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離屋嚟左個鬼妹: 一紙書信
整天的補習課我都心不在焉,不斷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情景。我向輝哥講述昨晚的情景,希望他可以替我分析一下。雖然經過上次聖誕節之後,我對他「情聖」的可靠度拉低了不少,但我其實只是想找個安慰,或者想聽「情聖」說:小子,你有機會。
「小子......」輝哥說。
我露出欣喜的表情,我有機會麼?
「你沒機會了,找下個吧。」他嘆道。
「甚......甚麼意思?」我驚恐道。
「看流星雨這麼浪漫的節目,你竟然不去親她或是表白,反而睡着了?我勸你不要浪費時間了。」他不屑道,滿口中對我的行為感到不滿。
「唉......真是我做錯了嗎?Jessie......」我感到很後悔。
「其實機會像雨滴一般,你卻一一躲過,你可以傷心,但不要怨天尤人。」輝哥語重心長道。
輝哥說得很對,我的確有很多機會,但都一一錯過。可是想深一層,表白有用嗎?Jessie要走了,就算我們相戀,異地戀能長久嗎?大概十年後我們彼此都不記得對方了,繼續做朋友還是比較現實的。或者我只好認命,機會是有的,可不曾屬於我。
放學之後,我打消了向Jessie問清楚昨晚發生的事的念頭。可是,我很想見她一面,這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嗎?我走到她家門前,想要敲門,卻發現大門虛掩着,並沒有上鎖。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大門,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只見大廳裏收拾得一乾二淨,沒有一些物品留下。我心中產生一個很壞的情況,但不敢再細想。
「Jessie?Jessie?你在嗎?」
「里德先生,里德太太?」
「哈囉?」
我朝着空房子喊了幾聲,聽到的只有我的弱小回音,我的叫喊其實是圖個心安理得,安慰一下自己而已,心裏已經作了最壞打算。
我踏上那發出吱吱聲的樓梯,推開房門進入Jessie房間,只見一件東西都不剩。
她們搬走了。
我的心彷似被掏空一樣,心有無名的痛,淚卻沒有在流。我在她的房間踱步,觸摸着四周的牆壁、感受着她殘餘的氣息,彷彿她從未離開。她到底是幾點搬走?我不知道,亦不想猜想。我打開她的衣櫃,內裏空空如也,只剩一包乾燥劑。我坐到她的床上,粉紅色的床單仍有一些餘溫,我知道那是和煦陽光帶來的溫暖,可我偏要當作是她留下的僅有一點微溫。我不知不覺的躺下來,嗅到她枕頭上尚有的頭髮香氣,那茉莉花洗頭水的味道是她獨有的。我情不自禁地抱着她的枕頭,想着過往打鬧嬉戲、喧嘩歡騰的日子,想着她的盈盈笑語,想着她一句句的窩心暖意,眼淚不禁涔涔而下,此刻只想躺在這裏沉迷醉死在這獨身的溫柔鄉。
也不記得在這裏哭了多久,我坐直了身子,看到書桌上有一束枯謝的白雛菊,我認得那枝幹,那是聖誕節我送給她的白雛菊,沒想到她還留着。突然,我注意到桌上有封信,信上寫着「Dear Tom」。我連忙擦乾那早已模糊的雙眼,坐在椅子上,輕力拆開那紙書信,生怕弄髒或是摺皺。一打開來,只見信上密密麻麻的寫滿英文。
「Dear Tom:
在你收到這封信的時侯,大概我已經在半空之中飛往倫敦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故此我把書信留在這裏。首先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沒跟你真正道別的原因是我知道你會做出追着車輛說再見這種蠢事,就讓我們的回憶牢牢定格在美妙的流星雨夜中。本來我們計劃下個月中才搬回英國,但是政府要求爸爸提早調職,只好今日收拾行李離開。原本那天想告訴你,但是看到你興高采烈的想看流星雨,便沒有說出來。
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我想起了我們之間很多的回憶,很多的暗號是我們才懂的,很多的笑話只有我們彼此了解,很多的默契是我們才共享的。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場景:我們第一次見面,你膽小得躲在朱姨姨身後,回想起來真好笑。我們秘密地共同撫養的小珍,說起來也不知道小珍現在可好呢?多年來的中秋節,為你而造的燈籠,一起猜的燈謎,仍然歷歷在目。上年的中秋節令你很難受,袁大翰的搬家令你少了一位好朋友一齊玩樂,現在我也走了,你一定很寂寞。
謝謝你的關照;謝謝你的陪伴。
謝謝你的幽默;謝謝你的體諒。
謝謝你的呵護;謝謝你的勇敢。
昨晚的流星雨真的令我大開眼界,很榮幸跟你見證這樣的奇景,很難想像流星會如斯壯觀,這麼色彩繽紛。如果有機會,我們可以結伴去看其他壯景嗎?春風滿瀉賞櫻花﹑盛夏間看動物大遷徙﹑晚秋觀漫天楓葉﹑秋雪夜下看北極光……你知道嗎?我會告訴你我昨晚在流星下許的願望。但是我要先跟你玩個遊戲,我在香港埋藏了一個寶藏,如果你找到了,那你就能知道我的願望了,裏面還有其他寶物。你猜你能用多少時間才找到呢?
寶藏提示是:22.208922, 114.259228
你快要會考了,沒有我的督促,你自己也要好好溫習!對了,別忘記打電話給我,寫信給我,我們要常保持聯絡。你不會忘記我吧?我知道,你我有一天或會在英倫街頭相偶,或會在維港海旁碰頭,縱使彼此滿面滄桑,卻不忘始終如一。
Love
Jessie」
信末還畫了一個小女孩遞上一小根白菊的樣子。閱罷,我鼻子酸酸的,喉嚨感到乾涸發熱,眼眶變得濕潤起來,視線模糊,再也壓抑不住的淚水潸然落下。我也不太知道為甚麼自己會哭,是好朋友離別的愁緒還是失戀的悲愴,雖然我們並非相戀,但是暗戀也算戀吧?我百感交集,隔着窗戶抬頭仰望那片曾有你的蒼穹,昏黃的斜陽映照在我落寞的臉龐,偶然有一道昏鴉沙啞地叫着「呀」的聲音,失落到極點的我默然承受它無情的嘲諷。我就像站在虛空之中,凝視着那道陶醉的藍光。
那夜我放任自己狂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