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內奸》
 
丹陽子從圍牆上跳下來的時候,看見數十人氣急敗壞地朝著武侯祠趕去,這些人由一位五十多歲、有點胖的男人帶領著。
「道士,冤家路窄,你的好對手也來了!」龐宣指著另一邊路上,有另一幫人匆匆地跑來,為首的人是言一山,後面跟著古倩敏、哈爾真以及血旗盟的幫眾。
「言兄,別來無恙?」丹陽子劑出一個笑臉,走上前合掌一拜。
言一山愕然,因為他看見丹陽子與無名、龐宣、秀秀、春燕,五個人竟然一字形列在武侯祠大門外。
「又是你們,這次要搞甚麼把戲?」言一山說。
「小可,只是受人所托,身不由己,有何開罪之處,萬望言兄多多包涵。」丹陽士再打恭作揖。
言一山知道他們厲害,當然不想翻臉,卻見另一批領頭的中年人忽然喝罵:「本大爺有要事,你們快滾開!」
龐宣打了一個哈欠:「你有甚麼要事,先跟本爺爺匯報一下,讓爺爺看看到底有多要緊,看看是你的事要緊,還是爺爺睡覺要緊。」說完,龐宣竟然就橫身躺在地上睡了。




那中年人氣得舉足跺地,指著龐宣喝罵:「臭叫化,快給我起來!敢惹怒我,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無名馬上勸解:「這位檀越,不要動不動就生惡念,況且這個叫化也不是善類,惹怒他會很麻煩。」
龐宣睜開右眼,眯眼打量著那中年人:「今次算你好運,因為爺爺是給面子這位大師才不跟你計較。那麼,以後你就不要再在我耳邊嗡嗡地亂叫亂吵了。」
中年人聽後,氣得臉都通紅了,然後他身後的一名少年搶著說:「蜀中唐門二爺有緊要事要辦,你們快快讓開,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
龐宣怪叫一聲才說:「哇,原來是唐門二爺唐兌,怪不得這樣囂張!不過,武侯祠可不是你們唐家的地方。如果你們要撤野,看來還是滾回瀘州比較適合。」
言一山心知丹陽子等人是有心生事,目的就是阻止他們進入武侯祠。
不過,言一山也知道丹陽子、龐宣、無名三人的武功是何等高強,因此還不敢胡亂造次,唯有坐山觀虎鬥,讓唐門先做爛頭蟀好了。
 
儘管縱橫武林已有二、三十年,洗雲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壓逼力。
荊楚湖每走近一步,洗雲身上就似是被壓上了千斤巨石,而且是一步一千斤!




隨著荊楚湖愈走愈近,四周的空氣亦隨著他的步伐而凝聚起來。
荊楚湖和他手中的南明離火,仍然殘留著一層層薄薄的、閃爍的火光,他臉上的傷口,竟有一小撮火是在燃燒著似的,詭異得很。
荊楚湖冷冷地說:「你們的寶貝徒兒會比我強嗎?」他瞪著洗雲再次追問。
洗雲有點泄氣地回答:「相差太遠了,就連貧道也自愧不如!」洗雲身為一派宗師,竟然自認武功不及荊楚湖,在場眾人也感到洗雲確實有過人的氣度。
荊楚湖笑了笑:「道長,我雖然接下九轉珠蘭,卻是狼狽得很,而且你也看見,唐門主在施展九轉珠蘭之後,因為大耗內力,累得舉步維艱。所以我相信,唐門的高手並不會隨便向一般晚輩使用九轉珠蘭,免得白白浪費力氣。另一方面,你的徒弟也沒有本事逼他們使用九轉珠蘭此等絕招。」
