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x逆權]《禍國》: 第九章

第九章　　食店內氣氛有些微妙，對面與它一街之隔的小巷更是一片詭異。小巷極為窄小，勉強只夠兩人並肩而行，平日也沒甚麼人會逛進小巷，因此裡頭堆滿了店家的食材﹑雜物，甚至還有些廚餘垃圾。
 
　　正值清晨，店家剛進了新貨，貨物都堆積在小巷裡，最高的那一疊甚至有四﹑五尺高。此時雜物堆裡躲着兩個人，一人神色冷凝，一看就知道是個不苟言笑的主；另一人則完全相反，雖然滿面無奈，眼尾卻有幾縷難以掩飾的笑意。
 
　　兩人不論容貌﹑氣質皆截然不同，身上卻穿着一模一樣的墨色勁服，衣袖處以銀紋繡了隻麒麟。在晨光的映照下，袖上麒麟隨兩人的動作而閃爍，平淡無奇的勁裝竟也被他們穿出了一份貴氣。
 
　　民不敢與官鬥，所以當店家的雜役﹑小二步過小巷，一看到兩人身上的官服，均自覺地低下頭迴避。畢竟官府辦事，可不是他們一介布衣可以阻擋過問的。
 
　　偶有幾個膽子大的，雖認出他們身上穿的是官服，卻憑着好奇心，不怕死的偷瞄着二人。目光上下地打量着二人，從臉上遊到身上，再從身上落到腰間，當觸及腰間的令牌時，瞳孔一縮，不約而同地挪開了視線。
 




　　只見那面墨色的玄鐵令牌刻着三隻大字——護龍衛。尋常百姓或許沒聽說過其他官名，但一定知道護龍衛。任誰都知道，護龍衛乃聖上的心腹，時常在民間走動，捉拿反賊﹑造謠生事的刁民。民間甚至有句話，「寧得罪縣令，莫得罪龍衛」，可見護龍衛公正不柯的形象早已深入民心。
 
　　
　　「嘶……」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抽氣聲，原來是一名提着菜籃的廚娘。那廚娘顯然是被兩人嚇到了。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既驚恐又害怕，且滿面驚警戒，生怕他們伯甚麼汪洋大盜呀，甚麼山賊流寇之類的。
 
　　其實廚娘的反應純屬正常，試想想，在這一大清早，自家店舖的小巷裡忽地出現了兩個黑衣人，這兩人鬼鬼崇崇﹑偷偷摸摸的躲在雜物堆後。一人貓着腰偷窺對街，另一人則蹲在地上，嘴裡還唸唸有詞的，疑似是對着地板說話。換着是別人，肯定也會被這兩人嚇得半死！
 
　　「你倆是何人！」廚娘愕了片刻，隨即就回過神來，邊大喝地質問二人，一邊從菜籃中揪出一物作武器，頗有架勢的橫在自己的胸前，倒有幾分萬夫莫敵的氣勢。
 
　　當武狀元看清她手裡拿的是一根蘿蔔時，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哎呀呀，想他們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護龍衛。平日在朝廷上興風作浪，下朝亦是一堆人爭相巴結﹑奉承他們。今日竟被一廚娘拿着蘿蔔追打，傳出來豈不是貽笑大方？




 
　　武狀元素來將「以和為貴」奉作至理名言，加上對上只是一介婦人，他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對女流下手。因此他揚起了一記自問是最迷人的笑容，朝廚娘解釋道：「大娘您別衝動，我們是護龍衛……」邊說邊站直了身子，亮出了腰間玄鐵令牌，抬步就想往廚娘走去。
 
　　武狀元尚「以和為貴」，但他的頭子卓緯可不好此道。他厲眼一橫，眼神比刀子還要鋒利，一字一句地道：「護龍衛辦事，滾！」
 
　　廚娘一聽「護龍衛」三字，哪還敢拿着蘿蔔逼問他們？她嚇得下意識地丟掉蘿蔔，三步拼兩步地溜走了。
　　武狀元的話尚未說完，廚娘的身影已消失在轉角，他仍維持着嘴巴半張﹑僵立在原地的姿勢。嘴巴半張地僵在原地，看上去有許滑稽。他訕訕地合上嘴巴，活動了一下蹲得發麻的雙腿，回想着廚娘的反應，本覺得有趣，細想之下，愈想愈覺得不忿。
 
　　他雖然玩世不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再怎麼不滯，好歹也是個狀元啊！他堂堂一個舉人﹑一個武科狀元，為何就非要幹這種偷雞摸魚之事啊？
　　這下好了！那廚娘鐵定覺得，他是個借着職權偷窺的變態！落日鎮跟帝都距離那麼近，他的事跡肯定會傳回帝城了！




　　太好了！到時候整個帝城都曉得他是個變態偷窺狂了！好極了！他以後不用見人了，也不用娶妻了！
 
　　「卓大人，你說你保護公主就保護唄！為甚麼非要弄得那麼神秘兮兮的？」武狀元本就不怕卓緯，平日在人前讓他三分算是給他面子，現在四下無人，再加上他心中有氣，更是不管官位高低，連珠發炮的朝卓緯抱怨道：「卓兄，你知道我們在這裡蹲多久了嗎？」武狀元豎高兩根手趾腳，比了一個「二」字，「兩刻鐘！那你知道你嚇跑幾人了嗎？八人！整整八人啊！」
 
　　卓緯聞言皺起了眉頭，倒不是因為武狀元的態度，而是他想到另一問題：「這種小窄巷平日鮮少有人經過，為何兩刻鐘內會來了八人？」
　　武狀元誇張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解釋道：「卓大人啊卓大人，你管人家那麼多幹嘛？你只需要管人家會不會報官，我倆又會不會被縣府當成偷窺狂關起來吧！」
 
　　武狀元這話說得誇張，卻也不無道理，他倆身為皇上親封的護龍衛，確是不需要怕落日鎮的地方官。但是……一旦事情鬧大了，「暗中」保護公主一事不就泡湯了？暗中保護不成倒是不打緊。更重要的是，如果公主不私奔了，要重返皇宮，那他不也要跟着回宮？他難得出宮一次，才不想那麼快回到無趣的皇宮！
 
　　當然，這些話他只敢在心裡腹誹，嘴上說着的都是冠冕堂皇的漂亮話，「你想想，若我把這差事搞垮了，皇上會怎樣想我？他怎樣想我倒不打緊，但你身為護龍衛頭子，你底下的人連那麼簡單的事都辦不妥。就算不治你個御下不嚴的罪，心裡難免也會不寵信予你。」
 
　　見卓緯冷臉略有動容，武狀元更覺打鐵要趁機，於是加緊遊說：「而且……你是統領，我是副將。護龍衛能作主的人都不在帝城，底下的那些兄弟豈不是群龍無首？若在此時又再出現一宗皇宮失竊案……嘖嘖嘖，後果我可不敢想。」
 
　　「我先行回宮，聽候皇上發落，你要好好保護公主。」卓緯顯然是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他也不是不信任武狀元。武狀元平日雖然玩世不恭，但交托給他的事，只要他答應，便會做到萬無一失。
 




　　卓緯又看向食店，店裡皇甫嫣與上官二相談甚歡，狀似親密。他無聲收回目光，眼底似有暗湧，臉色無比沉著，鄭重地又申：「你要好好保護公主，絕不能讓任何人動她半根汗毛。」
 
　　「屬下領命。」武狀元難得地收起玩味的笑容，煞有介事地應了下來。卓緯這才點了點頭，算是將這重任交給他了，然後就再沒遲疑，動身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