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闖入者——我唔想成為魔法師，我剩係想搵返個女朋友》: 第108章——夏日祭典

夜幕低垂，此刻的星廊街猶如禁地，無人膽敢前來，令星廊街與月寂夜市之間的幽暗林路變得人煙稀少，在晚上亦更陰寒了。
 
「她們今晚應該也會去夏日祭吧？」
 
宋琦菁仰望着星空嘆息，她長髮披肩，特意在頭上束了一條金帶，金帶在月光下閃閃發亮，與身上的黃衫互相映襯。
 
我遙望着遠處夜市的燈火，在這黯淡無光的地方，那裏就是唯一的明燈。
 
「佢哋兩個而家好自由，想去邊都得。」
 




我苦笑着感嘆一聲，可是她仍然鬱鬱寡歡的。前兩天才相約好一起來夏日祭，現今彼此卻陰陽相隔。
 
換作是我，也未必能夠提起精神。
 
「對喔！」她愉悅地輕叫一聲，側頭向我展露出微笑：「謝謝你，道公子。我們走快一點吧，煙花大會可能快要開始了！」
 
宋琦菁便一支箭地衝向那座牌坊，我稍施風魔力輕鬆地追了上去，卻發現她站在牌坊下，一動不動地仰望着遠處。
 
那是我早些天前見到的五層金字塔式高台，建築工人們辛苦了這麼多天，就是為了今晚的慶典。
 




千顆圓燈籠掛滿台上，令夜市中心散發着極為耀眼的橙紅光采，化成黑夜中的太陽，並傳來連綿不斷的鼓聲及歌聲。
 
「很漂亮⋯⋯」
 
「我哋行過去啦。」
 
我們越過人群，走到高台十多米前，與所有人一同圍在高台之下。
 
頂層站着兩名身穿紅白相間短袖袍的壯漢鼓手，而位於下一層的歌女則圍着高台歌唱，並不斷向地面撒下七彩顏色的花瓣，是魔法嗎？
 




「祭祀夜花星火，心靈鼓動如川。這個有你在的夏天，是在遙遠的夢裏嗎？綻放於熾熱夜空，消逝往無盡星辰～」
 
宋琦菁眼睛發亮地望着漫天飄散的花瓣，然後向天伸出手指沾上一小片黃花。
 
「真想知道這首歌在唱甚麼，過了這麼多年，還沒有人把這段古文歌詞翻譯過來。」
 
「古文？」
 
「對啊，聽說夏日祭典已經有三萬年歷史了，這首《夏祭歌》一直以原版本流傳下來，歌詞、讀音萬年不變，而且每人都懂怎麼唱，卻不懂歌詞含意。」她咧嘴一笑。
 
我突然醒覺瀚大哥施在我身上的通語法術，威力是多麼的強大。
 
「即係好似童謠咁？係你細個嗰陣你媽咪唱俾你聽嘅？」
 
她搖搖頭，將指尖上的黃花輕輕吹飛，黃花隨夜風飄往空中，埋沒在正閃耀着一點點銀光的群星之間。




 
我望向她，留意到她的眼角也有一小顆星在閃着。接着她別過頭去，望向四周數之不盡的男女。
 
「我有點渴了，道公子，你知道附近有甚麼好地方嗎？」
 
「緊係有！你跟我嚟。」
 
我帶着她轉往右邊，在人群潮湧的街道上，她不得不牽着我的手袖，並緊緊地近在我背後。
 
夜市攤販大多都在賣着小食，有烤鯖魚串燒、辣香蕉霜淇淋、松露米餅等，看了眼就足以令人口水直流，且別說空氣中飄散着各類小食的香氣，讓我如置身於美食天堂。
 