洗雲一時間無言以對。
事實上,九轉珠蘭需要深厚的內力去操縱,有這等內力的高手要是有心殺害洗雲的徒弟,根本是一件十分輕易的事。然而,苗若谷的致命傷口,確實是九轉珠蘭所造成,因此他越想越感到迷惑了。
 
龐宣大刺刺地橫身躺在武侯祠戲台大院的門外。
唐兌見他賴死不走,便向身後的四名弟子低聲說了幾句,四人聽罷就立刻上前強行把龐宣抬走。




道士、和尚、秀秀、春燕等人只是在笑著看,並沒有打算出手阻止。
四名唐門弟子各架著龐宣的四肢,準備揪起他的人時,卻發現眼前這個老叫化竟似是一塊千斤重的巨石,重得無法挪移半分。
四人拼命使勁,連脖子也谷得通紅,卻還是束手無策。
龐宣則若無其事地,呼呼嚕嚕地睡著。
丹陽子佛心婆心地勸說:「這老要飯天生賤骨頭,愛睡在哪裏誰也無法阻止,要是你吵醒他,他便會瘋起來,變成個遇佛殺佛、遇神殺神的人,惹不得,唉!惹不得。」他說話時,眼睛總是有意無意間盯著哈爾真。
唐兌一手脫掉了外袍,朗聲說:「居然隨隨便便就能夠使出這樣霸道的千斤墜,老夫知道你們並非泛泛之輩,不過唐門從不向別人折腰,唐兌今天唯有向各位賜教。」事情已發展到隨時準備動手的局面,其他唐門門人也蓄勢待發。
秀秀斜瞄著言一山,冷冷地說:「言副盟主,人家唐門等得不耐煩了,正吵著要動粗,你們血旗盟卻好像打算置身事外,是否要等人家為你們打頭陣,侍機撿便宜?」
春燕繼續搶白:「嘿嘿…,血盟旗上次在岳陽被我們搞得焦頭爛額,可能心有餘悸,本來就怕得想挾著尾巴溜了,不過恰巧有外人在這裏,所以只好硬著頭皮死撐。」
言一山被二人連番嘲諷,氣得胸口也快爆裂,正想開口回應,但此時荊楚湖在大院內高聲說:「事情已經完結了,放他們進來吧!」
龐宣四肢一登,四名唐門弟子被撂倒地上,他彈起身一手推開大門,然後竄了進去。丹陽子、無名、秀秀和春燕也一溜煙般尾隨內進。
剛剛擺好架式準備動手的唐兌登時呆了一呆,氣得跺了一腳,再向門下弟子招了招手,率先領頭內進。
言一山向哈爾真和古倩敏說:「丹陽子五個人在這裏出現,不知道又要搞甚麼花樣,還是先讓唐門的人進去,讓唐門的人打頭陣。相信以大哥和三弟、四弟的本領,應沒有多大問題。」
古倩敏顯得很擔憂:「二叔,我們追縱飛馬堂的人,處處失利,損兵折將,我覺得是有人暗中設計在對付我們。」
言一山嘆了一口氣:「唉,自從我們和大哥在黑茶山結義,創立血旗盟後,十三年來所經歷的風風雨雨、無數次生死一線的關頭,我們都挺過了。所以你放心,只要我們上下一心,任何敵人也不用害怕。」言一山望著打開了的大門,眼裏閃過無限唏噓。
 




唐兌看見大院內的椅桌大部份都碎了,多數人受了傷並躲在四邊的牆角,傷者也包括唐門的人在內,只有四批人和一名高瘦漢子仍然安然無恙。
站在中央的唐巽,看起來十分疲倦,彥冰和彥雲兩兄妹正在扶著他。
唐兌連忙上前,關切地問:「大哥,你有病在身,我早勸你不要勉強。」
唐巽似乎很在意提到他有病,板著臉說:「這點小毛病,我還未放在心。」
眾人這時才知道唐巽有病在身,卻仍然如此威猛,假如他是完完全全健康的狀態,荊楚湖又能否接得住四招九轉珠蘭呢?
