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ntie?」我語氣有點意外,因為我本來一心以為會是由殷琳前來應門。
「入嚟先啦,我知道咩事。」殷琳母親朝我溫柔一笑,並把鐵閘拉開,邀請我先走進屋內。
殷琳母親素來跟殷琳活潑多言的氣質相反,她為人溫文儒雅,聲線婉柔卻寂靜寡言。
「殷琳呢?」我步進屋內,舉目之處都不見殷琳。
「唔洗擔心,佢係廁所,佢叫我請你去佢房等陣先,佢好快就會出嚟。」殷琳母親淡然笑著,為我打開了殷琳的房門。
「唔該Auntie。」我朝殷琳母親點了點頭,然後就聽話地走進了殷琳的房間中。
「咁你慢慢等,我唔招呼你喇。」殷琳母親說出這句話,便緩緩地轉身走了。
 
殷琳的氣味,在房間中洋溢著。
熟悉,而親切。




我因著她的氣味而感到心靈稍有安穩,然後便順手亮起了房燈。
這一亮燈,我卻打了個突。
 
因為這時亮燈讓我看得相當清楚,而我發現了殷琳的房間跟我一星期前到訪的樣子甚為不同。
無論是床、書櫃、衣櫃等佈置,無論是款式或是位置,全部都跟上星期的不一樣。
這時候我才回想起,剛才殷琳家客廳的傢俱其實一樣跟我上星期所見的款式和擺放方法不同,只是那時候我過於入神地尋找殷琳的所在,所以才忽略了思考這個問題。
 
這時因為只有我一人在殷琳房間,所以我可以觀察著房間中的每件事物。
我發現,房中確實有殷琳的氣味,但所有傢俱和擺位卻跟殷琳的風格迥然不同,而且物件和位置也不一樣。
難道是殷琳在過去一星期中跟家人一起進行了家居翻新?




若是如此,以她大小姐的脾性,她絕不可能不通知我來幫手。
 
一絲怪異的感覺浮現在我的心中。
看著殷琳的書櫃連書桌,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走到這張我從未見過的書桌前,找到了它設在下方右邊一排直行的抽屜,然後一手拉開了第二格的抽屜。
 
這一格的抽屜,是殷琳以前用作放置我跟她所有甜蜜回憶的位置。
還好,這抽屜仍在同一個位置。
我打開這一格,就是想證實到底這房間變了多少,同時又有多少保持不變。
這既是試驗這環境變化的試驗,同時更多是我希望為自己尋得一個可以安心的答案。




 
當我手觸摸在抽屜上時,我感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發抖著。
我好像將要打開潘朵拉的盒子,到底接下來發現是的美好依舊的回憶,還是釋放出令人絕望的答案呢?
 
當我嘗試將抽屜打開時,抽屜稍為有點卡住了,要靠我用力一點才成功把抽屜拉開。
抽屜打開,我才發現抽屜裡面的上鎖位置有著明顯的破損。
我好奇地想,明明這抽屜平日並不上鎖,何以殷琳要把鎖弄壞呢?
可是,由於我內心想要先看抽屜中的物件,所以我只好先把這問題擱置一旁。
 
抽屜裡面放了不少東西,但映入眼簾的是我曾經送贈殷琳的一個由韓國買來的水晶球。
我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般將水晶球拿起。
既然有東西不變,那麼代表我現在身處的香港,雖然有大量東西及環境的改變,但還是有部分會保留不變的。
即使我還未找到「變與不變」箇中的關係,但能夠發現「不變」的存在,已經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為了還自己得到更強的安心感,我繼續從抽屜中尋找著與殷琳相戀的不同紀念禮物。




在抽屜裡,無論是我最初用作追求殷琳的小白兔洋娃娃、還是大學時代一起畢業的合照,都令我在這個心亂如麻的夜晚裡尋到了一絲安慰。
對我來說,殷琳是我自從大學開始以來就不可或缺的存在。
相戀的六年間,我見證她從不擅打扮到成為了一個婷婷玉立的空姐,她也扶持著我一邊作為老師埋頭苦幹、一邊跟朋友合力進行新科技的科研計劃。
 
比起一般情侶,因為她忙著飛航,而我也忙於分現時間工作與科研,所以我們的見面時間確實不多。
但猶幸大家都相當明白彼此的夢想,也甘心樂意地支持著對方的夢想,所以即使聚少離多,但我們的感情卻一點也沒有減退過。
反而在這些年月之間,我更明白要找到一個願意全心全意地支持自己的人確實並不容易。
畢竟人愈成長,愈多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所以要放下自己,先考慮讓對方得益即甚為難得。
所以對我來說,即使我從未向殷琳表達過結婚的意圖,但其實她早就是我內心認定了的人。
因此當我此刻看著與殷琳每一個珍貴的回憶時,我更希望可以盡快見到殷琳,然後與她一起找到黑衣人Jeffery,最後平平安安地回到平凡的日子裡繼續相愛。
 
