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情天,漫遊,瘋狂人間。: 第十三章 烈焰‧沉濤──葵花鏢局 一
【妖魔鬼怪在五百年前「鳳凰轉生術」與「雲龍聚氣功」被不明人士公開前,多數都是靠著汲取其他活物生命精氣、掠奪部份腦髓臟器,或整個連皮帶骨一口吞的貪快式修練。僅僅少數會選擇純淨的日月光能來緩慢修練。而貪快修練的缺點,就是會不停累積苦難怨氣與遺恨執念,終有一天扭曲思想、折磨加身、形體醜惡化且胃口越來越大,還會引來正道人士、善營的妖魔鬼魅、黑吃黑的邪魔怪物等等多方圍剿或互相殘殺;此兩種功法一公開之後,妖魔為禍的作亂事件,大幅減少。
「法與靈」──內功一半轉化成靈力,再將兩者融合為一,便是法力。直接用法力打人,只會得到一半內功的破壞力。同樣的,用法力直接炮轟惡靈類的厲鬼怨魂,只能得到一半靈力的破壞力。只有配合「法術」才是最大威力的運用,等於是赤手空拳的裸體戰士,穿上精良的護甲武器。不過有些東西,法術很難作用,甚至是無用;靈力,內功湧聚在腦袋裡融練精神力,凝練過程中必須執著善念或惡念,若是無念──即是補品!你用無念靈力打過去,保證對方立馬精神百倍,比喝什麼提神飲料、嗑亢奮藥丸還來得更有效。
「雲龍聚氣功」──古代解釋:吸收天地日月精華為己用。現代解釋:除了吸收日月光能外,多增加了吸收熱力、大氣零微電能、廢息等游離能量。「廢息」就是每一口生物呼吸中吐出來會令自己老化的生息,而這口生息,是活物壽命自然進程中排放出來的,白話就是「回收」你每一口呼吸所流洩掉的生命氣息,並非巧取豪奪。
「鳳凰轉生術」──準備一具想轉換任意物種的該物種屍體,甚下就是賭運氣和施術者的法力高低、術式理解程度。鳳凰以外的生物,則需要十支「普通」的鳳凰羽毛。鳳凰羽分普通、親友、伴羽。低階轉生術,不帶一點原身力量、能力,轉生。高階則是十成原身的能力,轉生過去。完全轉生術──能夠自由切換原身和新身兩種生命形態。至於第三種、第四種甚至更多的複合變身,就等天才們開發......除鳳凰轉生術以外,其他諸如:藉體依憑、厲魂附身、鍊鑄肉軀、拼裝塑形等各類轉換法,皆有副作用或需要某種東西來維持。
內功達三流的武者能夠發出:劍氣、刀氣。矛、槍、戟、叉類的是噴發「空錐」和「裂波」,錘、板、棍、耙、杖、盾則是「罡壓」。巔峰以上的恢復速度,足以維持連續發招,不會耗弱自身內力。大招、絕技除外。氣勁種類:一般氣勁都是造成內傷。特殊氣勁有很多種:撕裂、水腫、焦炭、毒性麻痺、電擊性刺痛麻痺、潛爆、凝土塊狀化、內臟移位......