「大哥,我接到消息就馬上趕來,幸好還來得及。」唐兌說。
荊楚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唐兌看見這書生模樣的人如此張狂,非常不滿,但又看見洗雲和虛雲等巴山道士對這位書生十分戒備,一時間摸不到他的底細,所以沒有作出回應。
「呵呵…,這位應該是唐門的二爺唐兌先生,請問是誰通知你的大哥在這裏出事了?」荊楚湖說話的聲音,在唐兌耳中顯得格外刺耳。
唐兌說:「這裏有一些受傷的人逃了出去,再以我們唐門在蜀中的網絡,很快就收到風聲。」
這時丁一也哈哈大笑起來,他望著剛進來的丹陽子等人,說:「道士,你們沒有偷懶嗎?」
哈爾真和古倩敏看見荊楚湖、丁一、丹陽子、無名和龐宣竟然是一伙,立即明白岳陽一戰是被人家有心戲弄。
「最愛偷懶的人是你,貧道一向忠人之事,你們吩咐我們禁止任何人離開這大院一步,除了人以外的東西,例如蒼蠅、麻雀,多多少少有能夠進進出出,任何人、或者類似人形的動物,一概沒有走漏半隻。」
丹陽子轉身說:「烏鴉,你那邊又如何?」
一名身穿全身黑衣的濃眉大眼、皮膚帶點黝黑的少女接著說:「我們一共四十名烏鴉兵連大院內外的小巷、狗洞也有人把守,而且在圍牆外佈置了烈火陣,任何人就算避過我們的耳目,也會立時烈火焚身。」




荊楚湖冷笑著說:「唐兌兄,可不可找那位通知你的門人來問幾句話?」
唐兌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荊楚湖不等他回答,馬上追問言一山:「言二當家,你的手下又如何知道這裏亂成一團,通知你們趕來助拳打架啊?」
丁一搶著說:「你們接到的消息,應該是幾大門派和幫會與唐門展開混戰吧,卻又不知道原來是我們在搗蛋。言一山、唐兌,你們說得出我倆是誰嗎?」
言一山和唐兌打量著荊楚湖和丁一,心裏登時生起了一個悶葫蘆,這二人肯定不是唐門也不是巴山一伙。
如果是由這裏逃出的人報信,一定會知道荊楚湖和丁一是天下聞名的殺手之王  「忘情棄愛」,因為他們二人早就自報家門。
荊楚湖不等他們思考,搶著說:「嘿!今天這亂局全是我們一手搞出來的。你們連罪魁禍首也搞不清楚是誰,便一窩蜂湧過來,給人家用陷阱坑了,矇矇的到了閻王地府報到,做鬼也是糊塗鬼。」荊楚湖的目光一直在瞧著古鐵山。
「人家唐老爺子來看戲,為何會這麼多人一起收到消息?還有,大家也認為那個柯浩雲落入唐門手中?最可笑的是,爭奪萬毒雲煙本來是秘密進行的江湖大陰謀,現在卻有很多江湖雜碎聞風而至,沾手這趟混水。嗯,古盟主,聽說血旗盟是第一手搶奪萬毒雲煙的幫派,可是你連餘下的半本圖譜到底落在誰的手中,應該也是不太清楚……還有,這些雜碎所得到的消息,好像比你更加靈通。」他暗中也用上了魔音大法,把古鐵山壓掀著的怒火煽得更旺盛。
古鐵山越聽越氣,偏偏荊楚湖每句說話也擊中要害。
血旗盟一直以為圖譜由聶萬君那一伙人帶走,結果把主力都調出西蜀,到頭來奪寶不成還要損兵折將,他鐵青著臉厲聲地說:「二弟,是誰告訴你來這裏的!」
另一邊廂,唐巽神色凝重地問唐兌:「是誰告訴你,我在這裏出事的?」
唐兌呆了一呆,還未反應過來,一條人影從唐門弟子中霍地竄出來。
