠娘的把它當成小把戲，我真不知道我跟著你是福是禍。
牠忽然又再加快速度急轉，連連躲過兩發。牠兩翼換了個姿勢，一左一右的斜擺向後。
這傢伙這才認真起來！
因為我們實際要面對的已不是兩發炮彈那麼簡單！
「死蜻蜓我恨你！」我大罵，連眼睛也差點張不開，死命抓住牠。牠也有點拼命的模樣，時高時低的飛舞，炮彈一發接一發的追著牠飛過的地方。
但牠的速度畢竟有限，一旦操縱炮台的人捉摸到牠的速度便能預算出牠的飛行軌跡，這麼飛下去中彈也不過是上山遇虎的機率問題。
老天有眼，保佑我逃過一劫吧！大不了我以後燒香祭祀多添點香油吧。
這時遠處的天空亮出一道紅光。神明顯靈？
那紅光雖只集於一點，可又亮得讓人無法忽視，在黑夜中劃出一道弧線，周圍的白霧也被紅點吸引牽扯著。
那是蝙蝠龍突襲先兆。從牠指示蜻蜓掩護到再次出現也不過幾秒，但牠已神不知鬼不覺的潛行到炮車上空。
炮火的方向馬上轉向，車陣亂了一下想要逃掉。
但已太遲，蝙蝠龍兩翼一張便從嘴裡冒出一個火球。
但…怎麼會朝著天空噴發？火球吐上天空幹什麼，表現噴火絕招嗎？這招龍炎火球沒錯是很華麗，閃電繞著紫炎所成的火球逆地心引力飛上空中，一個絕招該有的視覺效果都有達到。
可是你方向能不能拿捏一下，敵人在地上你朝天噴算是威嚇嗎？
那佈滿雷電暴響的火球飛昇過百米後在雲層底下爆炸，深不見底的夜空炸出一陣雷電交加，整整過百米的範圍都好像跳線的電網般瘋狂彈動，發出龍吟般低沉的嚎叫。
龍炎在電網中翻滾，活物似的游走四方。
幾秒過後表演隨著一發瞬間往中心收縮吞噬的咆哮而結束。
整片夜空變得異當澄明，沒半點雲團。
然後，我才赫然看到吸引龍炎和閃電的中心正懸著一團東西。連我耳邊的空氣都正要被吸引過去。
「蜻蜓，那是什麼招式。」
「這是龍星群。」牠說得輕鬆平淡，彷彿這不是一回大事。
「算是很厲害的嗎？」
「頂級招式之一，威力多強你待會就知道。但體力消耗之大也不是一般招式可以相提並論。」
那黑洞似的火球不斷把四周的東西吸進去，沒幾秒便已成為一個巨型火球。
那東西的吸引力連人都吸過去，地面上的人都愣住注視它。
蝙蝠龍最後朝那火球吐出一道幼而光亮的龍炎絲，絲線順著引力捲進去，絲線剛上火球之後，蝙蝠龍猛力咬噬。
那一咬如同炸彈引線般把懸在高空的巨型火球引爆，天空傳來一聲雷鳴，火球爆炸，幾十顆殞石急墜如流星雨。
龍，星，群。三字如實的描述這驚人絕招，由龍炎包裹著石塊，如流星雨般成群從天空急擊地面。
龍星落下之際還有無數閃電轟在石上，直到星群殞落地上爆出一陣陣紫炎，龍星群所至之地佈滿火光，電擊交錯彈動。十數個火堆冒起，遠看如豆大的士兵紛紛從裝甲車上逃竄。
絢爛轟炸完結時整個碼頭都如墓地般靜默。
良久也沒有炮擊聲傳出。
蝙蝠龍在空中徐徐降下，四肢抓緊貨櫃碼頭的吊臂上，一雙赤紅怒目盯著地面。
在我們腳下的士兵因為視野所限無法看到遠處軍方同儕的炮車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只是抬頭靜聽張望。
精靈同行者多半也不知發生何事，也是抬頭看我。
「把對講機對著士兵，我有話要說。」不知不覺的，我握著對講機的手也抖起來。
「所有人給我退下！你們的裝甲車部隊已經被我們所殲滅，一個也不留，你們現在聽不到炮彈的聲音，這就是證據。要是你們再繼續追來，我們也會以相同的方式對待你們。連裝甲車也無法承受的攻擊，你們也想試試嗎？」
蜻蜓配合我的警告從手裡擦出龍炎，往旁一揮，火炎擴散熄滅。
士兵呆若木雞，一個個都沒反應過來。
「這話我只說一遍，你們逃出去，還有一線生機，最遲走出去的人，我會把他手腳撕下來扔到海裡去。」滕若飛插話。
最前排的士兵聽了才反應過來，面面相覻急急後退。
「誰也不可以退下！」揚聲器鎮住退勢。
同時碼頭士兵群中一根炮管朝我開炮，蜻蜓迅速一閃躲去。「誰要是再退一步我就把他的腿打斷！給我殺！今天讓他們走出去，受害的就是無辜的市民！」
士兵又再猶豫。
同時一道閃光傳來，我望向來處，只見若飛指指海邊。
逃亡用的船已經泊岸，就差我們。
「不行，不可以再這麼拖下去。」我喃喃道。
「你們人類還真頑固，明明知道擋不住我們，還是一股勁的追擊我們。」蜻蜓說。
「這是士兵，他們服從指令的意志力比我們還要強，要是指揮官還在的話…他們就沒有後退的餘地。」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蜻蜓，知道剛才是誰在拿揚聲器說話嗎？」我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出來。
即使心裡萬不情願，我還得再幹一回，或許只有這樣才能中止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