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晚夏接近三十度的高溫讓室外操場像焗爐裡般炎熱,使人燥熱難安,理智燃燒殆盡。

張靜宜竭力抑制望向鍾文傑那方的衝動,卻在體育老師叫學生分成兩人一組的時候失了神。

張靜宜和鍾文傑平日都會不約而同地走到對方身邊,一切盡在不言中。

因此,當鍾文傑跑到劉泳淇身旁時,張靜宜惘然若失的眼神便出賣了自己。

她別開臉,若無其事地把自己孤立在一角,這一幕皆映在陳凱婷眼中。



陳凱婷疑惑地抓抓頭髮,參不透為何張靜宜要把情緒隱藏起來。

「你係咪冇人同你一組啊?」陳凱婷向張靜宜伸出手,臉上掛著不容拒絕的笑容。

「嗯。」張靜宜微微垂眼,食指放進陳凱婷冒著汗的手掌中,象徵式地握手。

這是一段友誼的開始。

自從和陳凱婷成為拍檔後,張靜宜才知道原來對方的體育細胞如此發達,倆人中間徘徊的排球往往落在張靜宜背後。



「你係咪十年冇做過運動呀?」陳凱婷眉悄揚了起來,隨意地伸懶腰。

「我唔會有時間去做其他嘢。」張靜宜由不遠處捧著排球跑回來,失去方才的耐性。

「都真。」陳凱婷抬手接過空中的球,不費吹灰之力般射向張靜宜那邊:「你呢啲高材生,一日大部份時間都要用嚟溫書。」

張靜宜聚精會神地盯著排球,企圖直起手把球攔下來,可惜反應遲鈍,球再一次避開雙手,跌在地上。

她打算去撿球時,亂飄的眼神移到鍾文傑身上。對方筆直的身軀比教課書更標準,劉泳淇所發出的每一球都能輕易地接下,他的魅力總能不經意地沁人心扉。



她不像鍾文傑般完美。

陳凱婷順著張靜宜的視線看過去,忍不住搖搖頭。

這個人真是無藥可救了。

「我要走啦,要同校隊練習。」陳凱婷在張靜宜轉過頭的一刻收起表情,唇邊勾起一抹笑意:「你落堂可唔可以幫我執返啲嘢?」

張靜宜無奈地點點頭,陳凱婷的身影隨即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陳凱婷可是跆拳道校隊的隊長,是為學校爭光的明日之星,張靜宜豈敢拒絕對方的請求呢?

張靜宜本以為漫長的一天就到此為止了。直至她回到班房,看見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鍾文傑。

少年將瀏海撥上去露出額頭,汗珠順著他的下顎線流到喉結,白襯衫貼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身體線條。



昔日的張靜宜要是看到這一幕,心臟肯定會撲通撲通地差點跳出心口。

可是她現在刻意錯開對方的視線,即使心裡亂了起來,仍然硬著頭皮從嘴裡擠出兩隻字。

「行開。」

鍾文傑的目光在張靜宜身上繞了一圈,站了起來,腳下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點解突然咁冷淡嘅?」鍾文傑眉眼彎彎,一步一步向張靜宜走過去:「我係咪做錯咗啲咩啊?」

自相識以來,鍾文傑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光芒萬丈般高不可攀。可是現在,那看似人畜無害的笑容卻暗藏狡黠,像是下一秒便會把她吞下去的大灰狼。

張靜宜再遲鈍也能察覺到對方動機不純,瞇起眼去看背著光的他,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後退。



「係咪平時叫你幫我做太多嘢,所以唔想理我?」鍾文傑的聲音像是催命鐮刀,逐漸逼近張靜宜。

張靜宜對著熟人不會掩飾自己,因此亦毫不轉彎抹角地回答對方:「你自己知自己事。」

也許她現在看似不動聲色,實際上內心難受得很。

始終是喜歡了差不多七八年的人,心裡自然仍有些餘情未了。

「你前日到底見到啲咩?」鍾文傑將張靜宜逼到班房的角落,以身高壓制對方:「見你走嗰陣好似好緊張喎。」

事實上鍾文傑早已心中有數,由張靜宜當天起遇上自己如見鬼般的表情,到突然對自己萬分抗拒的態度。他知道張靜宜目睹了甚麼,卻想試探對方。

張靜宜一時間還未習慣如此咄咄逼人的鍾文傑,她甚至好奇起他這麼大轉變的理由。

啊— 他當然會緊張這件事了。張靜宜如夢初醒。



這件事可動搖著他的操行和風紀隊長的職位呢。

鍾文傑隔了這麼久才找自己,原來亦只是為了保護他的地位。

張靜宜依舊不肯直視鍾文傑,聲線微震地吐出數隻字。

「你係咪想威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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