那人雙足發勁,正欲跳上圍牆,也不見唐巽、唐兌雙手任何動作,唐門的人早就向那人射出十多把飛鏢。
那人身手也不弱,右手一揚,也發出十多把飛鏢,擋住了部份來襲的暗器,同時右足在牆頭一點,立時向右邊斜翻滾,避過其餘的飛鏢。
眼看那人快要成功逃脫,其他唐門弟子正想追趕,只見那人突然由牆外斜斜飛回來,然後丁一上前摑了那人一巴掌,再重重把他摔在地上。
這時,見牆頭站著一男一女,男的身材矮小,四十歲左右,臉圓圓的,眼袋又黑又大,一臉長期睡眠不足的模樣。女的三十多歲,樣子頗為標緻,她說:「門主,我們打他拿下了,請問還有甚麼吩咐?」




荊楚湖說:「海鷗、夜梟,你們可以休息一會,人家自然會家法伺候。」
唐立德上前把那人的幾個大穴封了,教他再動彈不得,回頭向唐巽報告:「是唐經生,三房十二代的人。」
唐立德素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只有他能認清楚唐門上上下下,共八房二千三十六口的人、名字和關係。
丁一說:「這傢伙的牙齒,剛才被我全都打落了,所以不能咬舌自盡,即使牙齒藏了毒藥,也無法咬破毒囊。你把他抓回去,好好地審問吧!」
荊楚湖招手,游隼便給他送上一杯八寶茶。
荊楚湖呷了兩口,很愜意似的,笑著說:「嘻嘻…,痛快痛快,人家唐門把內奸抓了,古盟主還是渾渾噩噩,嘻嘻…」
古鐵山氣得頭髮直豎,面上青筋暴現,咬牙切齒地說:「一山,誰通知你們來這裏!」他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很有力量,重重地鎚在所有幫眾的心中。
言一山無奈地說:「楊炬。」
古鐵山聞言也感到愕然。
楊炬是白旗的副旗主,武功卻不在幾位正旗主之下,也曾多次為血旗盟出生入死,立過很多汗馬功勞。
「滾出來!」每一個字都是怒火的化身,手下們都從未見過盟主如此震怒。
一名長著大鬍子的中年壯漢從人群中緩緩地走出,他額頭汗水滾滾落下,囁嚅地說:「是黑旗副旗主薛良群先來找…找我的,他說他從武侯祠逃出來,還受了點傷。那時,我和言副盟主、金、銀兩位旗主剛來到成都,因為我是先頭部隊,所以他叫我先找言副盟主報告,等他召集各他的人,再在道上跟我們會合。」
古鐵山霎時間想起,今天薛良群沒有隨他來到武侯祠,他是留守在大本營,想到這裏便馬上追問:「薛良群在哪裏?」
血旗盟的人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丁一冷冷地說:「禍起蕭牆!」




荊楚湖馬上附和嘲諷:「自己四處去打家劫舍,想不到自己的老巢早被老鼠啃得殘殘破破了。」
無名一臉真誠地說:「世人就是被貪嗔癡所誤,所有煩惱都由這三毒而起,古盟主如果不起貪念,便不會誤中別人的陷阱。」
丹陽子滿有感慨地說:「大道無為,無不所為,為慾望所驅動,起了妄心,便與無為大道相違,殆矣!殆矣!」
四人的對答似認真,又似戲言,巔三倒四似的,古鐵山一時之間亦無言以對。
哈爾真從未見過古鐵山如此憤怒,也未見過他如此進退失據,連番挫折,令她也從未如此的泄氣。突然,哈爾真感到一道溫暖的目光望向自己。
丹陽子正痴痴的盯著哈爾真,正當二人目光交接時,丹陽子好像有點害羞的笑了笑,哈爾真立時感到一股熱血湧上雙耳。
