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之王: 第八回：滅口

第八回：滅口
 
在唐巽的帶領下，荊楚湖、丁一、丹陽子和無名等神仙府四仙，正領著天禽門的人前往唐門在成都的別院。
那些烏鴉兵早為他們準備了竹轎，同時也為龐宣、時宇安排了竹轎，不過時宇堅持要走路，荊楚湖也沒有勉強他，只是笑嘻嘻說：「你這傢伙仍是愛過著苦行武者的生活，從來不懂享受人生。」
時宇一臉木訥，沒有回答。
竹轎在四川很普遍，是常見的川式竹椅，在兩邊把手處系上兩條長長的竹竿，由兩名轎夫前後扛著。
丁一躺在竹轎中，抱著個長長的木匣呼嚕呼嚕地睡得熟熟，無名坐定後便閉目唵嗎呢吧咩吽地誠心持咒，丹陽子則拉著烏鴉和海鷗在低聲閒聊，也不知他們說甚麼話題，烏鴉和海鷗都被逗得很開心。
荊楚湖漫不經地心躺在竹轎上，春燕和秀秀為他按摩雙手，黃鶯、小柔和露露不時為他泡茶遞水，奉上各式涼果小點，身後還跟隨著烏鴉等數十名部下，活脫脫就是一名紈絝子弟帶著一眾丫環和下人出遊，派頭比起唐門不遑多讓。
唐立德叫人為洗雲和虛雲找來兩頂竹轎，不過二人仍然頗氣硬，並沒有上座的意思。
荊楚湖在旁冷言冷語，說道：「堂堂一派掌門，卻有轎不坐，情願走在前面為我們開路，荊某的面子可真大啊！」




洗雲哼了一聲，半不情願地坐上轎，虛雲也跟著照做。
本來唐巽一直閉目坐在轎中養氣，但這時亦睜開眼向荊楚湖頷首致謝。
雖然經過一場大戰，荊楚湖仍然精神渙發，沿途還不停向方瑩講解武功上的一些要訣。
「真正的暗器高手，內功一定很深湛，因為暗器的變化被四個重要因素左右，包括手法、暗器樣式、內力、心思。手法是指，把暗器出手的獨特方法，用手、用口、用身體皆能發出暗器，甚至可以用器械來發射，孔雀翎就是用器械發射，萬毒雲煙也是用器械來發射，獨特的暗器手法要配合暗器的獨特設計，效果更佳。真正的暗器高手在暗器出手後，暗器仍會突然變化軌道，皆因他們的內力即使在暗器出手後，仍會遙遙控制著，你也見識過唐門主如何遙控數百個九轉珠蘭的功架，我的刀勁並非單單要抵擋九轉珠蘭，還要把它們和唐門主相連的內力“帶子”切斷，不然九轉珠蘭的變化就會把我困死，連逃走也沒希望。」
丹陽子笑著搭訕：「九轉珠蘭會因應對手招式變化而作出不同的應對，要是唐門主向這荊瘋子再施展同一招，也必定與上次交手的時候不一樣。」
這七、八天時間，荊楚湖一有空便教導方瑩武功，講解一些重要原理，令她眼界大開，特別對內功的屬性更有深入的討論。
方瑩記得荊楚湖提過，內力分開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屬性，各五又為分陰陽，依各人天生的五行偏枯而有利於修習該屬性的內力，而真正的暗器高手，在陽木和陰木內力皆要達至化境。
荊楚湖繼續說：「若要把暗器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最重要是看個人的心思細密，設計暗器的佈局和箇中的變化，所以同一個暗器手法在對付不同的對手時，都會有很大程度的變化，甚至會故意設下陷阱，把對手逼向絕路。因此暗器高手都是心思細密，腦筋靈活的人，別誤會能夠一次發出很多暗器的人就肯定是高手。真正的高手，就算是一把平平無奇的飛刀，也教人無從躲避。」
這時，時宇剛好走近他們身邊，而那張木納的臉上，竟然有一絲笑意，他開口說道：「荊兄所指的…莫非是多情飛刀李飄離？就連你…也吃夠了他的苦頭。」
本來正在閉目養神的唐巽戛然睜開雙眼。




