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幸福人生: 鐵板灣（上）

阿安篇
 
阿保和阿安自小是好朋友，兩人都是讀幾乎全城成績最差的和平中學。阿保家中是有錢人，住大屋；阿安家中則是窮人住舊區單位。年年阿保都是考最後的名次；阿安則年年考第一。中學公開試後，阿保只考到十個井，不能入大學；阿安則考到一百八十個井，也算是狀元吧！
 
阿保的父母見兒子讀不上，就送他去外國讀書。炒賣城的人有個習慣，就是覺得只要有錢，讀不成書就可以去外國讀。這令本地的小朋友都覺得去外國讀的就是垃圾，在本地讀的就是精英。其實，去外國讀才更好，好的原因不關種族和成績事，而且去了外國後，會學懂自立，和不同種族的人交流，認識新的語言和文化，擴闊自己的視野，這對年輕人將來尋找自己的路很有幫助。
 
阿安以優才生的成績升上「炒賣城大學」，讀了哲學系，還拿到獎學金，讀了個哲學人文雙博士回來。為了更專心，他更自己搬出來劏房住。自小他的父母和老師都對他說：「讀完大學可以拯救宇宙，將來畢業後可以簡簡單單找一份年薪百萬的工作，休休閒閒迆到退休。」於是阿安就用盡百分之一千的氣力去讀了雙博士回來。其他同學做兼職賺錢，他都不做，寧願多看點參考書；其他同學已經結婚了，他都不結，雖然他為人本身戇直沒有對象。寧願早點以優異的成績畢業，這樣找到年薪百萬的工作後再結婚生仔也不遲啊！
 
結果，阿安二十七歲就讀完雙博士畢業，他滿心以為自己可以找到好工作。他上網一查，咦？怎麼所有工作都只是月薪一萬至兩萬元？他再找找有沒有年薪百萬的工作？有是有，不過要做那些大企業的總裁或副總裁，都要有十至十五年的經驗呀！
 




阿安當然不太想找那些工作，他始終都是想入回教育行業，於是就找了份月薪九千員的教授助理做了。和阿安同時進來的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女生阿好，阿好只是普通大學畢業，而且只是二十三歲。阿安立刻很妒忌，心想：「怎麼她可以做到這個職位而我要這麼高學歷才做到？我應該可以直接做教授呀！」他之前的確報過很多教授的職位，但當然沒有成功。因為除了碩士或博士學位外，還要讀個兩年的教育文憑才可以當老師或教授。問題是，因為阿安想自己的成績優越點，所以先不讀文憑而讀了雙博士。如果現在才開始讀，又要教授推薦，又要花多兩年時間半工讀。讀完已經差不多三十歲，那和年薪百萬差多遠？很遠耶！
 
雖然面對這麼多困難，又妒忌新同事，但阿安看到阿好，仍然很快就愛上她了。阿好和教授每天嘻嘻哈哈，好不快活！阿安只是上班才有機會和她說句早安和下班說句再見吧！他們有時也會一起放工。這天教授沒有上班，兩人工作輕鬆了點，阿安說道：「阿好，不如我們去飲杯東西吧！」
 
阿好本身有男朋友，又是老江湖，怎麼會看不出阿安對自己有好感。如果是平日，她會當他是觀音兵，讓他不斷買東西和食物給自己。但因為她最近有點計劃在實行，所以沒有時間應付這些傻子。於是她就直接說：「抱歉，我知道你很好人，但其實我有男朋友的。」
 
阿安說：「就是教授嗎？」阿好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說道：「不是！」兩人不歡而散。阿安想不到自己愛情事業兩失意。
 
阿安很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肯努力工作，就可以升到職做教授。直至有一天，他去另一區時看到教授和阿好走進了酒店，阿安心想：「原來他們是這種關係呀！」阿好忽然轉頭，看到阿安在對面街，立刻露出兇狠的目光。教授看到她的表情，很好奇轉身，阿安立刻走去車後面，讓教授看不到他。但沒有用，他已經被阿好看到了。
 




之後的日子阿安就難受了，教授每天都給很多工作給他，阿好又故意不做事推給阿安做自己的份兒。但為了成為教授，阿安即使做到晚上十時才走也要捱下去。教授沒有辦法，唯有下個年度不再續他約了。
 
阿安內心感到很挫敗，為甚麼這個世界要針對他？為甚麼自己的心上人要被上司插來上位？自己無論怎麼努力也上不到位呀！失業後這陣子，他都在家打電玩排解。他最喜歡玩虛擬地球，因為在遊戲裡面他可以刻意設計一個人然後殺掉他。因為他很討厭教授，所以他刻意設計了一大堆農夫和傭人服侍自己，一看他們不順眼就立即殺掉他們。
 
 
註一：在炒賣城的考試制度中，需要考二十科，課程由中三讀到中六，最多可退五科。成績分為不能評級，不合格，合格，井。井有分一至十個井，愈多井是愈高分。所以最高分的人都叫做「二百井狀元」。想入讀大學的話，只要有大約八十個井已經能進了，科目分數組合不限，當然最好十五科也能合格。
 