這時洗雲和虛雲突然上前,向丹陽子合什一拜,恭敬地說:「師叔,別來無恙!」丹陽子馬上回禮:「洗雲道兄、虛雲道兄,無需多禮,大家以平輩相稱即可。」
古倩敏在古鐵山耳邊交待了丹陽子和無名的來歷,古鐵山心情更沉重。
武當三清二老一子七真,三清二老是上輩高手,一子七真是新一代高手,其中一子的丹陽子為何獨立於七真之外,皆因他入門不久,便跟隨三清的師叔,道門名宿天璣子練武修道,所以在道門輩份甚高。
現時天下以全真、正一、茅山道士為主。武當和巴山同屬全真教,論資排輩,還在洗雲、虛雲之上。
荊楚湖向洗雲說:「就看你與這賊道士有點香火緣,今天可以免卻動手。我和丁一只是受雇把殺害飛馬堂的人殺光,其他的人我們懶得理會。」
血旗盟的人感到荊楚湖眼裏閃過一度寒光,就好像隨時要把他們手刃刀下。
「當然,如果有人在幕後操縱,煽動各大幫派間的血戰,從而從中取利,我更加要揪他們出來。古鐵山,本公子今天暫且把你的頭顱權寄在你的頸項上,給你一點時間去把內奸抓出來。」
儘管荊楚湖氣高趾揚得很,古鐵山只能緊緊握了握雙拳,把那口氣咽下去,沒有反駁,回頭向各手下說:「我們回去!」說罷便領頭離開。
蕭昊、赫連滿雖然心有不甘,仍是無奈地尾隨。
當哈爾真經過丹陽子身邊時,她不期然向他瞧了一眼,丹陽子含笑地向他點了點頭,哈爾真慌得連忙把頭擰回去,可是又忍不住偷偷回望了一眼。
丁一向荊楚湖說:「這姓古的,擁有忍人所不能忍的氣度,也難怪能夠領導血旗盟迅速掘起,我們不能小覷他。」
荊楚湖點了點頭,向唐兌說:「唐門主,暫時我們最重要的線索在你手中,為了唐門洗脫嫌疑,也為了能夠抓出真正主謀,我希望唐門主可以讓我們、巴山派和時宇,一起參與審問的工作。」
龐宣在旁搭訕:「荊楚湖和丁一這兩名小子…對酷刑逼供真的很有一手,他們那些整治人的手段,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滿口鮮血,腫了大半邊臉的唐經生聞言亦不禁渾身抖震。
天下第一殺手的酷刑到底有多可怕,真教人難以想像!
唐兌仍在猶疑之間,唐巽態度堅強地說:「這些都是唐門家事,外人不容插手。」
荊楚湖和丁一登時臉色一沉,緩緩地說:「我給你一個再說一遍的機會!」
二人同時用上了魔音大法和瞳術,唐巽剎那間,眼前好像出現了無數利刃,正把他的皮肉一片一片地割下,痛得他撕心裂肺,額頭冷汗潸潸直下。
這時,大批蜢蟻跑到他臉上的傷口,大口大口地啃下去,那份癢和那份痛,令他的腦袋快要爆炸裂開。唐巽瘋狂似地,使勁在臉上亂抓亂拽。突然,他看見雙手拿著一塊血淋淋、軟綿綿的東西,他仔細看了看,「哇!」一聲驚叫起來,那東西竟然是自己的整塊臉皮。
唐巽聲嘶力竭地慘叫不知多久,驀地後腦被重擊了一下。他晃晃惚惚,隱約聽見唐兌在吆喝:「醒來!」,他的眼簾緩緩張開,原來仍身在武侯祠,他全身絲毫無損,腳邊有一顆合桃,他頓時明知中了人家的道兒,當場出醜,幸好是唐兌用合桃擊中了他的玉枕穴,替他解除了魔音大法和瞳術的控制。
丁一和荊楚湖斜眼瞧著他,嘴角掛著冷笑,好像向他說:「嘿!廢物,大爺手指也不用動一根,就能把你玩弄得死去活來。」他整個登時泄了氣,紅著臉退到唐兌身後。