多情飛刀李飄離，絕對是能夠讓每一位暗器高手都要動容的人，他是小李飛刀李尋歡一脈的傳人，據說飛刀的變化早就超祖勝師。
小李飛刀，例不虛發，似乎從未有人能在其刀下全身而退。
孔雀翎和小李飛刀都是屬於走極端的暗器，亦同樣是極度可怕的暗器。
荊楚湖搔搔頭，伸了伸舌頭，說道：「那傢伙雖然總是半醉、病壞、娘娘腔的，但是每次飛刀出手後，就如他的名字一樣飄飄離離，教人無法捉摸，好不容易避開要害，身上卻總是要掛點彩。那一天，十殺刀於武當天柱峰比試，我的第一個對手就是他了，害得我幾乎要出局。」
江湖上也流傳著七年前的一場十殺刀比試，那十人想看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刀王之王。
現在荊楚湖親口說出這段往事，他記得那場惡鬥是多麼艱辛，只能險勝李飄離。
時宇頓時顯得很感慨：「唉，可惜是無影刀王、白雲飛兩位兄弟先後離世，元斌兄又遠赴東洋，天柱峰論刀一事已成絕響。」
荊楚湖吃吃地笑起來：「哈哈…，作為一名刀客，試過一次這樣痛快地鬥了三日三夜，也算是不枉此生。依我看，你對於當日敗給六師兄一事，似乎仍是耿耿於懷，但你不用擔心，只要他從東洋回來，我一定會安排你們再比試一次！只怕他在東洋沉迷女色，掏虛了身子，功夫也沒剩下多少而已。」
時宇並沒有介懷被揭破天柱峰敗北一事，反而向荊楚湖一揖，恭敬地說：「元斌兄的月影刀，絕對是剛柔並濟、氣度恢宏！若是我有生之年能夠再跟他一會，實在是大快生平，希望荊兄能夠成全。」
虛雲、洗雲、唐巽、唐兌等幾位老江湖，當然知道他們口中所談到的「無影刀王夏侯樸」、「翹翔刀白雲飛」，此二人皆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至於時宇口中的「元斌兄」，如無意外就是「月君陳元斌」。
只是誰也沒想到，陳元斌竟然是荊楚湖的師兄。
唐立德湊在唐巽耳邊說：「陳元斌是逍遙派中人，我早就聽說忘情棄愛，也是當年關外力拒千軍萬馬的逍遙八子之一。」
唐巽恍然大悟似的，說道：「那年蒙古可汗率兵十萬偷襲，幸好遙逍派早悉先機，未等朝廷大軍到來，便已派出八名年輕弟子助守孤城。區區八人，經歷了五日血戰，竟斬殺了過萬敵軍，當中更是有五百蒙古精兵。正當八人筋疲力盡之時，普渡先生終於趕到，逐以萬毒雲煙嚇退敵人。難怪忘情棄愛在言談之間，好像跟普渡先生以及他的侄兒十分相熟。」
唐兌有點吃驚問道：「那麼，他們跟雷神也有關係？」
唐巽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唐兌和唐立德也不敢多言。
其實唐巽剛才一瞥，看見另一個更令他驚奇的事，他隱隱看見荊楚湖等一行都包裹在薄薄的光罩中，他閉眼默運玄功，凝神雙目，再睜眼一看，這次清清楚楚看見了一個方圓三丈多的光罩，包裹著荊楚湖一行數十人，有一條金黃的氣光連系在荊楚湖、丁一、丹陽子及無名身上。
那圓圓的光罩是上乘內家高手所結聚出來的人體場，很多人稱之為「凝」。
結聚「凝」的目的是防守和偵測，任何人或東西一旦進入「凝」之範圍內，施行者會馬上警覺，所以能即時作出反應。
更厲害的絕頂高手的「凝」會分為內、外兩層，內層的「凝」甚至能發揮出某種程度的攻擊力。
唐巽眼前的這個「凝」是內層，保護著所籠罩的人，他細心感覺到，原來外圍竟然有直徑十多丈，就連唐門中人也被覆蓋在內，只要唐門中人有誰輕舉莽動，或者有人從外圍偷襲，荊楚湖等四人也會警覺。
唐巽從未見過如此大範圍的「凝」，最教他吃驚是，這「凝」的外圍竟是這般若有若無，幾乎連他這等高手也未能察覺。
這「凝」是神仙府四人一起以內力互動而結聚出來的東西。
要做到這樣，必須要四人功力相若，還要大家互相修習過對方的一些內功心法，方可令四股內功統一並協調地運作，難度極高。
唐巽自忖自己、唐兌和唐立德都是唐門的頂尖高手，也無法跟他們這樣共同結聚一個「凝」，最可怕是，四人施展這高難度的內家心法時，仍是談笑自如。




這時龐宣望過來送上了慰問的眼神，唐巽心裏不禁納悶：「名滿天下的鐵丐素來獨來獨往，竟然也聽命於荊楚湖和丁一的指揮，他們二人到底是甚麼來歷？這次唐門正值外憂內患，又跟忘情棄愛搭上關係，真不知道是災是福。這二人武功高強，偏偏又喜怒無常，一旦反目成仇，頓成唐門勁敵。我和二弟、立德根本沒有把握可以戰勝這二人。假如他一開始便搶攻的話，我大概連施展九轉珠蘭的機會也沒有，難道要彥星出關？可是彥星這情況…唉！」唐巽一靜下來，不禁思潮起伏。
「那裏來的小狗，不要躲在一旁偷看，給我馬上滾出來！」荊楚湖帶著笑意的喝罵，把唐巽驚醒。
「門主居然罵我是一條狗，難道我天生就是一副狗奴才相嗎？」一把驕柔無限的聲音接著說。
儘管這聲音不及黃鶯的聲音悅耳，但那份軟綿綿的嬌嗲，卻添了一份銷魂蝕骨的風騷。
眾人看見前面街角走出一高一矮兩名女子，矮的是神鴿，本來她也算是嬌俏的可人兒，可是站那高佻的女子身邊，頓時成了牡丹旁的小野菊，被對方那份雍容華麗所掩蓋。
那高佻的女子大約二十七、八歲，身穿織花錦服，梳了一個高髻，髻上插了三枝鑲了寶石的髮髻，她的五官不但細緻，且肌膚勝雪，輪廓分明，還有一雙翦水秋眶，顧盼之間，每一個眼神都好像蘊藏了千言萬說，惹人暇思，整個人都散發著懾人的艷光。
露露的冷傲高佻、小柔的小巧玲瓏、秀秀的活潑水靈、春燕的撫媚豐滿、黃鶯的惹艷嬌柔、方瑩的清秀脫俗，全也不失為美人杯子，但若是與這名華服少婦做比較，必然會頓時失色，就像小野菊遇上了牡丹。
所以「她」一出現，就立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特別是大部份的男人，他們皆楞楞的看著「她」。
就連被縛得很緊的唐經生也是看得痴痴呆呆！這位事敗被擒的內奸，本來垂頭喪氣，但當他看見了美人女玉，又怎可能不折腰？
偏偏她以似笑非笑的眼神輕瞄眾人一眼，有些年輕男人竟連呼吸也急促起來。
「孔雀、鴿子，你們沒有發現甚麼可疑的人嗎？」荊楚湖說。
「門主要我們守在武侯祠前往杜甫草堂的路上，我和孔雀便目不轉睛地看了大半天，也沒有看見甚麼可疑的人，剛才便有鴿子通知我們前來集合。」站在「她」身邊的身材較矮的女子說。
丹陽子打訕著說：「善哉善哉，杜甫草堂一定屍橫遍野。」
唐門及巴山劍派諸人聞言登時心下愕然。
秀秀、春燕等卻吃吃地暗笑起來。




