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者: 第三十五回 無香天酥
【第三十五回 無香天酥】
朱鈴兒抬頭一看,卻見一俊拔男子坐在桌上,正舉着手中酒杯對她說話。
事實上,剛才亂鬥一起,樓間客人早已沒命似的湧下了樓,只餘下這醉酒青年,唐夫唐妻原本也對這人心存疑慮,但見這人雙腳虛浮,滿身酒氣,只道是個醉客,故此,倒沒有放在心上,如今見這人對朱鈴兒說話,不禁一呆。
朱鈴兒只道這人在耍酒瘋,深恐時機一過自己要死也死不了,當下抄起單刀,往頸上一刎。但這時唐夫唐妻已有警兆,那裡容她死去,當下甩手就拋出了另一桌上酒杯,擊落了她手中單刀,朱鈴兒知道自盡無望,登時面如死灰,對那男子罵道:「都怪你這人,你看我,你看我如何是好!」
那人給她一罵,倒是哈哈一笑,然後道:「姑娘,人生不免有困難險阻,只要還生存,就有希望,不要放棄,因為妳一放棄,就是向命運服輸,妳嚥得下這口氣嗎?」
朱鈴兒沒想到那人竟教訓自己起來,但轉念一想:「對呀!二哥未必已死,何況還有滅門大仇呢!」
這時唐夫已對那男子笑道:「小兄弟,我看你還是保住自己的命吧!莫要多管閒事了。」
玉真子知他心意,即拿着劍準備出招。
那男子忽然道:「玉真子,你知否什麼是『無香天酥』?」
玉真子一愕,問:「什麼?」
那男子道:「唐門有五種絕門暗器,另有六種奇毒,『無香天酥』正是唐門六種絕門奇毒之一,這種奇毒無色無味,凡中毒者會全身失去活動能力,並受那難以忍受的酥麻痕癢感煎熬,有如受萬蟲咬噬,生不如死。」
玉真子聽得冷汗直冒,不禁問:「解……解藥呢?」
唐夫唐妻想不到這人能說出『無香天酥』的毒性,也驚訝萬分。
那男子哈哈一笑道:「『無香天酥』不同其它毒藥,不能依附其它物件播毒,它只有透過極近距離空氣傳播,你,並沒有中毒,何來解藥?」
玉真子聽得目定口呆,心中混亂一遍。那男子再說:「你試想想,若你們都中了毒,為何其他人已毒發,惟獨你能獨善其身?時間不對呀!那三青幫中毒是因為他攻擊唐夫,另外三人也是先攻擊而後中毒,想清楚吧!」
事實上,唐夫唐妻確實未曾對眾人下毒,因為門主下令要生擒朱鈴兒,為怕錯誤毒了朱鈴兒,他們夫婦可擔當不起,所以他們不敢肆意下毒,但他們確信,憑藉他們唐門的威名,再加上他們夫妻的心理戰,要除掉眾人實在不難。只是他們想不到樓中的醉漢竟能揭穿他們夫妻的佈局。而更可怕的是,這人竟能如此了解「無香天酥」的特性。兩人不禁問:「你到底是誰?」
玉真子突然問道:「要如何防範『無香天酥』?」
那人說:「不要靠近他們兩尺範圍!」
他說完時玉真子已掄起寶劍,漫天劍光傾瀉而出,唐夫唐妻一見劍光已感不妙,不禁心裡大罵:「那廝莫不是唐門的叛徒,否則怎會知道這些?」面對青城派的絕技迴風劍,兩人也不敢托大,夫妻二人即身影分錯,一邊閃避劍光,一邊看準機會發射暗器。
事實上玉真子雖然對兩人心底惱怒,但他是如何也不敢接近兩人兩尺範圍內,故此劍招雖快而狠,但也始終奈何不了兩人。唐氏夫妻也想不到這玉真子劍術如此精妙,竟也一時近不了身。三人就這樣招來招往爭持着。
那男子趁這亂局,突然撞向朱鈴兒,撞得她一時跌在地上,只見他手拿一物轉身就走,而朱鈴兒還在大喊:「還我玉觀音!」
唐氏夫妻聽見還不怎樣,玉真子聽見可急着,他喝道:「那裡逃!」已化成白光飛射那男子,那男子見狀即把那物向上一拋,人已扒在地上,口中大叫:「給你給你,好漢饒命!」
