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搖了搖頭,沉思了幾秒才抬頭,紅色眼蓋下瞳孔和我對上了,說:「這並非不可能。但假如這個可能性在你面前實現了,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什麼也不要管,你根本管不來。別費心,也別花費時間去琢磨這件事。」
 
「你這麼說只會讓我傾盡全力去想這件事,非得要用牛角尖去把所有掩蓋著真相的煙幕都鑽穿。」我道。
「對,你用牛角去刺煙幕就只會落得一個徒勞無功的結果。」牠反諷。
「這只是比喻。」
「這也是現實。」
「媽的,如果讓牠變得更強,那就只會讓更多人陷入危機之中,我們之前對付不了大力鱷,將來也不會對付得了鯉魚龍。牠只會變得更強,到了某個時候我們就算做什麼也不會有用。」我沒法再壓住自己的怒氣。
 
「不要把所有事扛到身上,這不是我們跟鯉魚龍之間的戰爭,在這個地方以外還有很多很多精靈,牠們一樣會像我們一樣組成團隊,當中甚至會有以歷任皇者為首的團隊,牠們的實力一定比鯉魚龍更強大。把如果我們沒法對付牠,就讓別人去辦這件事。」蜻蜓再次擺出起飛的姿勢示意我馬上跟上。
 




我也沒法再跟牠糾纏,只能先順著牠的意思做。但我心裡面的盤算是一旦再有什麼機會的話,那就馬上下手,反正殺人這種事一不做二不休,也只有我能做到。
 
才一騎上去,對講機就傳來所有人已經撤出監獄的消息,而且陳文理也已經把部分人帶到車上,但還有幾個人在混亂中失散了,陳文理帶著部分人沿斜路往下走,一直到街角早部署好的貨車準備開車。
 
而另一批人,就要到更接近中環一帶的地方才能上車。
 
「警車已經把整個中環半山區包圍了,我沒法進入你們那邊,你們得想辦法盡快來,我會在中環街市對面的路口等你們。」
這聲音我之前從來未曾聽過,至少我可以肯定我們之中不曾出現過一個操美式口音的香港人,這個人說話的節奏和語調都帶有濃厚的紐約客風格,大有可能是個留學回港的富家子弟。
 
「就按你的話去辦,我和葉允行會把鯉魚龍引開,其他人就按裴臻龍的計劃集合。」滕若飛道。




「你不是讓我別去找鯉魚龍嗎?怎麼現在又讓我去引開牠。」我和蜻蜓往蝙蝠所在的位置飛去,以防鯉魚龍突然發難。
 
「你別搞亂引開和殺人的意思,考慮到在場能飛的就只有蝙蝠龍,沙漠蜻蜓和雲雀,而雲雀的速度不足以勝任,我才勉為其難讓你負責引開鯉魚龍,不要讓牠危到貨車的安全。」他雖然想保持從容的說話,可是鯉魚龍突如其來的飛撞讓蝙蝠龍沒法不瞬間急煞,翼膜在空中完全展開,在照燈之下猶如蝙蝠俠的標記,在半山上空飛翔。
 
但另一邊廂的變種鯉魚龍氣勢也不輸蝙蝠龍,甚至可以說完全把黑夜中的蝙蝠完全比下去。那騰龍飛躍之勢幾乎把四周的氣壓推至極限,即使我遠離牠足有五十米距離,仍然能感受到那股氣壓,剎那間把我胸腔裡的空氣擠出。
 
「抓緊我!」蜻蜓只提示我一聲便猝然跨出大步,在監獄天台奔馳。牠這麼做便是利用天台建築來掩護,打算直接從近處展開攻擊。
 
眼下鯉魚龍正是飛躍之後餘勢,從空中急墮,但牠也並非不顧自身受傷而採取插水式著地,而是擺出蛇型的橫向滑翔姿勢,一對魚鰭翅膀張開來,在我頭頂刮起猛烈狂風。
 




「蜻蜓!用龍炎攻擊牠那兒。」我拼命指著鯉魚龍後腹的位置。
「閉嘴別吵!」牠喊了一聲便飛撲出去,把我整個人扯得快要甩手掉下去,可牠根本沒理會,搶在鯉魚龍著地之前便飛去,直撲其腹側!
 
吼!紫炎從蜻蜓兩爪冒出,在空中拖出長長炎尾!龍爪有如流星劃破天際一樣撕裂空氣!圍繞龍炎的爪直擊鯉魚龍的腹側,轟在牠背部大片鱗甲和腹部軟鱗之間,炸出一陣血花!
 
