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者: 第八十四回 亂軍之中

【第八十四回  亂軍之中】

朝陽城位處皇廷版圖東南面，在建州一帶，是南北間的重要關卡，這次民變部隊自兩廣間起義，勢力直捲韶州、潮州、虔州、泉州、福州等地，差不多整個南方也遍佈了民變部隊，而且其勢力更一度擴展至吉州、建州、溫州和台州等地，更有佔領長江一帶的趨勢，皇廷部隊節節敗退，皇廷急忙間連換了三次統帥，但都挽不了敗亡之勢，期間士兵傷亡達數十萬人，後來皇御八龍元義將軍親自請纓，趕到前綫走馬上任，當中實行了一連串的方法整頓軍紀，賞罰分明，斬了數十名貪官污吏，起用了不少有才幹的年青軍官，並用新法訓練士兵，注重軍隊陣形，讓整隊皇廷部隊軍容煥然一新，只一年時間就收復了吉州、建州、溫州和台州等地，大破民變部隊十餘萬人，但這時皇上聽信讒言，覺得功高蓋主，為防他擁兵自重，便大減士兵的糧餉和支援，並下令元義在建州駐守，無奈之下，為了鞏固形勢，元義統率部隊屯重兵於建州，並以朝陽城為據點，但在缺糧及民變部隊猛攻下，形勢日壞。皇廷軍師孫鳳兒曾向皇上力陳利害，但皇上只是不聽，她有感元義為國為民，不值奸臣所為，便自行到了朝陽城幫助元義，她恩威並施，一方面遊說脅迫鄰近數州商人，讓他們出資支持軍餉，並以懷柔手段分化民變部隊，讓他們產生內部矛盾，終於穩住了局面，把民變兵隊趕回南面，讓天下得到了短暫時間的安寧。
 
獨孤問貴為鎮東將軍，雖然並無出兵襄助，但也曾見過孫鳳兒，同意發錢糧支援他們，這時新僱馬車已到了朝陽城下，看見進城設有關卡，一時頗感躊躇。
 
這一路上，他早已為唐毒添置了衣服，並把她化身成一小婦人，兩人坐在馬車中倒像是一對中年夫婦。唐毒見他若有所思，便問：「你是怕給認出了身份，惹來麻煩？」
 
事實上，獨孤問知道元孫乃性情中人，若知他要親到民變部隊間，必定不會答允，他也不欲因為他一人之事而影響了作戰部署。唐毒笑道：「這個容易，你解了我身上穴道，以你我武功，必定能越過關卡而沒有人察覺。而且，那一夜你把我的衣衫都扒光了，我身上再無可用暗器，你還有什麼好怕？」
 




獨孤問「哼」了一聲也沒有理她，事實上，唐毒心計之高實是他平生僅見，一路上有幾次差點就着了她的道兒，故此這絕世劍客對着這毒美人倒是小心翼翼。他說：「我們已到朝陽城下，正如妳所說，只要我解開妳的穴道，城間士兵是阻不了妳，那妳已可回到那組織間，不若如此，妳現在就告訴我真相，我立即解了妳的穴道。」
 
唐毒說：「這可跟約定不同，你可以把我送到民變部隊所在，讓我找到老大。否則，元義孫鳳兒把我擒住可不好。」
 
獨孤問知她存心留難，嘆了口氣說：「妳這樣跟我瞎纏下去又何苦呢？」
 
唐毒嬌笑道：「你只管送我到老大處就是了。」她頓了一頓說：「你不願走正路也可以。」
 
獨孤問在唐毒的指示下，拋棄了馬車，沿着城繞到了城側的林間深處，但朝陽城依山而建，要不經關卡而過城便要越過巍峨的峭壁，即使是獨孤問的武功也沒有半分把握，何況他還帶了個封了穴道的唐毒，他不解地看着唐毒。
 




唐毒笑了笑道：「你沿這棵樹向前走十步，左轉七步，再走十步，然後你會看見一堆乾葉，你把乾葉掃開，便會現出地洞入口。」
 
獨孤問依言而行，果然在乾葉堆下現出了一個地洞入口，只是地洞處有一塊大石蓋着，重逾萬斤，這可不是單靠一人之力就能移開。
 
唐毒說：「你在石上灑上鮮血，記着要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點上，才能啟動機關。」
 