玉真子大喜,立時接過那物,心想:「終於給我得到了玉觀音!」他隨手打開一看,突然眼前像看見了一個太陽,光猛無匹,他的眼一時給光芒弄得看不了東西。就在這時,他身上已給數口利箭貫穿,尤幸他慌忙間以劍護着了要害,但也駭得他面上發青。
另一邊廂,唐氏夫妻趁玉真子回劍時,即掠到了朱鈴兒身前,心想:「不要跟那瘋狗對上,拿了這娃兒給門主要緊。」兩人正想夾起朱鈴兒就走,不料原本軟弱無力的朱鈴兒,卻突然近身給他兩人就是一掌,翻雲掌,猶幸朱鈴兒勁力剛剛恢復,加上顧忌兩人的『無香天酥』,一擊即退,兩人並未給她一擊斃命。
只聽那男子吹了聲口哨,即扶起朱鈴兒破窗躍出,樓外馬匹一聲長嘶,正好在樓外等待主人,兩人一躍而下,那馬像有靈性一樣迎上主人,只聽那男子道:「老朋友,看見漂亮姑娘就興奮起來了?」手拿馬韁,大笑聲中急馳而去。唐氏夫妻及玉真子回過神來,那裡還有二人踪影?三人均不禁撫傷呆立當場,心中都在猜疑那人是誰?
快馬走了大半天,已到了子夜時分,兩人自城中一直策馬到了襄陽南方邊陲,再過一片樹林就到了漢水,由於那匹駿馬走得極快,朱鈴兒有幾次差點便給拋下了馬,當下也顧不了男女之防,在馬上一直緊緊抱着那男子腰間,一路上耳聽着那男子的心跳聲,鼻聞到他那濃烈的男子氣色,一時間心如鹿撞。心中想着:「這人到底是誰?我跟他素不相識,他為什麼要出手救我?難道又是打玉觀音和翻雲掌法的人?」一想到這裡,心中登時泛起警戒心,故到得林間,朱鈴兒即道:「喂!好了!在這裡放我下馬吧!」
那男子聽見朱鈴兒說話也是一愕,不禁收緊韁繩,只聽馬匹長嘶一聲立時停在林間,那男子問:「妳要在這裡下馬?」
朱鈴兒說:「是呀!我跟你非親非故,你剛才冒死救我,又送我到這裡,我已心存感激,在這裡就可以了。」
那男子聞言翻身下馬,對朱鈴兒笑道:「我為你得罪了青城派和唐門,你這大小姐卻要趕我走嗎?」
原來那男子剛才在笑人居中撞倒朱鈴兒時,已悄悄對她說:「我剛才已悄悄用藥替妳解了身中迷藥,等會我裝作拿了妳的玉觀音,妳跌倒在地後,即聚全力,待毒夫妻走近,即把他們擊傷,然後向窗邊走去,記着,一擊即退,不可戀戰!」
朱鈴兒迷惘問:「我為什麼要信你?」
那男子笑了笑道:「妳還有更好的法子?」朱鈴兒登時啞口無言,只好依計而行,想不到最終真的給她逃了出來。
朱鈴兒一躍下馬,看着那男子寒着臉道:「你纏着我幹什麼,莫不是又是要那玉觀音及翻雲掌法?」
那男子睜大眼睛看着朱鈴兒好半天,然後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這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玉觀音和翻雲掌法確是世間珍寶。」他黯然道:「但對我來說卻是毫無用處呢!」
朱鈴兒想不到他會對兩樣寶物毫無興趣,奇道:「怎麼?」
那男子笑了笑道:「總之就是於我無用吧!」
朱鈴兒心裡不禁舒了口氣,說:「那你為什麼?」突然看着自己破爛衣裳,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竟面色發青退了幾步。
那男子當然猜到她在想什麼,不禁笑道:「哈哈!我就是要妳!現在月黑風高,這裡可是什麼人也沒有呀!」