我每將一件物件從殷琳的抽屜中取出,內心便播放了一段相關的回憶片段,甜蜜也自然地滿溢了心頭。
就在物件逐一被取出之時,我在抽屜裡發現了一樣事物。
那是一張照片,一張我從未在這抽屜中見過的照片。
 




在照片上,殷琳坦露半身,僅用雙手遮掩胸前,臉上是喝醉了的微紅,並帶有幾分誘惑的媚意。
我看著這張照片,不但沒有任何印象曾經看過它,而且也沒有聽過殷琳曾經拍攝過裸照。
照片的右下方寫著日期為「26.4.2020」,那不就是半年前的事嗎?
 
對於這離奇出現的照片,我感到了些許的緊張。
於是我開始繼續在抽屜中探索。
當我愈將大件的物件取出,我發現抽屜的底部就有愈多殷琳各式的裸照。
起初我還以為只有殷琳個人的獨照,從來愈看下去,竟然開始有照片出現了其他男生。
不錯,是「其他男生」,因為從我找出的三十多張照片中,與殷琳同時出現在不同裸照中的竟然分別有五位不同的男生。
照片中,有些是殷琳與男生赤裸相擁,有些甚至是拍攝了殷琳與男生在性愛過程中的姿勢。
每張照片之中的殷琳都是豔光四射、嫵媚動人,散發著我前所未見的色慾之光。
 
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看見殷琳這些情慾照片,我不由得憤怒起來。
我想到自己為著殷琳,甘願冒險在這個潛藏著不知名危險的夜晚裡走到她的家中,但最後換來的竟然是發現殷琳鬼混的證據。
我一邊翻動著手上的照片,內心的怒火一邊不斷升溫。




但想到這六年以來的感情就此毀於一旦,我又感到了極大的難過。
 
就在我內心悲憤交雜的時候,眼前的一張照片卻霎時將我的理性召了回來。
這張照片,內容同樣是殷琳的裸照。
但值得我留意的是,它右下角的日期。
「17.6.2020」。
 
那天,我清楚記得我跟殷琳二人出發到了酒店Staycation過兩日一夜。
換言之,她不可能在17/6當天拍下這樣的情慾照片。
除非,拍照的相機在日期設定上出了問題,但這可能性機會不大。
 
這被我莫名地發現了的破綻,使我不由自主地將思緒放慢了下來。
一慢下來,憤怒感覺也隨之下降,腦筋也開始變得靈通。
以我認識的殷琳,其實根本就不可能是會勾三搭四的類型。
所以眼前這麼奇怪的事情,也許問題並不出在殷琳身上,而是與今天所有的奇怪事情與變化有關。




因此,當下我需要做的不是處理這問題,而是先會合殷琳和楊格,然後按照黑衣人Jeffery的指示繼續行動。
 
想到這裡,我腦海一片澄明,馬上將手中的裸照拋回抽櫃中,然後趕緊Whatsapp殷琳並說:「你去咗邊啊?快啲翻嚟,重要嘢!」
訊息轉眼便藍剔了,可是,殷琳並沒有回應。
我眼見等了十多秒尚未有回應,甚至連「輸入中」的字樣也沒有出現,於是我又再追問了一句:「你有冇事啊?」
訊息馬上又變成了藍剔,殷琳卻沒有回應。
 
為了保險起見,我決定直接致電殷琳。
電話開始撥號,我心急如焚地等待著殷琳的回應。
可是,我只聽到了機械化的持續響鈴聲。
正當我想要失望地掛斷時,我沒有靠在電話前的左耳卻聽到了客廳中傳來的聲音。
那是,持續不斷的震動聲。
 
我連忙走到廳外。
我看見,客廳中央的餐桌上,放置了一部手機。
手機正在震動著。
而手機的畫面上,顯示著正有一個來電正待接聽。
來電者,是我。
 
當我還未明白眼前的狀況時,我只感到後腦遭受了重重的一擊。
這一擊並未足以把我打暈,卻令我眼冒金星地失足倒在地上。
我勉強地用手支撐著地,抬頭望著眼前一個逐漸走近的黑影。
是殷琳的媽媽。
 
此刻她的臉上再不是平日的和善,而是深不可測的陰沉和詭詐。
她的右手拿著一個保溫瓶,相信就是剛才用作偷襲我的武器,左手則從桌上取回手機,然後目無表情地俯視著我。
看著她冷若冰霜的反應,我突然間想起了一句話。
 
一句來自黑衣人Jeffery的提醒。
「除咗我同埋同你同機嚟嘅人之外,唔好相信呢度任何一個人。」
 
可惜的是,現在我才記起這個句,似乎有點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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