只要不再是冰極河豚配轟雷蜂的蛹就沒問題了⋯⋯
 
幸好兩日前我花了點腦容量記了一下夜市的環境，讓我找了一會後便來到了目的地。
 




「夜酌酒吧？」宋琦菁看着門上發光的木牌說。
 
我拉開布簾，店內近乎坐滿了人，而與當晚不同的是大家都成雙成對的。
 
不知道那位少年哄回了他的女友沒有？
 
「又是你嗎？小傢伙？」大圓臉被鬍子佔據的老闆在吧台後大叫，指着他面前的空位：「只剩下這兩個位置了。」
 
我們走過去坐在老闆前方，而他背着門口在櫃上取了兩個杯子下來，再轉身笑容滿臉地看着我們。
 
「今晚真熱鬧，不論何時，夏日祭典的氣氛是絕不會令人失望的。」他一彈手指，在杯上散下一陣火花：「兩位要點甚麼呢？」
 
「兩杯雪泡奶酒，唔該哂老闆。」
 
「好。」




 
不一會後，兩杯分別發着金光及銀光的雪泡奶酒便飄落在我和宋琦菁前面。她由老闆開始調酒時便驚嘆得雙眼睜圓，而現在則禁不住地把鼻子一點點地傾向杯上那層香噴噴的「銀忌廉」。
 
「請慢用。」老闆點頭，往另一邊正舉手召他的客人走去，卻突然回望：「對了，如果你們能替我辦一件事的話，我答應你們未來一年來夜酌酒吧時，都不用給錢。」
 
「嗯？」宋琦菁好奇地拾起頭，鼻尖上卻沾了些「銀忌廉」。
 
「小傢伙你是魔法師吧？」老闆向我揚起眉毛：「會魔法的話，成功的機會確實會大一點。」
 
「老闆，你想我哋幫你做咩啊？」
 
「每年夏日祭的夜晚，月寂夜市都會在酒吧附近的那個空地舉行一場『障礙挑戰』，而今年的大獎是一隻『煙花精靈』。」他向客人舉手示意稍等，繼續跟我們低談：「我的五歲女兒發夢時也在幻想着跟煙花精靈玩耍呢，只可惜我根本忙得離不開酒吧，你們也見到了吧？」
 
此刻，酒吧內最後一個座位也剛被人坐上了，卻仍有一對情侶正牽着手踏進來。
 




宋琦菁正用她那雙又圓又大的明眸看着我，而她的雪泡奶酒轉眼間已剩下不到一半。
 
雖然將來我未必會再來夜繼城，不過若我能完成老闆給我們的任務，便能滿足三個人的願望，肯定是好事吧！
 
何況，心魔的恨意或許能因此而減弱，我不可以再讓他在心中滋長下去了。
 
「好啊老闆。」
 
「喲呼！」卻是宋琦菁低聲歡叫。
 
「大好了！不管你們成不成功，這兩杯我都不會收錢，慢用。」老闆拍了拍我的肩，便趕緊去招待客人了。
 
我跟宋琦菁相視而笑，她的酒杯已被清空，杯底浮着一層奶泡。
 
「你唔夠嘅話，我再同老闆叫多一杯，反正佢應該會好樂意請你飲。」
 
「一杯足夠了。」她向着酒杯說：「若果她們今晚還在的話，就能品嚐這種美酒吧？」
 
我望向正雙手握着空酒瓶的宋琦菁，選擇靜靜傾聽。
 
「道公子，你猜到在那一天，她們斷氣前跟我說了甚麼嗎？」
 
「嗯⋯⋯唔好傷心？」
 
她搖頭，微微昂首與我對望：「『來生再當姐妹，要好好活下去。』今生我們一直有很多機會去滿足這些小小的願望，卻到最後一刻，才要轉託到飄無虛渺的下世，這不是很諷刺嗎？」
 
