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者: 第九十一回 九天箭法

【第九十一回  九天箭法】

這時孫鳳兒站在東門城樓上，極目四顧，手上挽着一具比人還高的硬弓，一手支地，竟然是以單腿拉弓，只聽「嗖嗖」聲響，箭無虛發，不時發出羽箭射殺敵軍主力，實在立於不敗之地。她這時見敵軍潰成一團，已不成氣候，心想：「應該差不多來了。」
 
只見一人已悄然登上城樓，朗聲說：「孫鳳兒果然名不虛傳。」
 
孫鳳兒嫣然一笑，拋開了手上硬弓，於懷中取出了一把赤紅小弓，問：「是民軍軍團長？」
 
那人一身麻服，臉無血色，長髮披肩，手上拿着一條長鞭，足足有丈來長，他笑着答：「我是軍團長孫贊，跟妳一樣，也是姓孫。」
 




孫鳳兒跟民變軍對峙時間不短，知道整個民軍原由四號人物共同統領，為四大軍團長，包括方未和宋始，及已給殺掉的妖魔胡亥及黃然，方未實為四人之首，儼如民軍老大，因為胡亥早給藍傲殺掉，所以方未便提拔了原為副將的孫贊做了一方軍團長，黃然的位置卻還未有人選，孫鳳兒雖然未直接跟孫贊交鋒，但也知道他善用鞭子，是一名罕見高手。
 
孫鳳兒點了點頭說：「我就猜，這麼重要的奇兵，你們不可能沒有重量級人物帶領，據聞姓宋的只懂玩女人，我就猜會是姓方的還是你。」
 
孫贊冷笑道：「哈哈！方團長還要在本營會一會元義。」
 
孫鳳兒搖了搖頭說：「可惜！」
 
孫贊盯着她問：「什麼可惜？」
 




孫鳳兒答：「據聞方未乃是民軍老大，我還想在此一舉殺了他，唉！現在也只能殺了你。」
 
孫贊頭一抬，陰森森笑了起來，然後就出手，他右手一揚，鞭子便如靈蛇一樣向孫鳳兒捲過來，孫鳳兒冷笑一聲，一側身便讓了開去，那知孫贊手一抽，鞭子便如有靈性一樣向她反捲過來，孫鳳兒也不再讓，拿起手中赤紅小弓便以弓柄向鞭子三寸處點下，孫贊的鞭子給她一點下來，竟然如遭電極一樣垂低，孫贊喝了一聲：「好！」雙手拿着鞭子左右交錯，身子迴轉，一時半空「韃韃」之聲不絕，飛砂走石，漫天鞭影向孫鳳兒捲去，孫鳳兒咬一咬唇，小赤弓飛舞，竟化去凌厲鞭勁，兩人在城樓上邊走邊打，交手了數十招，竟已走了數十步。孫鳳兒由於早就料到敵方將領會來找她，所以一早已吩咐士兵不得靠近，城樓下眾將見兩人身影飛躍鬥了起來，莫不心驚。
 
兩人再鬥了數十招，一時竟還難分高下，孫贊怪叫一聲，突然從懷中掏出了另一條數尺長的鐵鞭，只見他右長左短，雙鞭配合下竟攻得孫鳳兒有點手忙腳亂，而鞭子的圈子亦越收越窄，有幾招孫鳳兒更差點招架不住，身上銀白盔甲給打穿了幾度鞭痕。
 
在城樓下的張將軍已率兵將民軍壓了下來，這時見孫軍師遇險，立即大叫：「軍師，我來助妳！」
 
只見孫鳳兒手中拉弓一彈，一道紅光即攻向孫贊，正是他雙鞭弱點，迫得他不得不撤招而退，只見孫鳳兒拉弓連發，數度箭勁向他而來，竟到他有點手忙腳亂，孫鳳兒爽朗笑道：「張將軍，幹好你的本份，本軍師雖是女流，可不用你幫忙。」
 