外國武者對內功的稱呼是「原能」,普分原能五級。一級上去是「頂點」、「超級」、「掌控者」。他們不知外放長距離殺傷氣勁的方法,只能擎起極短距離的攻守力場,卻也因此力量與防護更為集中、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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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紀2771年。
漢聯曆2020年10月24號 週六 下午
『余少時,曾養過一隻公雪貂,余喚牠叫小雪。每日為了生活,兢兢業業地繁忙鏢局內各種事務,日日奔波至工作結束、纂積下來的累心壓力......總是讓余想逃離現實逃得遠遠......所幸,回房後唯一能讓余感到枯燥生活中的些許歡愉,就是逗逗小雪的悠閒時光──牠那一身雪白柔軟的皮毛,摸起來是如此溫馴柔順──牠那可愛細長的抖動鬚鬚,輕觸時會像被搔到癢似地鼠竄逃離──牠那嗅到食物而蠕動著粉紅鼻子的俏皮模樣──發現房裡盆栽土壤灑一地、衣物被褥遭亂咬、一堆小飾件和鞋子不知拖去哪藏後,找牠興師問罪時所擺出好笑的無辜問號臉,或懶得鳥你的爛泥姿態──在在讓余感受到現實中,還是有值得期待的愉快事情......遺憾的是,在一趟走鏢臨行時,余竟然忘了關好房門。待回家後,小妹哭著告知我小雪不見了,很可能跑上山去......當我再次見到小雪時......牠已經.....成為......盜獵者手中的一張皮......一張雪白沾上怵目血漬的黏片貂皮......血淋淋的白貂皮......一張我可愛小雪的.....皮!!!!我讓盜獵者受盡三天酷刑折磨後,然後將其曝屍荒野──我殘忍嗎?──不,接下來──我將追捕獵殺這些垃圾們到底!!一經發現盜獵組織和買家的任何訊息,就是我行動的時候!!不,會,再,有,第,二,個,小雪......』
葵花鏢局──三代傳承下來的老字號,三代前曾是鴻商富賈。年方六十一歲的鏢頭張岳馬,圓額方臉極短髮、在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眉宇之間,透逸著早年殘存至今依稀正義的俠客氣質。是一個不笑不顯蒼老,一笑便顯歲月凌辱後,遺留諸多魚尾紋和抬頭紋的花甲老人。他本在三年多前連連虧損下,就有結束鏢局的念頭,豈料業務突然變好,每件鏢酬突然提高了一截,而且是雇主自己要提高的。不僅他們葵花鏢局,其他鏢局也是一樣開始爬坡式的向榮情況。此情況的成因,卻是城外綠林好漢、強豪山寨、劫道馬匪等勢力的更迭替換,異常地變得非常快速。導致以前打點走鏢路線的和平策略,很難實施。今日打點好了,過了幾天或幾個禮拜,打點過的團伙被新勢力取代,又要再花一次錢,再談一次判,還不一定能成!既然如此,不如碰運氣和硬闖了!
張岳馬之子──張辰,二十八歲,內功達到二流,是從官方「茴涵」學府學來的一般內功。「撩天斬地刀」刀法是去「萬家式」招譜店買的老刀法,此刀法是幾十年前一位巔峰級的知名刀客「夏侯永」所創。佩刀為朴刀;他待人彬彬有禮不矯情。處事優先審視人與人之間的利害關係,其次才是評估損益得失。重情義,看情況助人,不會一古腦兒僅看片面情況就幫。曾養過一隻可愛的雪貂,後來雪貂意外偷跑到山上被盜獵者殺死,變成一張貂皮。他全殲盜獵團伙以後,對盜獵者恨之入骨,從此以後,一旦發現盜獵組織和買家,便是想方設法要剷除殆盡。也是他唯一會作出莽夫式的不智衝動。
