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開車撞死她的那刻開始: 第五十一章
當我看到阿陽後,一股怒意湧上心頭,還沒待他說話,我便扯住了他的衣領,咬牙切齒:「你到底係度做咩。」
「喂,車仔,大家斯文人,唔好郁手郁腳好喎。」
「點解你要咁對阿晴呀……」
「哎。」他斜眼看了看八婆珍,眉頭一皺。「不如我地行埋一邊傾先。」
「你黎得呢度搵人,都預左我會係度架啦。有咩點解唔可以三口六面講清楚呢。」
「好,咁你放手先。」
我如他所說把手鬆開,阿陽整理衣領,一旁的八婆珍一臉狐疑。
八婆珍問:「到底發生咩事?」
阿陽說:「其實呢,我有啲野想同Jenny講。車仔,可唔可以行開一陣?」
我說:「唔得。頭先我都話左,要講就要三口六面講清楚。」
阿陽聳了聳肩,雖然看上去有點無可奈何,但是他很快就變臉,掛上了追求用的招牌微笑,手上的花束,往八婆珍那處遞去。
「好……咁我就老實講啦。Jenny。我其實好鐘意妳。」
打從心底裡羨慕著阿陽,能作出單刀直入的示愛。我愛著八婆珍,但是,我很清楚自己沒有坦率表露心意的勇氣。如今的我,我抱著怎樣的心情呢。要是八婆珍答應了阿陽,我應該替他們感到高興嗎。
對於突如其來的告白,八婆珍愣了一會,看上去有點迷糊。
「吓?鐘意我?」
「冇錯。我係認真。希望妳可以做我女朋友。」
「你唔係已經有女朋友咩?」
「係呀。不過以經係以前既事。我好清楚自己心底鐘意妳,所以,我同阿晴分手,希望證明到我既誠意。」
阿陽凝視著八婆珍的臉,然後,他作出了如此說辭。
「其實,我對妳一見鐘情。由第一刻見到妳,我就已經好肯定,妳就係我一直以黎所追求既對象,之後既日子,我一直對妳朝思暮想。妳真係,好charming。」
八婆珍嘆了一口氣,雙手,沒有接過花。
「上次生日,其實我就想同妳表明愛意,但係唔成功,今日,我點要了左件心事。希望妳可以接受我。」
「多謝你鐘意我。但係,我唔可以接受呢份心意。」
「點解唔可以?」
「我唔想發展一段新戀情。」她幽幽地說。
為什麼要拒絕?是因為礙於自己的身份?是因為自己快要離去?還是,她心中另有所屬。要是告白的人是我,結果會是一樣嗎。
「我係好有誠意架。為左妳,我可以咩都唔要。我以後只會對妳專一。」
「阿晴比我更加適合妳。」
「佢係我既前度,係我既過去。依家我想要既,得妳一個。」
看到這裡,我禁不住插了話。
「阿陽。我勸你都係搵返阿晴好啲。」
「點解?唔該你唔好加把口,依家係我同佢之間既事,唔好拉埋佢講。」
「阿晴佢岩岩打電話黎搵我。佢話,如果你唔搵返佢,佢就會自殺。」
「吓?」阿陽愕住了,面部也僵硬了起來,然而在下一瞬間,他只是乾笑了幾聲。「唔好意思。我唔會搵佢。我識左佢十幾年,佢連蟲都唔敢踩死一隻,點會有勇氣自殺。」
接著,他的聲線壯大,把他的想法與絕情合理化。
「佢只不過係想用呢種手段威脅我。唔該轉告俾佢聽,叫佢面對現實,我地感情一早淡左好多。我地愛情長跑左咁耐,都係時候完啦。」
他又說:「冇錯……你唔好誤會我見一個愛一個。Jenny既出現令我臉紅心跳,呢種愛既感覺,淨係Jenny先俾到我。我想追求屬於我既愛情,咁樣又有咩錯?」
一段感情,怎麼可以因為他人的外表而變質呢。然而,我卻沒法指責他,因為,他比我有勇氣。
「鐘意人,就要出聲。」他曾經跟我說過這句話。但是,我礙於面子,從來也不會對有好感的人有所表示。
所以,他能得到八婆珍,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阿陽。」八婆珍的開腔,馬上吸引了我們的注意。「我想問,你鐘意我啲咩?」
「因為妳好靚,好吸引。」阿陽說。
「如果我同你係埋一齊,過左一段時間,有一個更加靚既人出現係你面前,你會點?」
「冇咁既可能。世上,唔會再有其他比你更令我心動既人啦。」
肉麻的說話加上迷人的笑容,說不定阿陽就是憑著這兩樣武器,在情場上無往而不利吧。可是,八婆珍,看上去不為所動。
阿陽又笑著說:「Jenny,妳依家未必接受到我,但係我相信我既誠意,會打動到妳。」
「咁除左我個樣之外,你仲鐘意我既咩?」八婆珍問。
「呃……上次生日party,車仔上次飲醉左,妳就即刻車佢返去,真係好有責任感……我就知道妳係一個好女仔喇。呀仲有,之前我地咪成班人一齊玩既?妳份人咁樂觀又風趣,同妳相處一定好開心。」
阿陽對自己的答案非常滿意,表情沾沾自喜。
「咁樣……你鐘意既係我塊臉,定係我既靈魂?」少女問。
「兩樣都鐘意……」
「只可以揀一樣。」
阿陽苦笑:「咁緊係妳既內在美。」
八婆珍閉上雙眼,一副漠然的態度。她說:「咁樣,如果我個樣變得唔靚,你會唔會繼續鐘意我?」
「會。」
那絕對是謊言,因為阿陽是外貌協會的人。但是,那又如何?一個人的外貌,總不可能在剎那間變醜,直到年華退去前,也無從驗證這番答覆的真偽。
我是這樣認為的,而作為謊言的主角,想必也抱有相同的想法。
可是,我們錯了。
「咁樣,證明俾我睇啦。」
那是無比冷淡的聲調,她的神情,滲雜了失望與悲痛的情緒。在那個剎那間,我回想起,少女其實被一層陰影所籠罩,一直也沒有擺脫她的過去。
那是崩壞的宣告。
她的動作之快與脫離常規,使我們無從反應過來,就在我們回復反應之後,才意識到少女蒼白與美麗的臉上,佈滿血痕。
少女,拿出了工作用的界刀,在自己的臉上亂劃。
「喂……喂!妳做乜野呀!」我抓住了她的手時,已經為時已晚。傷痕之深,鐵定會留下一道道的疤痕。
八婆珍毀容了,但是,她卻笑得非常燦爛。她的手放鬆了下來,落下的血水,沾染了她的雙唇。
「依家我塊面搞成咁,你仲會唔會鐘意我?」少女說話時,舌頭輕輕舔拭嘴角的血紅。
「呃……呃。」阿陽渾身發抖,剛才求愛的勇氣消失怠盡,連跌在地上花都沒有拾起,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哈。」
明明容顏盡毀,可是八婆珍卻在開懷的狂笑。
「又話會繼續鐘意我既?哈哈。但佢又雞咁腳走左去喎。」
凄厲的笑聲不住迴響,直到少女筋疲力竭。
「真心?唔好呃人啦。哈哈。」
她不相信愛情,跟我當初不信任他人,大概是同樣的心情吧。所以,她才說我們是同一類人。
只是,她所受到的創傷,似乎遠比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