丹陽子趁機打圓場:「唐門主,荊楚湖和丁一兩人的行事作風,無可否認偏激古怪,不過他們的腦筋還算頗潑活,對於破解別人的奸計,確實有一手。這次萬毒雲煙圖譜,多個門派、幫會的人慘遭殺害,唐門也被誣成為兇手之一。我認為唐門主應該考慮讓他們參與審問,冀能找出真兇,為唐門洗脫污名。」
龐宣顯得有點不耐煩,搔著一頭蓬鬆的頭髮說:「唐兌,老要飯過去也與你有數面之緣,你好歹也給我一點面子。」
唐兌定神打量了龐宣一會,馬上拱手施禮:「原來是鐵丐龐宣兄弟,怪不得剛才你一進來,我便覺得有點面熟,當年一別已十多年,龐兄當年義薄雲天,唐某深深佩服,他們竟然是你推心置腹的朋友,唐某自然亦視為知己。」唐兌的語氣變得很親切,唐門的人感到很愕然。
龐宣馬上催促:「那麼,不要在這裏再呆下去了,大伙兒這就回去你的老巢,大碗喝酒、大塊割肉,這樣才有精神力氣去查出蛛絲馬跡,把真兇抓出來。」
唐兌想了想說:「龐兄說得對,唐門在成都城都有別院,不用趕路回瀘州。洗雲、虛雲道兄,還有時宇兄,唐某懇請三位一起參與查出真相,三位的門下和朋友也牽涉其中,唐兌一生光明磊落,如果此事涉及唐門弟子,唐兌絕不護短,一定給各位一個公正的回覆。」
 
自從離開武侯祠,古鐵山再也沒有說過半句話,也沒有坐上他專用的轎,而只是默默無言地領著眾人離去。
他雖然不發一言,可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怒氣。
縱橫四海,叱吒一時的血旗盟何時受過如此屈辱?
古鐵山突然仰天長嘆:「唉!二弟、三弟、四弟,我們這幾年可能真的是太順利了,行事都變得粗疏大意,一味只顧向外擴張地盤,連被人滲透了內奸亦懵然不知,所以今天才會這樣丟人現眼。」
在眾人平日眼中像鐵人一般的古盟主,此時竟然掛著一臉的蒼桑和疲倦。
蕭昊說:「大哥,咱們兄弟四人當年於黑茶山結盟,誓死共同進退,只要我們兄弟四人同心,定能洗脫血旗盟今日的恥辱。」
古鐵山腦中泛起那段幾乎已被忘記的過去。
那時他還很年青,剛剛在晉地嵐縣成立了一個小幫派,身邊還沒有真正得力的助手,於是經常被一些大幫派壓逼,後來因為一次小衝突而認識了言一山,二人不打不相識,大家都欣賞對方的武功,得知言一山在靜樂的天柱山也有一個小幫會,自此兩個小幫派互相照應,漸漸在山西道一帶站穩陣腳,其後又結識了另外兩個馬幫的首領,正是蕭昊和赫連滿。眾人互相惺惺相惜,不時也有交往。
當時山西道上第一大幫呂梁寨持騺勢欺壓其他幫派,於是,在梁呂山一帶的十多個幫派、山寨、馬幫便打算結成聯盟對抗。
眾人知道,古鐵山武功和謀略都十分出眾,於是相約在黑茶山開會。怎料消息外泄,呂梁幫早就派人暗中部署,傾盡全幫一千多人圍剿黑茶山。
古鐵山和十多名幫主本來為了掩人耳目,都只帶了三名隨從上山,結果只有不到一百人。經過三日三夜的血戰,古鐵山憑一支縛著旗幟的銀槍,帶領眾人乘著雨夜突襲,擊殺呂梁幫的正、副幫主一共五人,這一役幾乎把呂梁幫的好手全部殲滅,雖然古鐵山一伙也死傷慘重。
餘下的人,便都在銀槍上的旗幟歃血為盟,推古鐵山為盟主,自此血旗盟正式成立……
 
「古兄,別來無恙!」一把滿熱又帶點誇張語氣的聲音,把古鐵山從回憶中拉回現實。只見二十多人迎面而來,他們中間還有一頂轎。