獨孤問依言割了指頭一下，把鮮血濺在石上，只見鮮血迅即被大石吸收，石間竟現出段段赤芒，然後一陣「轟隆轟隆」之聲，巨石竟然自中間打了開來，現出入地洞的通道。獨孤問那裡想到世間竟有如此神奇的機關，不禁呆在當場。
 
唐毒看着他不禁訕笑：「獨孤樓主，你現在知道我們組織是何等神通廣大。」
 




獨孤問搖了搖頭道：「想不到妖魔的法門如此之多，真是人力所不及，你們組織勾結妖邪，是危害天下之事，我看你們還有一點良知，還是及早回頭吧！」
 
唐毒說：「又是那些正邪之言，我呸！天下亂世，人殺人、人相食處處都是，人和妖的界線已越來越模糊，你看那些在宮廷生活的豬就是了，對比他們，妖魔還較可愛呢！」
 
獨孤問心想：「皇廷中污穢不堪，這是事實。」當下嘆了口氣，抱起唐毒走下地道。
 
唐毒在他懷中奇道：「哦！你難道不怕有埋伏？」
 
獨孤問淡淡地說：「正如那練小子所言，要來的始終要來，避也避不了，不是嗎？」
 
當下二人沿着地道一直走，這地道也不寛闊，闊道僅容兩人並肩而行，但長度卻極長，明顯是直繞過了朝陽城，獨孤問心想：「真是鬼斧神工，若民變部隊循這條地道繞到林間埋伏，再配合前方部隊首尾夾擊，那朝陽城危矣，只不知孫軍師知不知？」兩人走了差不多三柱香的時間才到了盡頭，到了地洞外已是黃昏，獨孤問一出地洞，已給數十枝長槍團團圍着，當首一人見他懷中抱着一婦人，不禁喝問：「是誰？」
 
唐毒正想答話，獨孤問已說：「你跟你們老大說，獨孤問帶唐毒來了。」
 
那人問：「什麼老大？你是指方團長嗎？」




 
唐毒笑了笑說：「不是，我們要找宋團長，你就說，他的小妾唐姑娘回來了。」
 
那人像嚇了一跳：「怎麼？原來是唐姑娘嗎？宋團長早有吩咐，這邊請。」即下令軍兵撤開包圍。
 
那人便帶着兩人一直走，獨孤問放眼一看，只見到處都是軍營，各部隊衣衫雜亂，正到處飲食嬉笑，有人些軍兵更召來妓女，明顯軍容散亂，他們一路走，不少軍兵都站着偷看唐毒容貌。
 