丹陽子繼續說：「像孔雀這樣的大美人站在街上半天，必定已不知迷死了多少男人，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夠被美女迷死，也是男人的福氣。」
孔雀聞言立時眉花眼笑，咭咭地輕笑兩聲，說不出的撫媚。
秀秀接著說：「數年不見，孔夫人又更加年輕迷人了，真教人羨慕。」
天禽門中人一向都稱孔雀為「孔夫人」。
「啊…啊！」突然幾聲受傷野獸的唬號在人群中響起，猝然打破輕鬆的氣氛。
只見唐經生突然發狂地叫，雙目瞪得圓滾滾，凶光暴現，全身肌肉都在運力奮脹，面部的血管全都縱橫交錯地現在表皮，汗水潸潸而下，他身旁的唐立德和唐兌馬上揮指點向他的百會、風府、命門、玉枕、左右勞宮等要穴。
無名見狀，慌忙呼叫阻止：「不要！」只見他身形一晃，便到了唐經生身邊，卻來不及阻止唐兌和唐立德出手。
唐經生身上那幾個剛被點的穴，赫然鼓鼓地脹起來，硬生生把唐兌和唐立德的手指震開。
唐經生猛然狂吼，七孔滲著鮮血，一下子把縛在手和身上的繩子扯斷，雙手拼命地揮動。
戛然，唐經生整個人也靜止下來，再沒有吼叫，再沒有動作，全身僵硬，眼睛再沒有半點光茫。
唐兌用右手食指揮指點向唐經生的神厥穴，這時無名搶到唐經生身邊，一手格開唐兌的右手。
唐立德見狀，右掌斜劈向無名腰間，左拳直轟無名喉嚨，而唐兌的右腳也掃向無名下體要害，出招端的毒辣非常。
無名卻不擋不格，右手五指直插入唐經生心窩，左手五指直插他的頭頂。
正當唐兌和唐立德的招式攻到無名身上時，二人突然向後彈開數尺，踉蹚了幾步才站穩。
丹陽子和丁一不知何時已竄到無名兩旁。




荊楚湖緊張地問無名：「這傢伙如何了？」
無名的十指已有一節插入唐經生的頭頂和心窩，鮮血不斷滲出，同時又有一絲絲幾乎看不見的煙在唐經生的傷口中飄出。
在場的高手都明白無名正在以深厚的內功為唐經生續命。
無名一臉無奈地說：「他心脈盡碎，已經斷氣了。」只見他深呼一口氣，十指猛然拔出，雙掌再向唐經生的胸部拍下去，僵硬的唐經生四肢抖了幾下。
無名說：「還有一線生機，馬要上找地方替他施手術。」
唐立德說：「再過半里就是唐家的別院了。」
 
偌大的密室中，放著各式各樣的奇門兵器，不過眾人也無暇觀看，各人也瞪著放在中央木板床上的唐經生，他全身赤條條，上下也插滿了長長短短的金針。
無名手執一把短刀，從他的喉嚨割下去，一直割至小腹，轉眼間，屍身從中剖開，表面看來容易，可是無名要把堅硬的胸骨整整齊齊的剖開，徐徐下刀，毫不費力似的，直如切豆腐一般。
唐巽、洗雲、洗塵等也想不到，這呆頭呆腦的小和尚竟也是用刀高手。
接著秀秀和春燕各捧著一盤不同大小的刀、剪、勾等各式工具來到。無名雙手快速地拿著不同的工具，在唐經生的胸膛翻來覆去。丹陽子手執劍指，隔著三尺左右隔離，不停向唐經生手腳掌的穴道虛點下去。雖然每一指也沒有接觸唐經生的身體，但他手指點向的部位，竟然會緩緩下陷。丹陽子和無名皆聚精匯神，全力施行，不到四份一柱香時間便已大汗淋漓。
密室中的多人也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有殺手之王忘情棄愛、武當七子一真的丹陽子、曾挽救少林被圍剿的無名、丐幫四大長老之首的鐵丐、唐門掌長及兩大高手、十殺刀之一的日輪刀、巴山兩大劍豪…
然而在他們的包圍下，唐經生還是被神秘地施了毒手，而且性命懸於一線。
「他一早就被人用迷心術之類下了禁制，到了一定時會就被引發體內真氣逆流，強行衝開被封的穴道，這樣幾乎是等於自殺，如果有人馬上要再點他的穴，就會立時斃命。」荊楚湖在旁向眾人解釋。
龐宣想了想說：「對方早就打算殺人滅口，但能夠運用這樣精妙的迷心術，一定是絕頂的瞳術高手，恐怕連任觀雲也沒有這種本領。」