鯉魚龍瞬間吃痛大叫,長如滔天巨蠎的蛇身如彈弓一樣快速一絞,把地面碎裂的石塊都一拼扯起,刮出飛砂亂流。我馬上被亂石擊得懵掉,把頭都埋進蜻蜓背後。
 
但牠卻沒加迴避,抓在鯉魚龍腹側的爪子猛的一扯,連帶著我也一拼拋前,牠以此借力再度拔足狂奔,直撲向鯉魚龍頭頸。
 
那瘋狂絞動的巨龍又再弓身一伸,把身體猛扭,夾帶著無盡的怒火一拼撞向前方的舊唐樓,率先撞入唐樓的魚鰭翅膀把唐樓削出整整一個角落,有如刀過豆花一樣。
 
這時空中又閃出一個身影,黑影俯衝數十米後噴出一個籃球大的黑球,黑球又無聲的衝出十多米直到轟在鯉魚龍背上才炸出暴響。
 
黑影俯衝後又張開比例大得誇張的翅膀急急煞住跌勢,在空中劃出一條V型的光影。
 




牠往前飛出二三十米後又轉身拍翼旋飛,轉入街角的大廈群裡。
 
好一個無聲奇襲!
那正是蝙蝠龍擅長的高空作戰,在黑夜之中,那深紫得詭異的毛色便是最佳的保護色,每次施展偷襲都只有泛紅的眼睛閃過。
 
這也是牠之所以經常使用影子球的原因,無聲無息,每發攻擊的先兆少得連我這個觀察者都無法捕捉,更惶論是敵人。
 
可是他們倆把自己的攻擊模式定為奇襲的話,那就代表我們就是餌,把變種鯉魚龍的火力吸引過來。
 
這是蟬與黃雀的合作計劃嗎,滕若飛?
 
「蜻蜓,減慢攻擊節奏,改為中長距離的牽制攻擊,不要進入鯉魚龍的攻擊範圍,把攻擊的責任交給蝙蝠龍。」
 
「你剛才執意要殺死鯉魚龍的拍檔,怎麼現在又要我留手了。」說著蜻蜓又再次振翅一飛,躲開鯉魚龍混身翻騰的波動。
 




四周的唐樓彷如淺灘上的海草一樣,被鯉魚龍翻騰所引發的波浪中顫抖。十多年日久失修的鋁窗都瞬間被波浪扯出,狹道中間交叉旋飛。
 
轉眼間我們已經被逼到皇后大道,下面的警車雖然趕及組成一條包圍線。但也不過是一條名存實亡的包圍線,在鯉魚龍瘋狂的推進下崩潰得比浪打沙堡還要快。
 
警號聲刺耳的響著,把四周的呼喊聲全都壓下。
 
鯉魚龍這時已經壓至皇后大道上的電車路上。探頭四處張望,那大如吊鐘的頭懸在空中,赤紅如血的大口足以讓一個成年人站著走進去送死。
 
牠沒再發動任何攻擊,而用兩眼盯著在場的人類。包括封鎖皇后大道兩端的警察和停在空中的我。
 
白茫茫的蒸氣從鯉魚龍那張好像無法合上的嘴巴噴出來,兩根長達兩米的觸鬚有節奏到揮動,把蒸氣撥開。但牠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已近一分鐘,什麼也沒幹,就這麼待一分鐘。
 
我們當然沒閒著,對講機依然響個不停,好像只有鯉魚龍的時鐘壞掉停了。
牠四周的警察都小心翼翼的接近,他們雖然身穿整套防護裝備,但在鯉魚龍面前,這些裝備形同虛設。
這只能給予警察虛構的安全感而已。




 
在繁雜的對講機通訊中冒出了不少人的聲音,一心的,陸珊珊的,杏梅的,甚至在某一刻裡擠出了羅逸晨的聲音。
事出倉猝,我根本來不及專心留意他說了什麼。不過從若飛的回應中,我大概猜到羅逸晨仍然沒有加入滕若飛的逃亡團隊,「你來這裡幹什麼?既然你不打算加入我們,那就別擋著我們的路。」
 
可是羅逸晨聽了也沒有再回答。一個字也沒有。他們倆的對話僅僅存在過一瞬間,然後又淹沒在其他人的對話之後。
 
「他想要提醒我們對講機的內容不僅我們能收到,連警方也能聽到。」杏梅提醒我們。可是若飛接著也沒說話,連同蝙蝠龍隱沒在黑夜裡。
 
「蜻蜓,按你的經驗來看,我們有能力在十分鐘之內把牠殺掉嗎?」我低聲問牠。
「十分鐘?要是牠全力對我們攻擊的話能抗上十分鐘也算是個挑戰。殺掉牠這件事你想一下就好了,別太認真。」
 
「一點可能性也沒有,牠的弱點呢,這傢伙是水屬性,你有剋制牠的招式嗎?」
「這傢伙是水和飛行屬性的組合,岩崩雖然可以剋制得到牠,可是岩崩施起來相當麻煩,對上牠的話未必有好處,反而龍爪可能會更加有效。」牠答道,可是我根本沒法理解岩崩是怎樣的攻擊。
「但牠這個型態,戰鬥力已經不同於之前的型態。牠剛才一直移動,沒有對我們作出猛烈追擊,這反而不同於鯉魚龍一族的個性。」
 