剛才說話的中年男人,頭比常人大,而掛在大頭的嘴巴,相對這大頭仍顯得頤大無比。由於嘴巴太大,其他的眼、耳、鼻顯得很小得可憐,他有高高瘦瘦的身材,那大頭掛在頸項上,幾乎擠到肩膊,看上去顯得怪怪的,有點滑稽。這個中年男人身穿錦袍,外表是一名商人打扮。
然而,古鐵山一看見他就心下一凛,因為這人正是威鎮長江水域的十二連環塢總舵主,翻江蛟龍吳大咬。
吳大咬人如其名,不但吃東西時三扒兩撥便吃光,打秋風、巧立名目的敲詐技倆更是江湖公認一絕,偏偏他又是十殺刀之一,又有十二連環塢這大背景,也不知多少江湖惡霸被他敲了大筆竹槓。
很多人說被鯊咬了一口,至少還有半截殘屍,如若被吳大口咬中,連骨頭也被啃成渣吞下肚。
吳大咬身邊站著多名勁裝漢子,其中一名身材較矮小的大頭漢子,那人的頭綁著繃帶,面部幾有一些地方青青腫腫,看來是受傷未癒,言一山等馬上認出他正是揚子鱷神何天雄。
「翻江蛟龍和揚子鱷神也大駕光臨成都,不知有何貴幹?」古鐵山試探說。
吳大咬抽出掛在腰間的算盤搖了搖,肉笑皮不笑地說:「我是來找幾個冤家好好算一些爛賬!」他說話時,露出口裏又尖又亂的牙齒,頗為嚇人。
「古兄,先跟你算算賬,唉!其實我也是無可奈何,我的師弟為血旗盟追拿飛馬堂的人,結果被人家毀了大半船隻,手下幾乎全部受了重傷,十二連環塢的一員的三湘幫也被重創,等於墮了十二連環塢的威名。我們十二連環塢認為血旗盟未能盡全力去應戰,才導至十二連環塢的損失,所以作為總舵主,我責無旁貸,一定要為大家討個公道,好為十二連環塢上上下下作一個交代。古兄,你千萬不要誤會,十二連環塢並非有心跟血旗盟佔便宜,三湘幫的確是傷亡慘重。」
吳大咬越說越神情淒切,他暗地運勁捅了何天雄腰間的舊創,何天雄痛得哇的慘叫一聲,豆大的汗珠沿著額頭潸潸流下。
吳大咬馬上安慰何天雄:「師弟,你放心,你的內傷,師兄一定幫你治好,幾貴重的藥材,我都會為你搜羅回來,所以你放心!」
何天雄兩眼淚水盈眶,悲切而感動地說:「師兄…」其後的說話便咽不成聲。
古倩敏正想反駁,她早知道何天雄根本就認識荊楚湖等人,是他先在馬橋放走了荊楚湖,當中還肯定混著飛馬堂的人,至於岳陽一戰,搞不好他也是同謀。
她正想開口之際,吳大咬搶著說:「古兄,你也看見,我的師弟傷了五藏六腑、奇經八脈,要是有一個醫療失誤,輕者武功大不如前,重者就會成為殘疾之軀,久病纏綿。唉!你看他堂堂一幫之主,威鎮三湘的男人,過的是在刀鋒打滾的舔血生涯,如果成了廢人,就算他甘心退隱,那些仇家也肯定不會放過他,而且三湘幫上上下下還有受了重傷的幫眾過百人,唉唉……」
吳大咬說話時連珠爆發,外人根本無法插嘴,接著他七情上臉,連續嘆息多聲又一臉神傷地繼續說:「三湘一帶是貧瘠之地,苦無良藥。蜀地向來盛產藥材,所以我才把師弟和其他同盟兄弟帶來,為師弟及三湘幫眾尋找上等田七、藏紅花、冬蟲草、天麻、當歸、川貝,為他們配成靈藥療傷,以盡我身為總舵主之職責。」這時何天雄早就英雄淚下,又再情淒意切地說:「師兄!」
吳大咬也回敬一句:「師弟!」二人竟然相擁而淚,看見這情景,古鐵山等也不知如何回應,無奈地愣愣的看著他們二人。
男兒有淚不輕彈,因為男兒淚往往比女兒淚產生更大的效果!