張岳馬之女──張芙妮,年方二十、圓潤臉蛋,是個青春洋溢元氣十足的活潑少女,她的月牙眸子,再搭上微豐的腮幫子,讓她笑起來益發甜美可愛,宛如玲瓏嬌秀的舞春花。四流的一般內功同哥哥一樣,從茴涵學府修練來的。「清燕劍法」同樣出自招譜店的五十年老劍法,是一套主張虛多實少、確擊要害的劍法。她和哥哥產生爭執,生悶氣時,會尋機偷偷在他背後,用毛筆畫一顆長了三根捲毛的禿頭孩童臉,再題上四個字「三毛屁孩」。要不就是貼了一張字條,字條上寫著:「吾是天下第一高手!不服者,請從後面用棍棒圍毆之!」,諸如此類的惡作劇。
樊少秋──二十五歲,內功差五日晉至一流。家裡是做流動攤販的,就居住在葵花鏢局隔壁,每日得早早起床張羅百貨商品,堆疊到四輪拉車上,跟著爹娘一起去早朝市集做買賣直到中午,下午四點又得趕夜市。不過他經常翹掉下午工作跑去釣魚或者找朋友遊玩。與張辰兄妹是從小玩到大、竹馬鬥劍的好朋友;十七歲那年翹掉下午工作,去腸茴城附近一座盛產肥魚聞名的「落雁湖」釣魚。遇上超級高手「煙雨釣客」藍負搖,泛著一葉輕舟滯於湖心處釣魚。
藍負搖見他在蘆葦草岸上的甩竿姿態,瀟灑程度已到花容驚失色、草垂心臣服,魚肚翻天浮上水面自願讓他釣走的天人手腕。便踏水而來,跑到他面前,說要收他這個釣腕天才為徒,好傳承他一手自創的「煙雨竿蹤」槍法。還說他十七歲起步是晚了點,但只要持之以恆,必定能達到他的高度......然後,他曾被張芙妮貼過字條,在後腰處,字條上寫著:「我是三毛屁孩的好肛友!」
鏢局成員:
馮南,二十五歲、三流內功,以前是腸茴城裡「爆魂」飆馬族的特攻隊隊長,是一個活在時速180公尺世界裡的塞車男子。曾經夥同五位隊友,手持兩把特製西瓜刀,闖進同為飆馬族的死對頭「猩矢社團」地盤上,從左祥七道街頭、彩雕繁複的四柱垂花牌樓,一路殺到街尾,殺得猩矢成員一個個雞飛狗上吊又哭爹喊娘的狼狽不堪。他街頭廝殺中自悟的「西瓜十八刀」,是一套刀刀專攻斷手斷腳、砍面破相、劈胸劈背的狠辣戰法;後來被城內名捕之一的義父周處,逮進衙門內,用「激烈動作」來給他講了一段除三害的故事。讓他從此洗心革面,經由義父引介下加入葵花鏢局,已有四年之久──他的自製馬鞍,非常炫目奪睛......同樣,被張芙妮貼過字條:「飆破一切衙門,交通官差全都去吃屎!」。
史達參,年紀不便透露、模樣看似三十幾歲,是一位持有永久居住權、棕眸光頭的外籍人士。舊居在北邊司爾港都時期的前職業是──黑道的「暗差快遞」。某趟運貨途中,因好奇而打破自己原則「不探究貨物」開了托運貨物,發現集團用來送禮打關係的珍稀動物「青斑白虎貓」,接著招來人蛇奴隸集團的追殺。之後他聯手官府,剷除人蛇奴隸集團,結果又惹來自稱是集團頭子的叔父,嚷著要報仇繼續追殺史達參。他不堪「殺了小的,來個老的。殺了老的,又來個老祖宗」這種連低級說書人都講不下去的萬年老爛套路,選擇隱姓埋名帶上青斑白虎貓,跑到那些人勢力範圍外的腸茴城,幹起鏢師職業;原能二級的他,一身功夫全在手腳上,穿上客製輕量化的鎖子甲、手套、護臂,護脛和鐵靴,使他走鏢旅途、幹架切磋都是無往不利的少傷順暢。
屠兩斤,嗜錢如命、喜好賭博,三十六歲、三流內功,濃眉大眼方型臉,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壯碩矮個子,卻擁有天生怪力。在怪力加持下,三流內功能打出二流的越級破壞力。武器是長棍和拐棍;曾為衙門捕快,一次抓捕「格殺通緝犯」的追逐戰中,失手沒救到命危的搭擋,而引咎辭職。歷經兩年低潮,在一位交情不錯、前上司甘起的探訪、開導下,重新振作,加入葵花鏢局。