丁一說：「大師兄的瞳術並不是這個門路。」
唐巽愕然：「你們說的人是煙雨神眼任觀塵，原來他是丁兄和荊兄的同門？」
丁一和荊楚湖微笑著點頭，唐巽頓時明白為何丁一和荊楚湖對瞳術和暗器的門路這般熟識。
洗雲說：「對方心機算盡，使出了這麼多的詭計，對他們來說有何好處？」
荊楚湖自信地說：「一定要把這小子救活，因為他是唯一的線索，只要他還有一口氣，我便有方法要他老老實實地交待。」
方瑩略帶膽怯地問荊楚湖：「他都這樣了，真的能救活嗎？」
荊楚湖很認真到說：「你看，他的小雞巴也硬起來了，這是陽氣大動的反應，總算從鬼門關口把他拖回來了，不過能不能清醒，還要看無名和丹陽子的功架。」
方瑩和天禽門的女眾雖然是江湖兒女，比較不拘小節，到底還是年青少艾，所以目睹男性陽具勃起的情景，也都大感尷尬，特別是方瑩連頸也通紅了，看了一眼便轉了身。
孔夫人嘻嘻笑了兩聲：「門主，你真壞，人家可是黃花閏女，請你不要這樣戲弄她。」
荊楚湖忍著笑：「我只是以事論事，證實這傢伙應該被救活了。我會說大話，卻沒有說謊話。」
唐門和巴山的人見識過荊楚湖、丁一等人的本領後，知道他們並非只是順口開河。
「荊楚湖快過來。」無名神色凝重地說。
荊楚湖連忙走到無名身邊，只見唐經生被剖開的胸膛已被一些半透色的線縫好，胸膛微微起伏，嘴唇震抖著，鼻孔比平常開翕更大，無名向荊楚湖耳語幾句，荊楚湖連忙向唐巽招手：「唐門主，勞煩你過來，這傢伙有話要跟你說。」
唐巽走到唐經生身邊，荊楚湖和他同時湊近唐經生嘴邊。
過了半晌，二人同時抬頭回望，剛好是唐兌、唐立德、唐彥冰、唐彥雲等人肅立之處。
唐巽一臉疑惑愕然的表情，搖了搖頭，長嘆一聲。
 