張將軍聽得臉上一紅，便大聲喊：「軍師放心，敵軍已潰，軍師儘管放手一戰。」
 
「好個放手一戰，好個九天神箭。」孫贊雙手互交拿鞭，左長右短，雙手急舞，鞭子勁力竟登時強大了十倍，盡化箭勁，當中一鞭更一把打下了孫鳳兒頭戴銀冠，她的一頭長髮登時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情急之下，她雙腳一點，登時退後退出了鞭圍。她站定一挽秀髮說：「我早該想到是你了。」
 
孫贊點了點頭：「現在還不太遲。」
 
「江湖上以鞭子作兵器的不多，能用得出色的更是少之又少。想不到能在此地領教賈洛的陰陽兩極鞭法。」
 
孫贊沒有說什麼，只看了看雙手長鞭。
 
「我只奇怪，當年你兩極門橫行江湖，仗着一雙鞭子於四海罕逢敵手，卻突然於數年前被皇廷冠以叛亂罪通緝，自此一門更消聲匿跡。」
 
賈洛平靜地說：「不奇怪，當年我太自負，所以得罪了不少人，包括皇廷，結果……哼！」
 
孫鳳兒說：「憑你武功，皇廷中除了皇御八龍之外應該無人動得了你。」




 
賈洛慘笑道：「武功有個屁用，當年我獲邀到皇廷作客，由遊仙親迎，心中正自得意，想不到是個騙局，那班混蛋竟然在酒中下毒，然後遊仙跟殺手樓高手一同出手，我奮力而戰，雖然重創但仍給我殺了出來，到我回到家中……那幫畜牲……我賈洛與他們何怨，他們竟然把我一門七十六口全數殺盡，男的倒好，可憐……可憐……我的妻女……」一時竟說不下去。
 
孫鳳兒想不到賈洛有此過去，不禁說：「你不是因為叛亂罪……」
 
賈洛喝道：「我呸！我賈洛現在是叛亂，那時、那時我還為求功名籠絡皇廷，如何得罪？是那時我染手了兩湖賭業，損害了遊仙和一眾權貴利益，才給扣上叛亂帽子。」
 
孫鳳兒身在皇廷，如何不知內裡腐敗？她嘆了口氣說：「皇廷腐敗，但你也不能助紂為虐，你知道民軍幹了多少壞事？」
 
賈洛大笑說：「姓賈的現已孤身一人，只要皇廷倒了，我什麼都不管。」
 
孫鳳兒心中一痛：「我何嘗不是厭倦了皇廷腐敗才出走，只因給元將軍吸引才到了這裡，因為元將軍給了我一點希望，但這些日子下來，皇廷眾人還是大杯酒大塊肉，非人者即將重臨也忘了，唉！」
 
「來！完結這一戰吧！」賈洛雙手交錯，地上鞭子立時注入動力再向孫鳳兒捲來，這時孫鳳兒心中遲疑，手便慢了下來，竟給一鞭打中胸膛，登時嘩一聲吐了口鮮血。賈洛如何放過這機會，一雙鞭子陰陽互濟剛柔並重，直向孫鳳兒頸上圈去。
 




孫鳳兒知道生死關頭，不能再有顧慮，竟脫掉一身銀甲，向後疾退，她那身銀甲立時給鞭子絞着，發出「唧唧」之聲，甚為刺耳，這時孫鳳兒暫脫鞭子纏鬥，立即抄起拋在地上的硬弓，挾着羽箭，手挽腳拉，「嗖嗖」數聲，羽箭便貫注了無匹勁力向賈洛襲來。賈洛剛絞爛銀甲，突然看見數點紅光向自己射來，立即引鞭一捲，要把來箭捲着，詎料一捲之下，鞭子竟沒能把箭捲着，箭飛射賈洛，賈洛想不到她的九天神箭勁這麼厲害，立即翻身急退，但他一退，數口利箭又已射到，他忙於左閃右避，竟全無反擊之力。
 
