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x逆權]《禍國》: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當目光觸及黑衣少俠的一瞬間，上官二嘴角的笑意頓時凝住，微揚的桃眼花拼發出冷光。身側的皇甫嫣感覺到身周忽冷，下意識地回眸，但見上官二面帶三分笑，悠然自得地讓美婢捶着腿，笑得好不快意。
 
　　「二少，這狂妄的黑衣少年是誰啊？」皇甫嫣忍不住問道，不止是皇甫嫣，庭園內的每一人都為之震驚，快劍山莊雖遠不及白雲山莊，但在江湖上小有名氣，今日竟被這來路不明的少年踩得一文不值。眾人不禁對少年的身份心生好奇，到底是怎麼樣的武林世家，才敢在白雲山莊上大放厥詞？
 
　　上官二似乎沒打算回答皇甫嫣的問題，逕自拿起了茶几上的一顆冰梅，甚是快意的拋了幾顆進嘴裡。皇甫嫣心下奇怪，這冰梅味酸甜，這一路上同行，她早已看出上官二不愛甜吃，怎麼今天這般反常？
 
　　當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任老頭又羞又惱，挽起手袖舉起劍指怒道：「臭小子，你爹管教不嚴，教出個這樣的孽種，就讓老夫教教你甚麼叫敬老！」 言罷就抽出了腰間佩劍，舉着劍就要朝黑衣少俠撲去。
 
　　黑衣少俠仍舊是笑瞇瞇的，似乎沒把任老頭的動作放在眼，唯獨手悄然撫上腰間，他跟一般的武林人不同，他的長劍一旦出鞘，就必須見血！
 




　　眾人原是本着看熱鬧的心情，見氣氛變得劍拔弩張，紛紛止住了嘻鬧，底下甚至有人議論道——
　　「真不知任老頭跟這小子打起來，誰勝誰負！」
　　「肯定是任老頭啦！任老頭再不濟，好歹也是快劍山莊的主人，怎是一個毛頭小子能輕易打敗的？」
　　「這可不好說了！任老頭正值天命之年，動作不如前幾天敏捷，身子可是每況愈下了！」
 
　　談論聲漸大，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他們評頭品足，差在沒就地開賭檔了。老頭的面色愈來愈陰郁，突然使出一招「落花流水劍」，這是他的生平絕學，今日他就要取了這臭小子的命！
 
　　「且慢！」劍鋒直指黑衣少俠面門時，一把洪亮的男聲及時阻止了二人，眾人齊齊回眸，只見涼棚已然全數掀起了簾子，正中的涼棚裡立着一人。那人應該跟任劍飛差不多年紀，但腰背挺直，皮膚黝黑，看起來十分健壯，絕無半分老態。
 
　　「雲莊主！」庭園裡的叫喚聲此起彼落，雲無心微微抬手，朝眾人打了個招呼，向黑衣少俠與老頭笑吟吟的道：「兩位兄台請莫心急，若要切磋等下有的是機會。」




 
　　「雲莊主，此人好生無禮！想必你也不想此人當你的孫女婿吧？」任劍飛跟雲無心算是舊識了，一見雲無心出來就忙不迭的告狀。雲無心聞言，溫和的目光落在神態自若的黑衣少俠身上，後轉至滿臉不忿的任劍飛臉上。沒想到未滿雙十的少年都要比任老沉定，任老頭真的是愈老愈有出色了！
　
　　雲無心深吟半刻才開口道：「這位少俠確有冒犯之處。」正當眾人以為雲無心打算挺任老頭時，他話鋒一轉，輕嘆了一口氣，狀似無奈的續道：「可是我這孫女與尋常女子不同，她自有主張，我欣賞的男兒，她未必喜歡。如此，雲某就不插手她的婚姻大事了，省得她日後怨我。」雲無心這番話說得巧妙，不但安撫了任老頭，同時保全了黑衣少俠的顏面。
 
　　這番話底下的江湖人信不信不重要，反正皇甫嫣是絕不相信的。晉帝如此寵愛皇甫嫣，不也是照樣不顧她意願，強行將她許配給霍家啊？她心中縱使不忿氣，但也知道婚姻大事本就不由自己作主。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雲無心有多麼寵愛孫女，亦絕不可能讓她自己選夫婿吧！這番說辭肯定是為了打發任老而說的漂亮話！
 