血旗飄動，英雄追從！
血旗依舊，儘管這次遇到了挫敗，古鐵山知道部下們並沒有泄氣，而是氣憤，他心中盤算著：「或者血旗盟近年擴展太快，各人都有點飛揚拔扈，輕敵自大，這些挫敗未必是壞事，只要善加開導，反而會激發眾人的鬥志和團結。」
古鐵山與一眾部下剛回到在成都的分壇，只見分壇壇主游四方在門外恭候，神色頗為緊張，一看到古鐵山便快步上前叩拜，低聲地向古鐵山說：「老瓢把子，趙曉冬大爺和北冥神宮的人來了，我安排了他們住在臨風閣等你回來。」
古鐵山聞言，繃緊的面容頓時鬆馳下來，馬上快步走進去。
儘管趙曉冬的言行舉扯都教人很討厭，他手底下的功夫確實是深不見底，加上還有北冥神宮的人來到，剛好今天血旗盟正面臨強手挑戰，正是用人之際，剛才他一直正為此盤算。他的武功應可以與丁一抗衡，言一山與丹陽子交過手，雙方是伯仲之間。
蕭昊和赫連滿合戰可以抵住那龐宣，荊楚湖和無名沒有適當的人來應付，加上天禽門的女娃也是勇悍善戰，假如十二旗使齊全，合力使出血旗大陣或者能佔上風。
趙曉冬的武功有多厲害，他是親眼目睹過，心想絕對不在荊楚湖等人之下，如果血旗盟三大護法也趕到，加上其他北冥神宮的援手，就能夠把形勢扭轉。
古鐵山剛步進臨風閣大廳，便看見趙曉冬從八仙椅中聽著一名歌妓在彈奏《浪淘沙》，很陶醉的樣子，右手還用筷子敲在酒杯上打拍子，斜眼瞄著他進來，陰惻惻地說：「古兄，你為何跚跚來遲，師叔他等得久了！」聲音仍是陰陽怪氣般。
古鐵山緊張地說：「天尊竟然親自出山，勞煩趙兄引見，小弟很久未當面向他老人家請安了。」他心想：「哼！北冥天尊這老怪為了替愛徒報仇，從大西北老遠跑來四川，有了他助拳，就算是雷神來到，我也不用擔憂了。」
他們二人走上了二樓，還未推開門，一把蒼老而沉穩的聲音便響起：「血旗盟這幾年真的渾得不錯，一個分壇也有這樣的規模。」
古鐵山連忙推門內進，正好四名年輕侍女把一名全身赤裸少女合力抬走。
少女已昏迷不醒，全身蒼白，毫無血色，古鐵山心想：「那老怪又在搞採補之術，這女娃就算不死，至少也要休養十年八載才能恢復元氣了。」
一名童顏鶴髮，身材又矮又瘦的老者正盤膝坐在舖在地上的虎皮氈上，身上鬆垮垮地裹著一塊熊皮。
古鐵山恭恭敬敬地向老者拱手施禮，說：「托賴天尊多年照顧，血旗盟才能在江湖上打出名堂。」
房內飄散著濃烈的香味，古鐵山幾乎忍不住打噴嚏，心中暗罵：「他媽的，這老怪總是要用這些庸俗不堪的香味，來掩蓋身上的腐臭。」
北冥天尊說：「這些年來，你對老夫的禮數、進貢從來不缺，我知道你不是忘本的人，所以暗中助你剷除幾個勁敵，還把最心愛的徒兒…白冷鋒交給你差遣。」說到這裏，他突然面色一沉，古鐵山感到四方八面湧來澎湃的壓力：「向鋒兒施毒手的人在哪裡？」
古鐵山暗提內勁，鼓動丹田之氣，才能開聲：「兇手現在也在成都，他們就是號稱殺手之王的忘情棄愛。」
北冥天尊和趙曉冬聞言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北冥天尊陰然地說：「那兩名小子一定知道鋒兒是我的徒弟，卻還要下此毒手，根本沒把我放在眼內。」
趙曉冬恨恨地說：「師叔，他們二人一向狂莽自大，我們本來就想抓他們出來，偏偏他們這幾年不知道躲在哪裏，今次可謂是天意安排，他們正好落在我們手中，一定要他們把心法交…」北冥天尊瞪了他一眼，他連忙收口。
古鐵山知道趙曉冬對這位師叔一向是必恭必敬。
北冥天尊說：「荊楚湖和丁一如果聯手，水火並濟，確實頗難對付，一定要逐個擊破。鐵山，這次我把北冥四使也帶來了，你和曉冬商討策略生擒這兩名渾蛋，我要把他們好好折磨，為鋒兒報仇。」他越說得氣憤，一陣寒氣戛然籠罩整個房間，古鐵山立刻默運內功相抗。
趙曉冬奉承地說：「師叔，那兩名小賊雖然詭計多端，但只要我和四使出馬，自然手到拿來。」
北冥天尊閉起雙目，默默地思考一會才說：「這次並非只是單為鋒兒報仇。既然是因緣巧合，決不能再讓這兩名小賊逃掉。你們趕快把計劃議定後再告訴我，緊記一定要分開他們二人，逐個擊破，丁一就留給我去料理。」
古鐵山聞言暗暗一驚，心想：「北冥天尊向來自視甚高，看他的口氣，對忘情棄愛二人似乎頗為顧忌。加上他竟會親自出手，看來他們之間一定有宿怨深仇。嘿嘿…就讓他們拼過兩敗俱傷吧，血旗盟也差不多是時候要擺脫北冥老怪了…」
這時北冥天尊說道：「鐵山，那東西，你拿來了？」
古鐵山的右手快速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平放在掌上。
北冥天尊的右手從熊皮中伸出，只見五指虛抓，那小布包竟然緩緩從古鐵山掌中升起，倏地飛向北冥天尊手中。
「師叔，這手“擒龍爪”絕對是武林一絕，那兩名賊小子定必無從招架。」趙曉冬奉承地讚嘆。
古鐵山心想：「這老怪的內力確實是匪夷所思，幸好我這幾年苦練神功也有大成，但現在絕不能被他察覺。」
北冥天尊把小布包打開，拿出數朵血紅的靈芝，每一朵靈芝只有兩寸見方，他登時面露喜色：「我叫你去搜羅的血靈芝，已經是很罕有的了，但這個…這個是百年雪山血靈芝，是比雪山血靈芝更加珍貴的極品！我估計，皇宮大內的御藥庫也不會有這麼稀有的珍品。」
「托天尊鴻福，這次我們到湘西追蹤飛馬堂餘孽時，從一些採藥山客得悉附近的神農架山胍，連綿千里，人跡罕致，奇獸珍禽無數，原來是血靈芝的產地，神農架絕鋒的削壁還有不少百年雪靈芝，但由於山峰終年積雪，加上削壁險峻，當地人亦無法下手，試過有人挺而坐險，全都命喪削壁之下，於是我重金禮聘數名山客帶路，派出三弟和幫中的輕功好手深入神農架，幾經艱辛到了絕鋒的削壁。本來我可以採摘更多百年血靈芝，怎料遇上了狂風暴雨，有三人失足葬身崖下，唯有撤退。今後，待萬毒雲煙之事一了，晚輩定當親自到神農架，再度為天尊搜羅靈藥。」
古鐵山知道北冥天尊長期也需要煉丹服藥來增強功力，而且需要不少珍貴藥材，這些年來，他就代他搜尋藥材來搏取其歡心。
「我知道你一向辦事都很認真落力，能夠找到幾朵百年雪山血靈芝，已是十分難得的事。我所煉的天一九陰丹功所以效力大增，當中自然與你的這一份心意有關，天尊是會記在心中的。」北冥天尊說著，仍在細心觀賞那幾朵血靈芝。
「你先回去，我和曉冬還有些事要談。」
古鐵山再施禮後便離開。
北冥天尊聽見古鐵山走遠後，恨恨地說：「荊楚湖、丁一，你這兩個渾蛋…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你們躲藏了五年，這次竟自動現身，還剛好撞中我的手中！這次，你們插翼也難飛了。」
趙曉冬奉承地說：「他們二人的真實本領，跟叔師自然是差天比地，只是二人生性狡滑，詭計多端，要摛住他們也得要花點心思才行。」
北冥天尊說：「你不要太小看這二人，當年我就是因為過於輕敵，才著了他們的道兒，害得我要多花數年時間才能練成神功。要是單打獨鬥，你還可以佔上風，假如荊楚湖和丁一二人聯手，就連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趙曉冬聽罷，一臉不以為然，臉頰拉得長長，沒有回應。
「當年師兄確實把逍遙派的無尚心法，傳給了荊楚湖等八名弟子。」
趙曉冬聞言，登時雙目怒火中燒，忿忿不平地說：「我本來是大師兄，比他們八人更早入門，偏偏他們懂得如何奉承，把那老頭迷得團團轉，迷到他敢說我未參悟逍遙真諦，未算是正式的逍遙派弟子，所以不能修習無尚心法。」
北冥天尊長嘆了一聲：「唉！你的心情我很明白，當年你的師祖也向我說了同樣的話，批評我走入了歪道，不能參悟逍遙真理。所有逍遙派弟子，不論武功如何高強，如果未能修練無尚心法，只能算是記名弟子，將來也不能以逍遙派的名義去傳授別人武功，我一氣之下便出走關外。」
趙曉冬說：「其實師叔多年潛心修練，加上涉獵其他門派的武學，融匯貫通，早就是一代宗師，所以當年我才憤然投靠北冥神宮麾下。依我看，師父那老鬼的武功也未必及得上師叔。」
被趙曉冬奉承一番，北冥天尊頓時笑容可鞠：「雖然老夫的武功獨步武林，不過仍未能完全把逍遙派三大內功的北冥神功、無相神功和六合至尊功融匯運用。好像了悟無尚心法後，北冥神功便不用吸取別人的內功，平時也會不停吸收天地真氣，完全化入體內，也不似現時我要花時間去煉化那些外來的內功，以防被它們反噬。而且任何招式以無相神功施展時，威力會大增，當年常遇春在皤陽湖上，一刀便劈斷陳友諒十艘巨艦，正是修習無尚心法後的效果。」
趙曉冬聽見無尚心法的威力，心中的恨意更濃，雙眼充滿了怨毒。
「八年前，我暗中回到終南山，想把無尚心法偷出來，我早知道心法分別記錄於四卷書，收藏於一個沉香木匣中。我趁師兄快要圓寂之際，偷走了那個木匣，裏面放的就是這四卷書。我逃走時，雖被他發覺，但師兄沒有出手攔阻，可能是他快油盡燈枯吧，他只是說：你拿了還是看不懂的，師父一早就教過你，可惜是你走了歪路。」
北冥天尊的右手從熊皮伸出來，拿著四本發黃的書，一看就知是年代久遠之物。趙曉冬霎時心臟怦然大動，走到北冥天尊身邊。
「你看，這四本是甚麼書！」北冥天尊的語調帶點淒酸，把四本書翻開，趙曉冬湊近一看，一臉茫然地問：「怎會是道德經、華南真經、金剛經和六祖壇經？難道是拿錯了？」
「肯定是這四本書，過去師父和師兄都喜歡在靜室中細閱這四本書，我多次在暗中偷看，沒有可能是錯的。無尚心法應該是暗藏於這四本書中，以道德經等來掩飾。這八年我用盡各種方法，也未能找出參透箇中玄機的竅門。」
北冥天尊苦笑了幾聲才繼續說：「你知道我們的師祖個個博學多才，琴棋書畫、醫卜星相、天文地理皆有甚深造詣，這四本書中肯定有一套巧妙的破解方法，才能知悉被隱藏當中的經文。」
趙曉冬正想說話，突然外邊傳過來古鐵山的怒喝：「來者何人！」
接著便聽見拳腳交擊的聽聲，他馬上打開窗一看，只見古鐵山正和三男一女在交手。
古鐵山出掌剛猛無比，勁風遠及兩丈多，頓時園內的樹木枝斷葉飛，一片狼藉。
趙曉冬也不禁暗地稱讚：「古鐵山的開山掌果真厲害，如被他的掌力打中，隨時筋骨盡碎。」
然而古鐵山並未能佔上風，反而是守多於攻。
那四人移動得極迅速，一晃便倏地閃移一、兩丈遠，同時，他們的腿和手只要快速一揮，一度仿如鐮刀的罡氣，便霍地削過來。
古鐵山被逼不斷出掌打歪一把又一把的無形鐮刀。
那些被打歪的罡氣鐮刀，竟然把碗口大小的樹也削開大半。
古鐵山明白這四人善於遠攻，便打算集中火力先打倒一人。卻偏偏這四人配合得絲絲入扣，只要有一人被古鐵山纏緊一點，另外三人的罡氣鎌刀便會從四方八面捲致。古鐵山也發現，貼身交手時，四人身上都被一股奇異的陰寒氣包裹著，這股奇異的氣會把他的掌勁卸去了大半。
古鐵山怒吼一聲，臉上變得紫紅，十指外叉緊成拳，正待出招之際，北冥天尊朗聲說：「大家停手，都是自己人。」
古鐵山聞言沒有繼續發招，那四人連忙躍開一旁。
「鐵山，這四人正是我帶來的四使。四人都精通北冥五絕，他們剛才都用上了閃步、飛鎌刀和流雲氣，希望你能用得著他們。」
「原來是前輩的高徒，難怪武功如此高超，真是不打不相識！」
剛才古鐵山經過這裏看見有人影閃動，曾查問他們是何人，他們卻不發一言便先動手。
古鐵山深明北冥神宮的人都是桀傲不群，甚難御駕，不過今天強敵當前，正是用人之際，加上在北冥老怪面前，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打幾句圓場，雙好落場。
他仔細打量著四人，全都是三十歲左右。
第一個人是女的，她高高佻佻，頗有幾份姿色，一雙丹鳳眼，眼角高高掛起，一看就知道是很高傲的人，她的勁力雖較弱，可是出招最陰毒，招招攻向要害。
第二個人是國字口面的壯漢，儘管只是中等身高，卻健碩得驚人，一般男性兩個加在一起也不及他粗壯，單單手臂便有常人大腿般粗，此人的外家功夫了得，只是略嫌剛猛有餘，靈巧不足。
第三人，雙眼小小，幾乎看不見瞳孔，然而顧盼之間，精光四射，內力是四人之首，而且出招和身法都是最快的。
最後一人，五短身材，一條刀疤從左眼角斜拉到右嘴角，把臉也拉得扭曲了。此人出招既沉著又勇猛，四人配合的攻防陣法都似是由他指揮。
趙曉冬向古鐵山介紹，四人的名稱順序，分別是冷梅、霍槐、崔桐、陸柏。
古鐵山向他們客套幾句，四人竟不回話，只是斜眼瞄了他一眼。
趙曉冬知道他們素來桀傲不群，只聽命於北冥天尊和自己。
這次要他們接受古鐵山的差遣，肯定心中不快，所以才會故意找古鐵山麻煩。
「哼！如果古鐵山動起真格，你們還有苦頭吃！」趙曉冬雖然心中暗罵四人，嘴上只是說：「我和四使有事要談，容後再找古兄商討大事。」
 