「也許這種謹慎是牠自己的個性,而非族群的個性。」
「牠剛才只是出於要突破監獄的守備而瘋狂攻擊,而蝙蝠只是其中一個牠視為威脅的敵人,而即使我們不斷對牠攻擊,牠也不顧我們,只專注於一件事,就是逃跑。一直逃走然後跑到這裡忽然停下來......」
「因為牠的拍檔不在!這裡和監獄的距離不只一百米,Chris如果還沒離開監獄的話就已經被紫光線直接勒死。牠現在沒事,就代表Chris已經離開監獄,已經被耿鬼帶走了。」
 
「鯉魚龍似乎不知道這件事。」蜻蜓隨著風飄到一根燈柱之上,順著風勢停在燈柱頂端,脖子向著鯉魚龍伸去,好像一支青綠色的弩炮停在燈柱之上,牠頭頂的兩根角就是弩炮的準星。
遙遙照準鯉魚龍的頭顱。
 
蜻蜓的話雖然瞬間刺激我想出一個計劃,假如計劃成功,要把鯉魚龍拖上十來分鐘也不是問題。然而,這個計劃的前設卻沒法被驗證,就是耿鬼有沒有把牠和Chris的合作大計告知鯉魚龍。這關係到鯉魚龍是否知道自己的拍檔是否安全,還是被耿鬼脅持。
 
原本我就打算編個謊話,把耿鬼說成脅持Chris,讓牠和耿鬼兩隻精靈先打上一場,這條變種鯉魚龍一旦把耿鬼當成目標,一定會毫不猶豫發動攻勢,加上鯉魚龍的戰力和耿鬼無法直接殺死鯉魚龍的各種因素,牠們之間的戰鬥絕對可以拖上十分鐘以上。
 
而這個計劃的前設便是鯉魚龍會順著我的意思誤會耿鬼是敵人。
可是想到耿鬼便是引導鯉魚龍再度進化的精靈,牠們之間大有可能已經存在同盟意識。假如我冒險編個謊言,這可能反過來引火自焚,得不償失。
 
「陳文理,裴臻龍,人齊了沒有?」若飛隔了很久才重新出現。當然,這只是他的聲音。「還沒,有幾個人還在擺花街那邊給攔住,我們這邊也好不了多少。」「我們正在趕去,可是警察還不斷把包圍網擴張。」「還有一支部隊,很有可能是解放軍啊!」......
 
我咬牙看著鯉魚龍,心裡逐漸焦急,時間可不等人,不管是我這邊的戰線還是文理那邊的戰線,又或是在約定地點的戰線,所有人都沒法平靜的等時間過,但卻也無法跨出現時的局面。
 
「羅逸晨你在哪裡?」若飛又問。換來一聲竊笑,「看來我們都跟以前一樣,不輕易露出馬腳。」
「你能認真一點嗎!我沒有興致再跟你打啞謎,捉迷藏,我問你在哪裡,你就他娘的告訴我你在那裡!」若飛暴怒大喝。
可是對講機又傳來一聲名為蔑笑的笑聲,我幾乎都要感到若飛的怒火要經大氣電波傳到我那裡。
 
「我告訴你又有什麼好處?你不是比誰也強嗎?蝙蝠龍不是逃亡大軍的首領嗎?之前的大戰裡你不是讓蝙蝠成了收割者嗎?牠的實力應該比誰也強,為什麼還要鼎鼎大名的滕若飛這麼著急了。」
我實在無法摸透這個羅逸晨這個人。要說他是個無賴又太過分,要說他是個憤世的男人又說不準。
 
「你去死吧!」若飛大吼,嚇得我握著對講機的手都抖了抖。
這時四周的警察又如受驚的小鳥一樣往後退了幾步,連帶守在外周的警車都同時後退。
而包圍網中的鯉魚龍卻依舊停在原地,熱騰騰的蒸氣彷彿為牠添上一重迷霧。
 
而這重由蒸氣構成的煙霧頂端卻飄浮著兩個身影,一大一小,直觀望去會發現一個成年人牽著一個小孩子在空中站著。
但伴隨著兩人的降落,所有人都應該倒抽一口涼氣。
 
那不是小孩。那是耿鬼。牠一手操控著一個淡紫色的光球,一個藏著人的光球,但如果把這個光球和精靈受槍擊時出現的光球比較的話,不難發現包著Chris的光球呈現出一種不安的氣息。
 
光球在Chris下降到距離鯉魚龍不到三米的高度時消失,Chris從高處掉下,撲到鯉魚龍頭上。而鯉魚龍也好像重新獲得電源一樣抖擻一下,蒸氣圍成的煙霧也順著震動而驅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