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 第二十五章 林立果密谋五七一 周宇馳急報吳司令
1970年9月的一天，林彪夫婦開完九屆二中全會和林立果一起從廬山回到北京毛家灣的官邸。在廬山會議上，林彪手下的得力幹將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葉群和陳伯達全部受到批判，陳伯達更是首當其衝被毛澤東點名重點批判。毛澤東雖然沒有直接點林彪的名，但是，他指責“有人急於想當國家主席，要分裂黨，急於奪權”，任何人都聽得出矛頭是指向林彪。
從廬山回北京後，林立果一直陰沉著臉，很多天他都呆在家裏，一聲不吭。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林立果認為父親對毛澤東頂禮膜拜的時間太長，不能正確地看待毛澤東；而且父親和他所倚重的將軍們年紀太大，做事太謹慎，已經下不了決心去做應該做的事情。自己不能像父親那樣窩囊，而必須立刻行動起來，用極端手段替父輩們做他們不敢做的事！
於是，林立果似乎換了一個人，猛然振作起來。他不再沉溺於喝著美酒，欣賞美女裸體的“選美”和貪戀與美女做愛的銷魂時刻。他在北京、上海和廣州之間飛來飛去，奔忙了近兩個月，將原來的“小組”合併、改造成新的組織。
林立果原來的“小組”最初只是為了給他選“妃子”而成立的，所以剛開始時叫“找人小組”，人數不多，在北京、上海和廣州三地一共只有一百來人。人員的組成也是以為林立果物色“妃子”人選為目的，其中超過一半都是有一定級別，活動能力比較強的軍官；剩下的不到一半才是為了保衛林立果的安全從空軍中選拔的年輕戰士。他們在加入“小組”時無須履行什麼特別的手續，只是把組織關係轉到當地空軍司令部或軍部的某個部門，其他方面基本上沒有什麼改變。
這次林立果首先把原來比較鬆散的“小組”按正規戰鬥部隊營的編制重新組織，所有人員的檔案全部集中管理。三地的總人數增加到接近一千人；新加入的人員全都是作戰人員，按特種部隊的要求從空軍的年輕戰士中選拔；武器裝備也按特種部隊的標準，每人衝鋒槍和手槍各一支，還配有多種輕重武器；日常訓練也參照特種部隊的科目。最重要的改變是林立果為加入這支部隊的人員制定了特別的手續，其中一項就是要宣誓效忠林（彪）副統帥和林（立果）副部長。無論是新加入的人員還是原來的人員，都必須重新履行新制訂的入隊手續，使這支部隊成為地地道道的林家軍。
林立果從日本電影中選了一個自己喜歡的名字—“小艦隊”來給這支由他親手建立、直接聽命於他的武裝力量命名。他把“大艦隊”的名稱留給他爸爸，而準備用“聯合艦隊”作為“大艦隊”和“小艦隊”的共同名稱。忙完了這些，他才感到心裏踏實了很多。現在由他直接控制的這支部隊戰鬥力已經大大加強。領導“小艦隊”的軍官都是空軍最高指揮機關中握有軍務指揮實權的將級軍官，他們領導的已經是一支戰鬥力超強的特種部隊，能夠與國內任何其他部隊相抗衡。
1971年3月，林立果召集周宇馳、於新野、李偉信等親信到上海的辦公室開會。為了增加自己的分量林立果冒用林彪的名義宣稱：
“制定推翻毛主席的政變計畫，是由我爸爸親自下的命令。”
參加會議的人都沒有質疑林彪親自下命令的說法，他們都知道去年中共中央九屆二中全會時在廬山上發生的事，都認為林彪有理由這樣做。林立果解釋：林彪有可能順利接班，但是，這是毛澤東死後的事。毛澤東可能在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以後才死去。在等待接班的日子裏，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大家都知道，毛澤東越老，疑心病越重，對待他不滿意的人處理手法越狠毒。廬山會議上，毛澤東已經表現出對林彪的不滿，林彪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有所行動。只有推翻毛澤東的獨裁統治，才是唯一的生路。
到會的人都表示願意跟隨林彪參加推翻毛澤東的政變。會議中，他們用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能夠攜帶二十多噸炸彈的美國遠程戰略轟炸機B52來作為毛澤東的代號。他們分析：中國現在實行的社會制度名為社會主義，實際上是“社會法西斯主義”， B52“借馬列主義之皮，執秦始皇之法”；他把國家機器變成驅使人民互相傾軋、互相殘殺的絞肉機，以維持他的封建帝王般的獨裁統治；可是，他沒有能力把國家治理好，在他的統治下，國民經濟已經幾度瀕臨崩潰；三年“自然災害”和文化大革命中一共死了四、五千萬人；解放後，歷次政治運動中遭受迫害的總人數超過全國總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人民的不滿情緒日益增長，而B52把人民的不滿情緒引導到他要打倒的人身上，他自己卻仍然得到人民的盲目支持。所以，推翻B52的政變要打著B52的旗幟進行，在政變成功後，再逐步清算B52的罪行。