她低下了頭：「母親也是，她答應我若來生再當母女，就會給我一個更好的家庭⋯⋯」
 
「因為有遺憾，所以人，先至係人。」我輕嘆一聲：「佢哋都只不過想安慰你啫。」
 
「但我才是僥倖生存下來的那一個。」她把酒杯握得更緊：「明明當時有很多方法，可以先讓追捕軍跑去廚房，我卻選擇了最錯誤的方法。」
 
她的聲音漸漸增大：「如果我當時沒有衝動，她們就不會為了救我，而衝上前替我擋下那幾刀了，一切都是我的錯！」
 
「阿菁！」
 
「為何我這麼沒用？因為是女生，做不了體力勞動的工作，如果我能早點出來賺錢養家，爸媽就不會⋯⋯不會因為欠錢而被追殺了⋯⋯」
 
她臉頰通紅，或許是酒精的緣故。然後她雙手抱頭、拉扯着自己的頭髮不斷哭叫：「我只是一個負累，還差點害道公子你被殺掉了！」
 
「阿菁！望住我！」
 
我抓着她的手腕，她便靜了下來，微微張嘴地看着我。
 
「每個人都試過做錯選擇㗎啦！我都⋯⋯我都做過一件好錯、好錯嘅事⋯⋯」
 
我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不過最重要嘅伙，就算一錯再錯，都唔可以無止境咁自責落去，你仲有好長嘅人生㗎，阿菁。」我望着她的眼珠：「小玫、百乃幫你擋刀，都係想你將來有機會過上幸福嘅生活，而阿星都唔想你咁快去同佢團聚㗎，係咪？」
 
她的呼吸聲慢慢恢復平定，我也慶幸酒吧內十分吵鬧，令其他人沒有為意到我們的聲音。
 
「只要啱返一次就得啦！因為我哋仲有未來。」
 
「要⋯⋯要好好活下去⋯⋯嗎？」她閉上眼深深呼吸：「我明白了。」
 
我放開她的手，欣慰地嘆出一口氣，像一個見證着小女孩成長了的大哥哥一樣，儘管她的年紀跟我差不多。
 
說實話，我不太懂怎樣安慰女孩。
 
阮匡婷心胸廣寬，即使我倆不時會為了些瑣事而爭執一番，但她善解人意也願意以溝通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我們也十分明白對方的界線在哪裏。
 
楊凱晨則是一個樂天派，面對難關總能靠自己的努力克服，就像為了升至精英班而每天堅持在圖書館埋首苦讀，為的就是能獲得實習機會，我從沒見過她會在別人面前露出鬱結的樣子；
 
可是宋琦菁不像她們，既沒幸福美滿的家庭，也不會魔法，花女的身份也讓她養成了向別人低頭的習慣。
 
她總是在獨自承受着一切，或許一直都把生活中不快的事鬱在心中吧？
 
更何況，她親眼看着亦親亦友的花女因為救了她而自己面前死去，即使近在眼前，也不能用雙手去守護，肯定會感到十分無力和自責吧？
 
咦？我點解會將佢哋三個放埋一齊嚟比較？
 
「呯！呯——呯呯！」外面傳來煙花聲。
 
「煙花大會開始了！」客人們無一不雀躍地湧出酒吧外，也不管在桌上放多了數個銀英幣。
 
「我哋都去啦。」
 
才踏出店外一步，轟隆聲與人群便將我們掩沒，煙花聲此起彼落，天空更被染上一層又一層的金、紅、黃光。
 
「好靚啊——！」即是在香港看過無數次的煙花，我邊是忍不着向天高叫。
 
煙花從夏祭高台的底部邊處射上空中，在夜空中印上花草、星辰、月亮、金魔錠等等不同的形狀。
 
「道公子，你是一個很不同的人！跟所有我見識過的人都不同，你就像是⋯⋯來自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宋琦菁仰望着天上的煙花，在我身邊大聲叫着說。
 
「何解啊？」
 
「一直以來，我遇過的男人都只因為貪戀我有幾分姿色，才來接觸我，但誰會想要跟一個星廊街花女正正經經地談戀愛呢？」
 
「所以我就好唔同？但係我冇講過想同你拍拖喎！」我開玩笑着說。
 
「別誤會！我只是見你五官端正，而且又好心聽我傾訴才跟你說這些事而已！」她笑着拍打一下我的手肘，便回望着夜空中的花火。
 
「我一生的願望，就是想認識到一個真正愛我的男人而已。」
 
「你一定會搵到。」我望着她，衷心地說。
 
「謝謝你。道公子！」她突然將我的名字大叫出來：「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她仰看着我的雙眼，臉頰因煙花而泛上紅光，右肩正緊緊地跟我的左手臂貼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