麥徵蒙,短髮、臉型略為長方,三十二歲、內功二流。曾是大內密探,為了自由而詐死......過往一切皆是謎。
林坦之,二十四歲,武器是平底鍋。以前練過黑市販賣的異書《榴槤寶典》,此書輾轉流落到「浪城商人」手中,該名商人佇腳於腸茴城四日期間內,被他購得。好奇心驅使下練起寶典,按書中指示搭配服用彼琳恩森林特產「錯性榴槤」,練到差點變性而緊急停止,保住了下面與生俱來的小兄弟。卻也變得──皮膚白皙、明眸皓齒、唇紅細眉又氣質陰柔的娘腔俊秀郎。他表面宣稱自己僅僅一流內功,實際上已是臻至巔峰層次,就快超越顛峰。是葵花鏢局內武功最高的「扛鏢子」──他奇特的妻子是一位身材高大強壯、孔武有力、曲線火爆性感,面容姣好的美女大漢,是個極具矛盾感的悍娘子......集結美貌與力量於一身的奇女子「刁千莎」。刁千莎家裡是開屠宰場兼辦流水席宴的外燴行號,刀工十分了得;她與林坦之的緣份,是在張辰為了給爹祝壽而特地請來辦桌時認識的。當菜餚全部出完後,張岳馬感謝他們的辛勞,邀請他們入桌一同用餐。
刁千莎一入桌便一見鍾情林坦之,鐘得要死,接著她猛灌醉林坦之。然後帶回家連煮三次......熟飯熟到堪比爆米花噴上屋頂的等級。要命的是,林坦之愛上她的猛攻......就在那晚隔日早晨醒來後,刁千莎餓虎撲羊直接來個「女騎士‧奔馳模式」,騎得他連連嚷叫:娶妳了,娶妳了,別騎那麼快喔喔喔......刁千莎成為林夫人後,與張芙妮走得很近──他也是張芙妮的字條受害者之一,著名的字條是:「他是男人喔!他是男人喔!他是男人喔!很重要──」、「鐵杵不會磨成繡花針的神奇俊男。」、「夜夜遭娘子漢磨杵的可憐小公馬。」
《榴槤寶典》是一部以反傷為主的神功,身體受擊時以兩倍對手速度、三倍對手傷害,反彈回去。而自己承受的傷害,減半。只能反彈氣勁,刀劍仍會留下創傷。修練此神功,氣勁會變成水腫類型,中招者的中招部位會浮腫疼痛,繼續疊加的話,肌肉組織則開始潰爛,最後炸開一個血肉窟窿。
葵花鏢局沒有垂花門、分前後兩院的日字院落格局,張岳馬給自家房間起的趣味名稱──後院東西廂:「快活帳房」,無任何標明的「置鏢間」、「解放廁所」、「惜物兵甲器材室」、「尖叫跌打醫護室」、牌匾為「嚴禁莫名興奮」可一次十人洗澡的的八屏風隔間的小澡堂;兩層樓的正樓,一樓:西耳房包含衛浴的「辰寢」,東耳房包含衛浴的「妮寢」。招待親朋好友的「閒話聚餐廳」。二樓才是張岳馬的起居區域。
前院,綠柱矮欄結紅籠的環抱遊廊,所串連的東西廂:「沓來客房」、「聚寶儲物間」、「卸貨茅廁」、「慘嚎練武廳」。主房:「飄香廚房」、「貨從口進的茶水暨伙飯堂」、「恭迎貴賓廳」、「無耳偏議室」。
一踏進「迎賓廳」門口的相對牆壁,是一道表面貼飾紅檀木皮、掛上大橫幅「高山懸瀑流長河,河經草岸蒼松過」筆墨山水畫的隔斷北牆。山水畫下方是一張佈置「翠綠彩釉、繪白枝梅」美麗花瓶,與紅酸枝座嵌了石畫板插屏的翹條長案,石畫版的彩繪是「黃白小蝶嬉遊花團錦簇」。長案併攏另一只兩邊有榆木圈椅傍著它的正方拜桌;張辰坐在廳中一個彎腿紅木圓桌旁的鼓凳上,沖泡青茶,牙嗑葵花瓜子。而莊嚴隊列在他桌凳組兩旁的是,三三四四交錯地相看兩對稱放置的八個榆木圈椅和三只茶几。全廳老成的褐紅色調,烘烤出穩重的思考氛圍,有助長洽談要事的正經性,卻也把輕鬆愉快的歡笑聲,給掐得窒息......