經過三天的會議，林立果讓周宇馳把會議的內容總結成文件，定名為“五七一工程紀要”。實際上，這個“紀要”是一個決定通過刺殺毛澤東進行政變的綱領，重點是從理論上分析推翻毛澤東政權的可能性、必要性、基本條件、時機、依靠力量…；其中提到政變分成準備、實施和善後三個階段進行。但是，當中並不包括刺殺毛澤東的具體方案。
在上海開完會後，周宇馳立刻飛回北京。他一回到北京便要求和吳法憲緊急會面。他拒絕在辦公室和家中以及其他任何室內的場所見面，而要求吳法憲將會面地點定在北京郊區軍事禁區內警衛森嚴的森林獵場。那裏有五百名士兵守衛，既與世隔絕，又可以保證不會被竊聽。吳法憲從來不去打獵，這次他同周宇馳一起去狩獵是他絕無僅有的一次，而這唯一的一次狩獵他空手而回。可是，他帶回了一個令自己極度震驚的消息：林立果準備推翻並暗殺毛澤東。周宇馳不僅被要求參加政變，還要負責草擬計畫。這個計畫就是“五七一工程紀要”—諧音“武起義工程紀要”。
周宇馳對吳法憲說：
“林立果說，這是他父親的意思。”
吳法憲當場被嚇得汗流浹背，他不懷疑林彪有意要消滅毛澤東。他知道在廬山會議上發生的事，這是促使林彪決定要消滅毛澤東的起因。可是，林彪為什麼要他的兒子去採取這樣極端的手段？而自己作為林彪集團的第三號人物，卻從來沒有親耳聽林彪說過一句關於這項重大決定的話。吳法憲還沒能夠解決心中的疑問，麻煩已經來了！
1971年3月20日，南京軍區空軍的一個基層幹部—丁思奇從上海來到北京，他要求秘密會見空軍司令員吳法憲。他說，他有關於對現實不滿份子大規模進行秘密活動的情況報告。他下榻在北京前門外，打磨廠街一個空軍的內部招待所。第二天，他將要會見吳法憲。結果當晚午夜，兩卡車荷槍實彈的士兵開到招待所將他抓走。
丁思奇帶來的是有關一項陰謀的消息，他是從林立果在上海的死黨之一李偉信那裏聽來的。李偉信是上海空軍司令部秘書處副處長，他曾經去找過丁思奇，動員他參加一個叫“小艦隊”的秘密組織。李偉信之所以動員丁思奇，是因為丁思奇的妹妹是李偉信的情人。丁思奇如能加入同一個組織，各方面的待遇會馬上得到很大的提高，他和情人之間的關係也會因此更親密。為了說服丁思奇，李偉信將組織成員的名單交給了丁思奇，名單中包括全國各地很多空軍的高級軍官。李偉信希望丁思奇看完名單後會下決心參加“小艦隊”。他根本沒有想到丁思奇會將名單帶到北京，準備第二天跟吳法憲見面時交給吳法憲。
丁思奇可能希望通過揭發這項反對毛主席的陰謀活動來向吳法憲表現自己對毛主席的忠誠，給吳法憲一個好印象。甚至可能因為自己堅定地保衛毛主席而得到吳法憲的重用。結果這位年輕的空軍幹部因為對軍內複雜的政治形勢懵然無知，被冠以反革命分子的罪名，戴上手銬投入監牢。
丁思奇在獄中被嚴刑拷打，但是他堅持自己不是反革命分子，而是是揭發反對毛主席陰謀的好戰士，不肯改變口供。政治上幼稚的代價是他年輕的生命。他最後被押送刑場，秘密槍決。吳法憲在丁思奇的檔案上批註的罪行是：“丁思奇激烈反對毛主席，並惡意攻訐中央，死有餘辜，他是個積極的反革命份子。”
吳法憲將丁思奇滅口，暫時保護了林立果。可是吳法憲知道，既然有丁思奇知道林立果的秘密活動，就會有其他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為林立果掩蓋住他牽涉甚廣的秘密活動。如果有人將林立果的秘密活動通過其他途徑報告到毛主席處，沒有人會相信吳法憲對此一無所知。另一方面，如果林立果的秘密活動真的是林彪授意的，吳法憲怎麼能反對呢？所以，他決定想辦法儘快搞清楚林彪對林立果秘密活動的態度。
林彪曾經找吳法憲談過話，表示要除掉毛澤東，吳法憲明確表示支持林彪推翻毛澤東的政變。本來吳法憲沒有必要再為林立果的秘密活動向林彪保密。但是他瞭解林彪父子之間的微妙關係，甚至，考慮到林彪死後，林立果執掌政權對自己地位的影響。他知道，自己既要巧妙地把事情告訴林彪，又不要給林立果留下靠不住的壞印象，所以他必須謹慎行事，避免夾在林彪父子間兩面不是人。
吳法憲在將丁思奇案件的報告交給葉群時稱，自己是偶然看到這個報告。自己並不是對林立果不滿，而是為他感到擔憂。葉群被這份報告嚇壞了，她要吳法憲繼續調查。吳法憲告訴她，自己已經做好善後工作，保證林立果不會因為這次事件而產生嚴重後果；並且已經讓周宇馳繼續密切跟蹤事態的發展，儘量將事情限制在最小範圍內。可是，他同時表示，不敢保證沒有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職權範圍之外。
吳法憲乘機將他收集到的很多關於林立果越界活動的檔一倂交給葉群，並建議她和林彪親自跟兒子當面談一次。吳法憲請求葉群不要將情報的來源告訴林立果，葉群答應了。吳法憲這才放下這塊一直壓在心中的大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