古鐵山目送他們回樓內，他當然明白四使是有心在園內伏擊自己，可是他不怒反喜，心中盤算著：「當年我重用白冷鋒，由他擔任八色旗之首，看來這決定是正確的，我早知悉白冷鋒其實是北冥老怪跟堂妹私通生下的孽種，這次他被殺，引來北冥老怪親自出山，還帶來北冥四使。四人剛才雖未盡全力，實力似乎跟游隼和白鷺在伯仲之間，這樣的話，我跟荊楚湖一方的實力便拉平了。如果護法三長老…」正當他在默默盤算時，言一山從西邊一間廂房走出，向他招了招手，他便閃身進了屋內。
「大哥，三大護法長老剛剛到了城西，我已挀人迎接他們。」
古鐵山聞言頓時泛起笑意，臉上的陰霾盡消。
三大護法是當年跟他一起結盟組成血旗盟的晉地三個山寨寨主，這三人的武功早就威鎮西北，但三人年事已高，近年過著半退隱的生活。
言一山繼讀說：「剛才你跟北冥四使交手的情景，我看見了，四人都好狂莽。」
「二弟，正值用人之際，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些年來，我們對北冥天尊唯唯諾諾，必恭必敬，無非是想借他之力壯大血旗盟，說到底他們只是一介武夫，論謀略心計又何曾及得上我們。只要萬毒雲煙到手，再等我練成第十層三昧陽烈掌，便可以一舉殲滅北冥神宮，一吐多年之冤氣。」
言一山知道古鐵山素來心高氣傲，這些年來卻在北冥天尊面前卑恭屈膝，儘管這是鮮為人知的事。
言一山也知道，古鐵山表面扮作若無其事，內心卻氣憤難平，只是他為人深沉，沒有外人察覺而已。
言一山說：「荊楚湖和丁一，乾脆就推給北冥天尊和趙曉冬去應付吧，我和大哥可以敵住無名與丹陽子，其他甚麼禽禽獸獸便交由北冥四使、三大護法長老、三弟和四弟。依我看，我們的勝算很高。」
「二弟，只有你最了解我的想法。三弟、四弟只是粗人，心思不夠細密，一直以來，人家都算血旗盟是由兩座山支撐著。這次乍遇強敵，內部又出現奸細，雖然面對外憂內患，但只要我們兄弟齊心合力，定必能轉危為安，令血旗盟的威望更上一層，到時我們就可以號令武林了。」古鐵山越說越神采飛揚，仿似君臨江湖就在剎那之間。
「大哥，我已調派人手追查薛良群的下落，這廝平日看來老老實實，竟連我也被他瞞住了，真不知道還有多少…」
看見言一山既氣泄又尷尬的樣子，古鐵山淡然一笑：「二弟，我們太輕敵了，讓人家有機可乘。薛良群那廝就算躲到天腳底，我們也有辨法抓他回來，然後斬斷他的四肢、陽具，全身塗上令皮膚澮爛的毒藥，每日喂他人參吊命，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後再吊在木架上，派人護送到全國二十八個血旗盟的總壇及八壇示眾，以儆校尤…」
古鐵山語調溫和，平平淡淡的就像莊傢人在農忙後，閒話家常，沒有半點怒火。言一山打從心底冒出一股寒氣，幸好他平時修養功夫好，否則早打了一個冷顫。他明白古鐵山往往表面若無其事，內心卻早就殺意旺盛，而且這時候古鐵山所作的任何決定，誰也無法改變，心中慨嘆：「大哥，你是個深沉得連身邊的人也無法捉摸的人，而且處事也往往太獨斷了。」
 