半束長髮披在背後肩下四寸的張辰,身穿鏢局制服:黑上衣外罩一件左胸繡白線「葵花」的鐵藍色交襟無袖長罩衫、腰際圍一條深褐革帶,黑長褲管塞進繫繩靴子裡。他手指捏著白瓷青花卷草紋鈴鐺杯、淺啜一口青茶的右腕上,戴了一截切磋用革料護腕。全長連同刀鞘一百三十五公分的短柄朴刀,擱在他旁邊的紅木矮凳上。今早整個上午來應徵臨時鏢客的人,是不少。可惜多半在第一關「浮球試功瓶」,達不到二流內功要求,被考核人員給歉退。甚下的好手,也在比試中刷掉了好幾位,僅剩兩位來自「射門」的合格者。射門的暗器功夫獨步武林,是江湖傳言中出了名很會射。與射門高手交戰過的人或僥倖撿回一命的生還者,說過這麼一句話形容他們:「全身上下除了耳朵和眼睛以外,無所不射!!」。
有這麼兩位特殊專家在,不怕箭矢暗器襲擊,固然有保障。但仍湊不到十人數目,走這一趟光看酬勞就知是高風險、每人計酬五十萬的二流黃單鏢。貼出招人榜單至今已過四日,卻只得上午的兩位。而現在下午時段,總算盼來了幾個走到比試關的好漢,就看馮南和史達參他們檢驗的結果如何了──其實仔細一想也挺合乎常理,輕鬆安全的無聊鏢,誰不走?憑二流內功實力的中堅武者,隨便都能找到一份酬勞不錯的差事,犯不著為了區區五十萬搏命。會輪到他家這兒來,通常是挑剩的,或者是非常缺錢、甘願冒生命危險的無奈選擇──「答」一聲,他齒咬開瓜子殼,將糯白的薄片籽,吐在左掌心已積聚五籽的籽堆裡。他習慣一口吃十片,還差四片......門口忽然傳來悠悠吟詩聲──
「閒日漫雲和風徐,蜻巡婉草柔岸坡,正是躺坡釣魚好時光。」今日來好友家助陣的樊少秋,很騷包地扮了一套藍邊素灰面直裾深衣、榛色寬腰帶還插了把流蘇摺扇子的飄逸文人裝。如果不去看背後斜綁一桿棉布包裹的長槍,他拖長廣袖、垂垮裙擺的文彬模樣,倒有幾分雅士姿色。他抬頭挺胸、鼻孔瞪著張辰,朗誦著自作的釣魚詩,負手信步踏進廳裡,一副「吾乃一介高尚學者,不便和粗鄙武夫談話,以免遭粗鄙汙染」的倨傲姿態,緩緩走至張辰右前方一只鼓凳旁。
「幾個月不見,你欠揍成份變強了。現在隨便一副嘴臉,都能夠引人舉拳!」張辰連嗑四片瓜子,扔到左掌上,說:「你知道今天要做考核員,去比試應徵者,結果穿這什麼礙手礙腳的書生服?」,他將左掌裡的十片瓜籽,一把丟進嘴裡咀嚼咀嚼。又說:「你師父呢?信中只提到你放假,沒提到他老人家去哪。還有你背後那桿長槍,是新買的?」
「停停停停停,一進門你就劈頭拋三個問題過來,是很急?我從隔壁翻山越嶺、費盡心思又歷經數十步之遙途,才艱難地走到這兒。就讓我先喝口熱茶行不?」樊少秋一屁股坐到鼓凳上,抖兩下小臂讓寬大廣袖褪至手肘,拿起面前八角小托盤裡、蓋在品茗杯上的細筒聞香杯。嗅了一小會筒內似是蘭花的茶香氣味,放下杯子說:「我這套近一千塊的書生服,買回來只穿過一次。現在有機會穿,當然要晾出來曬曬嘍。你放心吧,我裡面只著一件短罩杉,待會脫掉外服便可上場。」,他手指扣起品茗杯,再次細聞優質青茶的清爽茶香,接著淺淺一啜滯於口中,使甘醇茶湯融混繚鼻芳氣、斥滿整個口腔,然後緩緩咽下溫湯。「至於我師父,他棄權六派論武,改去『帝郡』的泰衛城,參加有高額獎金『第一屆江湖武道大會』的初拔海選會場。我背後長槍,是師父提早給我的『出師證』。雖然我目前只得他七成技藝,但他還是先將出師證頒給我。」
「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樊少秋兩口喝完青茶,伸手往張辰面前桌上的一塊小圓盤,抓一把葵花瓜子。說:「你爹鋼鐵花都的本鏢,連開始都還沒開始做,怎又多接這單和其他鏢局合作,去鐵京的護衛榜?」