「九天神箭」距離越長越強，他知道若給她再拉開距離，自己必敗無疑，當下一咬牙，雙手迴旋，身子像暴風圈一樣，丈內立即成了一道鞭牆，羽箭給盡數擋下，孫鳳兒喝道：「好！陰陽迴旋鞭！」立即再次挽起赤紅小弓，單膝跪地，引弓向上舉，以手引弓向下一拉，說也奇怪，那赤紅小弓只有兩尺長短，弓弦長度也差不了多少，但當她一拉之下，弓弦竟給她直拉而下，長度突增數倍，她拉弦的手差不多貼着地面，只見孫鳳兒額上冒汗，一雙素手青筋暴現，她大喝一聲，弓弦一鬆，一道紅光宛若流星直飛上天，只見她不斷重複連環發箭，一瞬間，已有數道長虹破天。
 
賈洛見她向天發箭，一時都不明所以，見孫鳳兒發完虛箭後嬌喘着氣，知她耗了真元，立即迴旋一鞭，長鞭立時如電光一樣向孫鳳兒擊去。就在這時，突然天上降下一道長虹，竟一把釘着長鞭，將之釘在地上，勁力穿地，震得賈洛虎口發麻，他正待要再引鞭再攻，一道長虹卻又射在長鞭之上，立時震得他脫手甩鞭。賈洛心裡一寒，正要抄回長鞭，一道長虹又已從天而降，這次卻是貫穿了他的右腳，他也來不及驚呼，便已跌跪地上，數度長虹已如天雷般一道一道向他轟下，他奮力引短鞭擋格，剛擋下兩箭，另一箭卻釘在短鞭三寸處，連短鞭也給震飛，另外兩道長虹已分別貫穿了他的左肩頭及小腹，勁力拉得他一時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但他臨戰經驗豐富，這時他僅有右手能用，正要抄起地上短鞭，他心想：「九天神箭，剛發八箭，還有一箭。」立即舉目望天，要擋住天上長虹，那知他頭一抬，一道長虹已水平貫穿了他的右胸，他往下一看，只見胸口插着一根鳳翎箭，他以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孫鳳兒。
 
孫鳳兒喘着氣，臉色也有點發白，手上還拿着那具硬弓，她嘆了口氣說：「姓賈的，九天神箭訣可不是九發箭，想你也是不明白了。」
 
賈洛吐了口鮮血，苦笑道：「好個孫鳳兒，好計謀，好箭法。」說完便倒地而斃。
 
孫鳳兒看着賈洛，眼神說不出的疲倦說：「你的鞭法確是舉世無雙，所以才迫得我不得不出箭訣殺着，但這箭法太霸道，一出我也不能留手，所以你只有死了。」
 
這時城樓下一片歡呼聲，張將軍直奔上城樓上，看見倒在地下的賈洛，知道孫鳳兒已取得勝利，當下喜形於色說：「軍師，城下民軍已給擊潰，剩下的都投降了，現在敵方大將已誅，我們可說大獲全勝。」
 
孫鳳兒聽見張將軍之言，想起賈洛的事情，口中一甜，登時吐了口鮮血，嚇得張將軍慌張地問：「孫軍師，妳受傷了？」




 
九天神箭訣確實是極霸道，每發一箭都所耗極具，孫鳳兒剛才為了讓賈洛墜入圈套，連發八箭，確實耗了她真元，若最後一箭殺不了賈洛，她恐怕也沒有能力再發一箭。
 
她疲倦地說：「投降的先收入鳴陽城大牢，待戰事完結才逐一審問，另外，立即統編軍隊，論功行賞，然後以長蛇狀在城外列陣。」她頓了一頓說：「拉張仲華、運糧官等上城樓，我要所有將士都能夠聽見我所言。」
 