「快半柱香了，你還舉棋不定！」丁一笑吟吟看著把髮髻搔亂了大半的唐立德。
唐立德盯著棋盤上那正被白子攻得快要十零八落的黑子，腦袋快爆裂也想不出解救的方法。
救活了唐經生後，無名說要貼身照顧他，畢竟此人事關重大，唐門、巴山、時宇當然也會一起看守，以防再次出事。
唐巽指派唐彥雲留下，同時負責安排眾人的起居飲食。
巴山自洗雲、虛雲以下全部留下。荊楚湖早就下令神鴿、火鴉、夜梟、海鷗帶領部下四出打探消息，只留下秀秀、春燕、孔夫人、黃鶯等幾個門人。
唐經生被安置到別院內的清暉閣，這是座落於後花園的一個小岳上的三層樓，閒雜人等難以接近。
唐經生被遷往閣中二樓，無名、春燕、秀秀正在旁為他煎藥，其餘眾人各居住於閣中及兩旁廂房的房間。
儘管事出突然，唐立德的安排仍是十分俐落，有條有理。
丁一眼見各人被安頓完，突然向唐立德說：「唐大總管，看你做事有條有理，一定是棋藝高手，和我下一盤棋打發時間如何？」
很快家丁就在二樓廳中把棋盤擺放好。
無名打開房門，好讓眾人可以看見唐經生的情況。
各人感到無聊，也在圍觀二人對棋，只有洗雲留在房中打坐。荊楚湖拉了方瑩、白鷺到後花園練武，時宇和龐宣也各自離開。
武功剛猛直接，下棋也同樣剛猛直接，丁一的白子甫開始便展開連珠炮發般的攻勢，逼得黑子只有招架的餘地。
未幾，唐立德每下一步棋也顯得十分吃力，處處也被強攻，根本無法首尾相應。剛剛丁一下了一子，強攻一起發動，唐立德呆呆瞪著棋盤，喃喃自語：「怎樣守下去？」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流下，手握著的黑子凝在棋盤上，過了快要半柱香，也拿捏不定主意。
「守不住，便逃跑！」丹陽子說完便拿起一顆黑子放在棋盤的左邊下角，頓時黑子被白子殺去一部份，卻空出了大片空間，讓黑子可以自由活動，再無拘束，力量更集中。
「真是好棋！原來道兄也是棋藝高手。」唐立德不禁由衷讚嘆。
「大總管過獎了，你只是當局者迷，貧道只是旁觀者清，世間海闊天高，為何要自己困守一隅！」
唐立德本身棋力甚高，乍見轉機，連下幾子都是把黑子衝向白子的圍攻，登時雙方又拉成了均勢。
丁一瞪了丹陽子一眼，好像說：「臭道士，都是你做的好事。」
丹陽子沒有回應，只顧著跟黃鶯和孔夫人天南地北地胡扯。
過了一會，黑子終於找到了落腳點，漸漸又建立了穩固的陣地。
「中計了！」丹陽子在旁突然慨嘆，丁一又白了他一眼。
隨後白子又再從三面進攻黑子，把黑子擠壓在一角。
眼看要把黑子割成三股，唐立德又再舉棋不定。
丹陽子又搶先下了一黑子，黑子的動向頓時明朗起來，看來丹陽子要黑子放棄防守地盤，留下一大批在陣地，另一批自行逃脫，朝敵人後方殺出一條血路。
唐立德大力拍了大腿一下，讚嘆說：「與其被人瓜分，不如採取主動，分兵兩路，一路用來牽制敵人！」
丁一咬牙切齒地痛罵：「淫賊道子，你根本毫無棋品，旁觀者不得插嘴動手！你快去欺騙無知婦孺，不要再在這裏打擾大爺的雅興！」
丹陽子輕撫著短髭，一臉輕佻地說：「嘿嘿…！三扒兩撥就把你的氣量測試得清清楚楚，像你這麼氣量狹小的人，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丁一馬上反駁：「下棋對奕自是兩人之事，旁人插手干擾，跟偷竊搶掠有何分別？」
眾人看見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在鬥嘴，雙方的理由又強辭奪理，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勸解。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還虛合道。這是氣功的不二法門，當中學問可深，煉是指昇華，把後天之氣昇華成先天之炁。」荊楚湖邊說邊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炁」字。
方瑩恍然大悟似的說：「原來是指這個炁！」
遊隼說：「這個氣跟空氣的氣有何不同？」
荊楚湖說：「空氣的氣只是用來幫助鼓動身體的機能壯旺，強壯五臟六腑，強化皮肉筋骨，大多數氣功亦只停留這個層次。只有這個先天之氣的炁才能掌控陰陽，挪移乾坤，威力無窮無盡，甚至長生不老，羽化成仙。」
白鷺說：「大哥生前也曾教過我一點有關先天氣功的皮毛知識。」
荊楚湖說：「你們一定要有這個基本的認知，才能修煉下去，否則很容易走入歪道。」他剛剛與方瑩對練了一套「穿花蝴蝶掌」，順便也傳授給遊隼和白鷺，二人到底根基好，很快便明白箇中要訣。
接著荊楚湖開始傳授玄門正宗的先天氣功「六合八法」，需要控各人先天的五行偏枯，按時間來修練不同的法門，成效十分迅速。
正當他繼練解說時，突然丹陽子從清暉閣二樓一躍而出，丁一向丹陽子飛撲而上，二人一霎間在空中過了十多招。
丁一的招式剛烈有如狂雷暴雨，丹陽子的招式則似行雲流水，一剛一柔。
丹陽子眼見身形下落，右足向兩尺外的松樹幹虛點，立時向上飄起一丈多。丁一左足使勁連向下快速踏了兩下，正在墮落的身體猛然飈升。
「這就是輕雲縱和凌虛步！」白鷺驚嘆地說，她看見丹陽子右足虛點時，一股氣勁從腳尖射出，氣勁從樹幹再反彈回他的足底，把他托上半空。
她知道兩位正副門主都有一套獨門輕功，荊楚湖是鳳凰，練的輕功名鳳翼天翔；丁一是金翅鳥，練的輕功就是凌虛步。
方瑩感觸地嘆了一聲：「飛馬堂的飛馬踏燕…跟這相差太遠了。」
荊楚湖右手手背輕輕在她的額頭敲了一下，笑罵道：「傻丫頭，千萬不要看扁自己，飛馬踏燕跟凌虛步原理同出一徹，只不過飛馬堂主的內功並不算上乘，近數十年也沒有人在內功上練成火喉，所以無法把飛馬踏燕的本事充份發揮。只要你肯努力，專心練功，必定不會差過這兩個渾蛋。」
方瑩展現喜悅的笑容。
荊楚湖也不白明為何對這傻裡傻氣的小妮子這樣在意？或者是由於跟她談話時，心裏比平時都會平靜很多，感到很安祥的。
 