「聞說宋團長的小妾唐姑娘豔絕天下，怎麼這樣普通？」
 
「瞧那容貌，倒像一名村姑。」
 
「唏！你們懂什麼，她給那男的抱着，柔弱非常，想是給人制住，容貌可能也給隱去。」
 
領行人帶他們到了居中一個軍營外便停了下來，並大聲叫到：「宋團長，唐姑娘跟這姓獨孤什麼的男子回來了。」
 




只聽一把充滿威嚴的聲音說：「給他們都進來，你忙你的吧！」
 
那人揭開營幕，示意兩人進內。獨孤問心知內裡龍潭虎穴，但仍抱着唐毒大步進內，一到營裡，他便看見居中設了張長桌，正坐着一人，另外又有數人站着，明顯正在議事。
 
居中那人鼻大嘴大，眉毛倒豎，一頭灰黑曲髮散開，身子壯大像一頭大灰熊一樣，像極是一壯實農夫，他一看獨孤問和懷中的唐毒便說：「怎麼？我的唐美人呢？」
 
站着中一人說：「宋團長，唐美人明顯給這個男子制住，而且易了容。」
 
那宋軍團長聞言拍案而起，大喝：「什麼！你是什麼人？膽敢拿住我的美人。」
 
另一人說：「宋團長，這人是當今皇御八龍、鎮東將軍獨孤問。」
 
那宋團長原以為他只是一些平常武林中人，這時聽他竟是皇廷鎮東將軍，不禁驚得張大了口，其他人亦亂作一團，當中只有剛才兩人和另一人鎮定如常。
 
至此時，獨孤問已明白那宋團長只是一名草包，那三人才是強手，當下也不理他們，只緩緩放下唐毒，並仔細看了看那三人。




 
只見第一個發話的是一名老年人，這人面容平常而且老態畢露，一頭白髮滿臉皺紋，已老得駝起了背，以一根綠玉杖支撐着身體。第二個發話的是一名中年人，這人長髮散落，雙眼如利劍一樣，一張長臉神容冷俊，一身闊袍，雙手藏在袖中，自獨孤問一進來，他一雙眼從未離開過他腰間的「孤王」，最後一人則高大非常，身長足足有八尺，鷹眼高鼻，身子壯闊，身穿墨綠長袍，對場中一切置若罔聞，讓人感到莫測高深。
 
獨孤問點了點頭，心想：「三人均非庸手。」
 
那老翁說：「宋團長和各位，你們暫時退出營外吧！我們跟這位獨孤將軍有事要討論。」
 
當下眾人看着那宋團長，事實上，那宋團長實是因為神秘組織的支持才能坐上這團長一職，這時便看了看唐毒說：「那唐美人……」
 
那墨綠袍客突然喝道：「滾！」聲音沙啞非常。
 
那人一發聲，那宋團長像非常懼怕一樣，立即離開了軍營，另外眾人見他如此，便也跟着離去。
 
這時軍營只餘下他們五人，獨孤問說：「我已守諾，妳可以告訴我真相了。」
 




唐毒嬌笑道：「真相我當然會告訴你，但只不知你能不能出得了這軍營去報仇。」
 
那墨綠袍客突然問：「唐毒！大食君真的死了？」
 
唐毒像對那墨綠袍客也有些驚懼，便答：「對！他給那藍傲小子、還有這獨孤問合力殺了。」
 
獨孤問知實情是，大食君乃死於她唐毒之手，但他生性怕解說怕麻煩，便也不揭破。那墨綠袍客冷冷地看着獨孤問問：「憑他？」
 
獨孤問也不理他，只是低頭看着「孤王」，這時一把古怪非常的聲音自營外傳來說：「對！憑他！」那聲音古怪非常，聲音平板宛若機器，明顯是經過扭曲而成，獨孤問回頭一看，只見一身影緩緩步進，這人身形修長，一身黑衣，但臉上戴着一張全白面具，五官全無，叫人看了不寒而慄。
 
眾人一見來人即說：「老大！」
 
獨孤問點了點道：「終於得見這老大了。」
 
那老大也不客氣，一到便坐在剛才宋團長坐的位置，那墨綠袍客問：「這傢伙當日給善書制住，如何敵得了大食君？」
 
那老大說：「消息指，泰山大會給無玉揭破了我們的計謀，唐毒和大食君原想將計就計，盡殺當場高手，但卻殺出了個藍傲和獨孤問，大食君給當場格殺，唐毒原本也給拿住，想是她又用了些小聰明逃了出來。」他轉頭向着唐毒問：「妳說消息對嗎？」
 
唐毒給他一問，心頭立即猶如給一條大蛇纏着，心想：「老大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想是有探子在其中，那他應該知道殺大食君的是我，又為什麼隱而不說？」但也即答：「對呀！」
 
那墨綠袍客「哼」了一聲說：「想是他太輕敵了。又是那藍小子，善書、萬空，甚至連九尾狐都喪於他手，真是……」
 
獨孤問大聲說：「善書的帳我也不想跟你們算，反而唐毒我已帶來，她答允了我給我妻子消息，我獨孤問聽過消息就走，也不想跟你們糾纏。」他轉頭喝問唐毒：「到底是誰殺了我的妻子？」
 
唐毒見獨孤問神情激動，正欲答話。這時那中年人突然說：「絕劍孤王，來到了可不能說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