朱鈴兒聞言轉頭就走,走不上幾步卻突然聽見那男子在她身後大笑,朱鈴兒好奇心下不禁回頭一看,卻見那男子早已笑得人仰馬翻,就像在笑一樣極荒謬的事一樣。
朱鈴兒怒道:「喂!你笑什麼?」
那男子笑得彎起了腰道:「我不敢說。」
朱鈴兒道:「說呀!」
那男子笑着說:「我笑朱大小姐實在想像力豐富,我想江湖上還沒有一個色鬼會為了妳這女人而得罪唐門呢!妳也,妳也太自信了吧!」說完再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朱鈴兒身為朱門之女,而且長得漂亮可人,平常奉承說話就聽得多了,想不到卻給那男子出言傒落,一張臉不禁紅了起來,不禁嗔道:「那你為什麼要救我?是可憐我嗎?本姑娘可用不着你來可憐!」
殊不知那男子聞言竟面色一沉,厲言對朱鈴兒道:「可憐?妳以為自己很可憐嗎?世間比妳可憐的還大有人在,你父兄所為都可算是罪有應得,世間還有很多無辜之人,卻因為種種原因而給滅了全門呢!妳能大難不死,倒應當振作起來,想想如何求存,如何為無辜死去的家人報仇,反在不要人救?妳也不想想,多少人為了妳朱大小姐而喪命,說那張義程道,妳說這些話可對得起他們嗎?」
朱鈴兒想不到會給他痛罵了一頓,給他一說,想起自己身負全門巨仇,又想起為自己喪命的朋友,不禁眼圈一紅,再想起自己這段日子的艱辛,竟不禁嘩一聲大哭起來。
那男子可想不到這漂亮女子說哭就哭,像一名小孩一樣,一時竟呆在當場,見她哭得厲害,不禁低聲道:「喂!妳不要哭了,對不起!」
朱鈴兒淚如雨下道:「我哭就哭,我哭也要你管?」
看着她耍蠻,那男子竟有點不知所措起來,竟搔首賠笑道:「妳……不要再哭了!我也只是說說……」
朱鈴兒不禁嗔道:「你轉過頭去!不要看着人家哭嘛!」
那男子即二話不說轉過了頭,對着馬兒說:「追風呀!追風!這次我們惹了這怪姑娘,可是拿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馬聞言也是一聲長嘶,似在附和。
朱鈴兒看着好笑,不禁問:「喂!那匹馬明白你的說話?」
那男子見她不再哭,即說:「對呀!我這匹馬最是神駿,牠叫追風,這馬是我的好朋友,牠當然明白我的說話了。」
追風聽見那男子所言,即低嘶一聲似作回應。
朱鈴兒笑道:「對呀!我在河北也見過很多駿馬,但像牠跑得那麼快倒是少有。」
追風聽見讚賞,竟走到朱鈴兒旁,俯首向她身上挨擦。逗得朱鈴兒如銀鈴般笑了起來,撫着馬首說:「好乖,好乖。」手中銀鈴也是叮叮噹噹響了起來。
在月色斜照下,那男子看着朱鈴兒一顰一笑,耳中聽着她銀鈴般的笑聲,聞着她身上散發的茉莉花香,一時不禁看得痴了。
朱鈴兒側首問:「喂!」
那男子笑着欠身道:「姑娘還有何吩咐?」
朱鈴兒噗哧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子答:「小弟姓藍,單名一個傲字。」
朱鈴兒喃喃道:「藍傲藍傲……怎麼好像很熟,在那裡聽過這名字呢?」看着藍傲背後一柄以白布包裹的大刀,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說:「是你?你就是那赤狂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