這時丁一和丹陽子越打越起勁，大家也不想在輕功上輸給對方，除非先把對手揍到地上，否則也不願先著地。
丁一怒喝：「要是你不求饒認輸，我就把你的臉揍扁，教你以後連老太婆也泡不到手！」
丹陽子冷笑著反駁說：「就憑你這頭蠻牛？看你連傷我一條汗毛的本事都沒有，哈哈…大家快來看我丹陽子在成都降伏牛妖！」
丁一大聲反駁：「呸！米粒之珠也放光華，看我把你的牙也轟掉。」
二人雖然嘴在鬥，手腳卻沒有慢下來，連站在二樓欄杆觀戰的虛雲、唐立德兩名高手也看得又敬又畏，孔雀則微笑著睥睨。
「丁一快停手，你要去幹活了。」荊楚湖突然開腔，同時雙足一躍，在半空時雙手再向下一拍，身體又再速升一丈，到了丁一和丹陽子的頭上，猛然身體速墜，插在二人中間。
荊楚湖雙手在極狹小的空間翻飛穿插，同時招架丹陽子和丁一的拳腳，但他仍是游刃有餘。
霎間三人同時著地。
「看清楚了沒有？」荊楚湖向方瑩說。
「原來穿花蝴蝶可以有這麼多變化，不過你出招太快，我無法完全看清楚。」
聽罷方瑩回答，荊楚湖只是笑了笑，回頭板著臉對丁一說：「你不要在胡鬧了，是時候去招呼方博那笨小子，你好歹也答應過教人家功夫，卻一味把他丟給鶴仙翁。」
丁一尷尬地搔了搔頭，無奈地說：「教笨蛋十分累人。」說完便躍出圍牆。
丹陽子冷冷地說：「丁一做師傅，準把正常人也教成了大懶蟲。」
只見一隻鞋破空飛向丹陽子，空中傳來丁一的痛罵：「淫賊道快閉嘴！」
 
 

• 金翅鳥是傳說中的靈界神鳥，也有人稱之為大金鵬王，屬於佛經中所云的天龍八部之一。金翅鳥可謂鳥中戰神，與龍族為死敵，常襲擊小龍作為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