「順道嘛。司爾大港都裡,有一間『梁泊鏢局』專門承攬外國富豪遊客的護差。他們人手不太夠又想吃下這宗高酬肥單,想尋找可靠的老字號鏢局合作,結果找到我爹一位住在港都、靠販賣情報吃飯的老朋友。然後那位老大叔就牽線牽過來我家。他們還允諾會派十位好漢過來幫手。」張辰捏起另一組閒置茶組的聞香筒,嗅一嗅後放回去,改扣著盛湯七分滿的鈴鐺杯,淺抿一口醇芳溫茶。續說:「我爹本著『趁鏢業景氣正好時,能賺多少就盡量賺』的宗旨,承下這件併榜。在我們人手也不夠且雇主的高標要求下,才招起以『贏過我們為合格條件』的臨時鏢客。」
「什麼!?合格條件是贏過我們這些人?」樊少秋嘴裡瓜子嗑到一半,詫呼:「那豈不是招不到人嗎?」
「噗!!」張辰小噴一口茶,愕然看著眼前粗眉圓頂的短髮大眼男。訝諫:「樊兄,自知與自負,你只得了糟糕的一樣......盼君多多省思。」
「省思?改天行程上有很長的空檔再思吧。信中你托我去『懸壺藥齋』買的東西,我帶來了。全都是真貨,沒有仿造的贗品。」樊少秋探手深入交襟懷裡,掏出兩大包頗具份量的箱形油布包裹,將茶托移開騰出空位,放到桌上。再從雙手的寬袖內袋裏,拿出色澤沉馨和諧的紅楓木盒,擱油布包裹上堆在一塊。逐一介紹:「這可是我下足功夫層層篩檢,好不容易買到的懸壺正版品『燃盡丹』、『內傷速療藥』、『止飢營養丸』、『特效創傷粉』。」
樊少秋打開盒面用青金石藍描繪一隻繫繩葫蘆的方章封蠟木盒,四指壓著上蓋邊緣,轉向給張辰看看鋪滿盒內一顆顆狀如蠶豆的暗白丹藥,說:「一顆內功翻倍一天,然後脫功變成普通人一天。最高吃兩顆翻兩次得到四倍內功,脫五天。超過顆數限界便會傷及內臟──若是五顆以上,就會折壽......希望你一顆都不會用到。」
「辛苦了,謝謝。等我爹晚點回來,再拿錢給你。」張辰微笑抱拳致謝。「燃盡丹只是保險措施,說不準哪天靠它撿回一命呢。現在這麼有多顆保險,送你十五顆要不要?」
「不用,我有備一瓶了。」樊少秋蓋上木盒,連同油布包裹放到桌底下第二層的圓盤置物板上,先擱著。他四處張望著說:「對了,怎沒看到小妹。她去哪兒。」
「她呀,跟扛鏢子一起出鏢去黎漫。」
「跟娘娘腔一起?那倒也安全。」
「說到小妹,之前你對小妹不是頗有意思。現在怎樣,心意沒變的話,我可幫你一把。交給其他男人,我不放心。你是我知根知底的人,老實好相處又容易操控。是個可託付的好人。」張辰提起青花茶壺,緩緩將茶湯倒入船型杯口的紫砂茶海......
「多謝張兄抬愛。但是自從小妹偷偷在我背後貼上什麼『好肛友』之後──我轉意了......」樊少秋目光穿越張辰倒茶動作的身旁,看似關注張辰後面矮几上一盆有毒的鐵海棠小盆栽,心緒其實是投往遠方,彷彿思念某人......對外面演武場上,傳來陣陣吆喝和乒乒乓乓的摔墜悶響、鬥毆捶打等惱人聲響,恍若未覺。
「你轉意了!?瞧你不對勁的怪怪模樣──是打算強迫我一同進入『超友誼關係』是吧?」張辰眼見樊少秋用疑似含情脈脈的升級目光,注視自己。他眉頭嚴肅一皺,手按矮凳的上刀柄,冷靜地說:「先聲明,我是寧死也不願成為『受』!!況且,我是鐵桿的異性戀!你若想硬要,那我只好玉石俱焚的血戰到底!!」
「原來你這麼渴望未知領域啊,我話還沒說完,你就先亢起來!?」樊少秋拉回神遊在外的心緒,盯著一臉肅容備戰的張辰。「我是說,我意轉向三四十歲年紀較大、風韻猶存的大姐姐。不是轉向你,請你勿以腦袋裡的妄想小劇場,來度君子之腹!!這教我如何跟你共處一室?」
「原來如此,是我多慮了。我以為你終於要超越常人,進軍非凡的未知領域。」張辰繼續將茶湯逐個倒入聞香杯裡,再把品茗的鈴鐺杯倒蓋在聞香杯筒上,然後拇指按住鈴鐺杯底、食中指夾著聞香筒,一組一組地顛倒反轉過來。
「是誰要非起來了?」──光著膀子的史達參,精實身材上滿是豆粒大汗又裹了多處髒兮兮的沙塵斑塊。他拿條毛巾猛擦身上汗水及沙塵,從毬文格眼的格扇門口,跨檻進廳。銀芒反光燦燦閃爍的鎖子護臂手套,紮在褐褲上腰間的黑革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