張將軍知「長蛇陣」講求行軍快速，知軍師不在鳴陽城逗留，另有打算，便立即領命而去。
 
不一會，張將軍便帶着何仲華、陳廉和數名生還的官員上城樓，只見張仲華腹間紮着白布，混身是血，神情歉疚，那陳廉卻早已給剛才混戰嚇得臉無血色，他可是靠躲在屍體間才能逃過一刧。
 
孫鳳兒冷冷問：「你們知道犯了什麼罪？」
 
何仲華低下了頭答：「歡宴誤軍。」其他剛才在庭中喝酒的官員紛紛跪下大叫：「孫軍師饒命呀！」
 
那陳廉這時定了定神，竟還笑着說：「哎呀！孫軍師，本官不辭勞苦，為你們千里送來軍餉，你們也不謝謝本官，他們為本官設宴洗塵可是合情合理，此乃人之常情嘛！大家怎想得到民軍會來犯？」他話還未說完，一支羽箭已貫穿他的嘴而出，還轟掉了他數夥黃牙，他打了個冷顫便倒了下去，哼也哼不了一聲就死了。
 




孫皺起眉說：「你的嘴太臭了。」
 
其他眾官看見她舉手便殺了陳廉，不禁嚇得屎滾尿流，不斷求饒，只何仲華還在低着頭，像是什麼也看不見聽不到。
 
孫看也不看眾人，手一揮，張將軍及城門上眾將立即拔刀，一瞬間便殺了眾官，這時城上鴉雀無聲，大家也替何仲華擔心，這時孫問道：「知否我為何不殺你？」
 
何仲華仍低着頭答：「軍師自有主張。」
 
孫冷冷地說：「你身為守將，卻玩忽職守，我還心想，在你統領之下，縱使民軍來犯，想也能抵擋一時，不至於這般快速給攻開了城門，想不到你竟然為了籠絡朝官，跟百官搞了這一場淫亂宴會，弄得送了這些守城士兵性命，若我軍來援遲了一步，給他們進了城大肆殺人，必又苦了百姓，唉！你如何對得起你的百姓？」
 
何仲華給說得汗如雨下，登時跪在地上喊：「本將知罪，願受軍法處置。」
 
孫咳了兩聲，然後說：「我留你性命是可幸你還是盡責，知道敵軍來犯也不逃亡，親自上陣統領迎戰，混戰間奮勇抗敵，振奮士氣，故此，本軍師便饒你一命，但是，城中破損，罰你必須親自修補，兩年俸祿也得發放百姓。」
 
何仲華想不到孫鳳兒會饒了自己，登時叩謝：「謝軍師！」
 
孫嘆了口氣說：「打仗打得久了，要謀求舒服祿位也是人之常情，但切記做事要對得起百姓，行事不要苦了百姓，才是守將之本，望你好好記住。」
 
何老淚縱橫說：「軍師金石良言，本將謹記。」
 
孫揮一揮手說：「下去吧！盡快做好善後工作，然後安排運糧事宜。」
 
待何仲華下了城樓，已到了寅時，張將軍見孫鳳兒臉色慘白，知她傷了元氣，便問：「軍師英明，一早猜到民軍利用秘道攻打朝陽城只是疑兵，實際是要經秘道奇襲鳴鳳城，切斷我城糧草，讓我城不攻自破。剛才我軍暗中觀察，已知秘道入口，早已派軍隊毀了秘道，現在再大破民軍，殺了他們的軍團長，戰事看似暫緩，不若先在城上待上一會，讓大軍休息一下？」
 
孫鳳兒知他擔心自己，便說：「不用了，我看長蛇陣已成，我們立即要回朝陽城了。」
 
張將軍奇道：「怎麼這麼急便回城？」
 
孫憂心忡忡答：「不知道，我就是心緒不寧，我在想，這次民軍奇襲只是派了賈洛，卻無任何妖魔助陣，他們好像有點輕率，這不太像對方的一貫做法，對方背後有一神秘組織，還不知他們會否另有圖謀，所以我才要趕回城。」她看了看賈洛的屍首，嘆了口氣說：「而且這次勝利卻完全不能讓我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