　　皇甫嫣猜對了一半，雲無心確實是想打發任老，但是任由孫女自行選夫婿並非空話。只是在場諸位包括雲無心也不知道的是，雲家少主早有意中人，今日選婿一舉，不過是試探愛郎的情意罷了。
 
　　底下黑衣少俠的星眸流露着探究，毫不避諱地盯着雲無心看，見對方回望自己，立即抱拳致禮，微微仰首，露出一張朝氣勃勃的臉龐，正色道：「晚輩霍曜，見過雲前輩！」




 
　　雲前輩？聽見霍曜這般喚自己，雲無心並沒有馬上回答，視線越過了底下的人群，微微瞇眼上下打量霍曜。隔着演武台，雲無心看得不是很真切，只隱約看到少年的輪廓，這眉目似乎有些眼熟。
　　霍曜？思索片刻，他似乎沒認識過這樣的人吧？像霍曜這樣耀眼的人，他不可能會忘記。
 
　　霍曜見他遲遲不答腔，倒也不惱，朗聲提醒道：「家父霍品超。」
　　護國大將軍霍品超？這名字如雷貫耳，不僅庭園內的人一片嘩然，方才氣焰極盛的任老頭頓時面如死灰，他方才還大言不慚地批評霍大將軍教子無方，單靠那一句說話足要了他這條老命！
 
　　雲無心面色微變，霍品超理應在南城駐守啊！他的兒子怎麼會跑來白州這種窮鄉僻壤呢？來參加比武招親是霍品超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抑或……是龍座上那人的意思？
 
　　二十多年前，晉帝起義奪得天下，登基後大力鞏固皇權，先是收回兵權，後讓舊部解甲歸田，終生不可入仕為官，就連他的結拜兄弟楓逸將軍也難逃一劫！他登基後數年，朝野不穩，武林亦是一片動蕩。晉帝的舊部有不少流入江湖，有些務農經商，有些成家立室，有些自立門派。
 
　　那時候晉帝意欲掌管江湖，江湖就分成兩大勢力，一是支持晉帝的「白道」，二是不欲歸入朝廷的「黑道」。各門各派互相敵視，繼而相互廝殺，在江湖中激起一陣腥風血雨。及後領統黑道的靈教教主下落不明，黑道敗走才迎來了現在的和平。雲無心身為白道世家，當年曾遏止殺戮落入美名，因而雲家才躋身武林四大家。
 
　　霍曜身為官場子弟，忽現身於江湖，而且還是自己的莊上，他心中有些許警戒，正思索着該如何應對，涼棚的另一人開聲朝霍曜打了聲招呼，剛好化解了雲無心的困境，「霍少將也來了？」
 




  　霍曜望到另一處涼棚，棚裡坐着一男二女，瞇了瞇眼，認出了那男人，頓時綻開了燦爛的笑容，甜甜的喊了聲：「林叔叔好！」
 
　　上官二挑了挑眼眉，霍曜口中的林叔叔，乃青州林家家主，林霽。林霽與雲無心不同，雲無心性子爽朗，看起來就像慈祥的鄰家老爺爺。林霽完全相反，雖作儒士扮相，但眼神凌厲，像一把出鞘的長劍，既冷且亮，散發出一陣抗人於千里外的嚴肅冷漠，教人不敢造次。
 
　　霍曜稱呼林霽為林叔叔，沒想到林家跟官府會走得那麼近。這倒也不稀奇，林霽此人看上去淡泊名利，但上官二知道這人最渴望入仕為官了，他會跟霍家走在一起，實在不足稱奇！
　　
　　林霽冷硬的臉柔和了幾分，數年不見，霍曜長得愈發高大了，眉目間盡顯其夫的英偉，目光轉至身側的愛女身上，他本想把女兒嫁到霍家，但霍品超一直以霍曜玩心過重為由，婉拒了林霽數次。
 
　　今日霍曜出現在白雲山莊，還是雲無心選孫女婿的比武會上，該不會是霍品超的意思吧！
 
　　霍﹑雲兩家結親，這是林霽最不樂見的，於是他隨口向雲無心介紹道：「雲兄，這位就是霍少將，霍大將軍的獨子。」隨即轉首朝身側的林明月道，「明月，還不來見過你的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