本來一臉悽悽慘慘戚戚的吳大咬,猛然抖擻精神,左手提起算盤,右手五隻手指飛快地撥動術珠,逼逼迫迫地響過不停,口中唸唸有詞:「安家費一百兩、湯藥費二百兩、大夫診療費一百兩、壓驚費一百兩、船隻維修費三百兩、衣服補償費一百、買藥路費一百,合共一千兩銀。吳某欣賞古兄義薄雲天,打過八折承惠八百兩銀。」
他說得又急又快,連珠爆發,教人無法插嘴,說話時還半眯著眼睛,射出狠毒的寒光,好像在說:「你們最好乖乖把銀兩送上,否則老子就要硬來了,千萬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古倩敏正想反駁,古鐵山連忙向她打了一個眼神,示意由他自己去處理。他猶疑了一會,從懷中取出了一張銀票:「吳兄,這次事件麻煩了十二連環塢,我代表血旗盟向各位道歉。這裏一千兩鴻業銀號銀票,請吳兄代我向十二連環塢受傷的兄弟慰問。」
吳大咬霎咧開大口,喜形於色,一手拿過銀票,便塞進懷中:「古兄,英雄氣概、義薄雲天,令吳某深深佩服。吳某與十二連環塢向古兄鞠躬致謝。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吳大咬領著其部下,臉不紅、耳不赤地行了三鞠躬大禮,何天雄及十二連環塢的人也跟著一起做。。
古鐵山、言一山雖然素以深沉及計謀而見稱,可是他們始終是直來直去的北地男兒,幾曾遇過吳大咬這樣看似插科打渾,實際是綿裏藏針的敲詐手段,他盤算過現階段正是強敵當前,犯不著跟十二連環塢翻臉,而且一千兩對血旗盟來說還不算是大數目,二人只好勉強咽下這口冤氣。
吳大咬眉花眼笑地說:「古兄,如果以後有甚麼事交托小弟去做,小弟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古鐵山說:「今日有要事纏身,否則我定會跟吳兄和十二連環塢的兄弟小敘。」
吳大咬說:「古兄無需客套,剛巧今天小弟等亦很忙,還有一個大冤家要找他算一筆很嚴重的糊塗賬。」他說到最後咬牙切齒起來,一張大口顯得更嚇人,肯定要把這冤家狠狠的啃得屍骨無存。
眾人不禁問,誰會是他咬緊了的倒霉鬼?
  • 魔音大法和瞳術同樣是利用內力進入別人的大腦,產生影響思維的效果,甚至出現不同的幻像,以控制其行動。魔音大法是靠聲音為內力的導體,瞳術即是以目光及圖像為內力的導體。

能夠運用魔音大法及瞳術的人,除了內力必須要有一定的基礎,還要本身的內力五行屬水性,方能運用自如。
 
△塢是指用石建成堅固的城寨。元末時群雄逐鹿中原,各地居民都紛紛自建城寨自保。當時長江的戰役尤為慘烈,陳友元、朱元璋多次在長江血戰。一些長江流域的雄強,從四川至江蘇、浙江一帶,一共建成了數十座塢,其中十二座塢的城主結盟,各人的船隻皆能停泊在塢內。漸漸這十二座塢成為長江水路的重要貨運站及貨倉,人稱為十二連環塢。到了荊楚湖這時期,十二連環塢已發展成由十八座塢和十六個幫會組成的超級聯盟,控制了長江水域,只有長江三大湖不屬其導領,不過江湖人仍習慣稱為十二連環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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