阿安的媽篇
 




話說阿安的母親是做保安的，她生了六個子女，三男三女，阿安就是大兒子，其他兄弟姐妹都仍在讀中小學，整個家庭的開支和重擔都在母親的身上。
 
父親在哪裡？因為他是重度煙民所以兩年前肺結核死了，如果不是政府弄了個甚麼吸煙島讓人免費吸煙，他也不會每星期日都去吸四十包才回來。未有吸煙島前他都只不過一天吸十包吧！政府真是害死人的！本身安媽都只不過想在家輕輕鬆鬆的做個家庭主婦，現在就要出去捱了。
 
只見安媽穿上藍色的保安制服，在自己舊城區的街行過兩條街，就到鐵板灣上班。
 
鐵板灣是甚麼？鐵板灣號稱是全炒賣城擁有最無敵海境的私人屋苑，擁有鐵板灣的單位就是地位象徵，高人一等。炒賣城因為三面環海，建築公司在九十年代開始在沿海地區建造了延綿兩公里的私人屋苑，共有五十橦，交互的建，分兩排，每排二十五橦，每橦三十層高。
 
這令舊城區變得陰暗，沒有陽光照進去，裡面變得潮濕，多了蟑螂和老鼠，昏暗的環境也變得更多罪案了，當然安媽會覺得：「沒辦法吧！只要老鼠不來我家就行，去別人家就沒問題了。」所以鐵板灣請很多保安人員保護和服務居民，而且鐵板灣可以遮著別人，有錢的住客看到海境，窮人看不到，那就是高人一等，窮人看不到可是連陽光都看不到呢！
 
不過最近在鐵板灣近海這邊準備新建銅板灣，延綿三公里，共有八十橦，也是交互的建，分兩排四十橦，每橦四十樓高。這變成住銅板灣更高人一等，因為這時會遮住鐵板灣。每天建築工地都是烏煙瘴氣，所以鐵板灣向海這邊的居民都索性關緊窗，在家開空氣清新機就算。
 
炒賣城的人平均薪金都是一萬至兩萬元，但鐵板灣的呎價一呎已經是十萬元了。一個一千呎的單位已經要一億元，而後面兩條街外的舊城區則很多人住在公屋和劏房裡，租金已經是他們月薪的大半。
 
安媽走了十分鐘，才走到自己的崗位，那是地下停車場的崗位。一定要先生則在另一邊的角落的崗位。整體來說，在這裡上班並不算太辛苦，地方還很寬闊，這裡的走廊已經闊幾十米，比舊城區的大廈闊得多了。




 
有小朋友在另一邊的公園打球，小籃球滾進了停車場內，安媽立刻破口大罵：「喂！這裡是不能打球的！」小朋友很害怕，拾起了籃球就走。
 
之後安媽巡視公園，看到有幾個小朋友拿著摺桌在公園攤開，然後玩卡牌。安媽又走過去破口大罵：「喂！這裡不能攤開桌子玩！要玩就用公園的桌子！這裡會阻著別人的！」小朋友說：「這裡都沒有人！讓我們玩一會吧！」安媽露出高高在上的表情，大聲叫道：「不行！快點拿走！不拿我就幫你拿！」小朋友們很掃興的拿走桌子。
 
好不容易才過去一天，安媽放工，她走了十分鐘才走出了鐵板灣，沿途看到一定要先生還繼續扒在自己的保安桌上睡覺，她感嘆：「唉！這些垃圾上班不用工作，我這麼忙碌罵小朋友和他薪金也是一樣呀！真不公平！」
 
安媽回到舊城區樓下的店舖，去到一間燒味店，叫道：「喂！給我六個叉燒飯！」切叉燒的師傅露出一臉不在乎的樣子，點點頭，咬著煙頭的嘴裡咕噥一聲「嗯」。煙頭上的灰一直掉在前面的砧板上面。只見一塊塊大型叉燒吊起在鐵鈎上，共有五塊，有兩塊上面有幾隻老鼠爬在上面，在上面睜大眼睛，發出「吱吱」的聲音，邊咬叉燒，好不快活！
 
師傅伸手想拿其中一塊，老鼠們很驚慌的跳開，安媽叫道：「喂！不要老鼠爬過那兩塊！」師傅說：「行！」然後拿過另一塊切，就放在滿佈煙灰的砧板上切。其實老鼠片片也有爬過，只不過她要那塊剛好沒有讓她看見被爬過吧！安媽拿飯走了，另一個客人來到，師傅照樣繼續拿那排叉燒切給他們吃。他們都不知道吃得多麼滋味。
 
回到家門口，子女聽到母親回來，立刻從小小的屋子裡拿出摺枱攤出來。安媽說道：「快點開餐，別讓人見到。」為甚麼要別讓人見到？因為他們家，父親早死，大哥搬了出去，五人住在二百呎的舊城區單位，也是很擠迫呀！屋中滿地雜物，兄弟姐妹的功課和筆記堆得像山般高，高上天花板。吃飯的時候不方便，如果把桌子搬出走廊吃飯，那麼就可以吃得舒服點。也可以吹一會兒風吧！反正屋內的窗子不大，還是很舊式的鐵枝窗，從外面看起來就像是監獄一樣。
 
大家在走廊上狼吞虎嚥。忽然，大廈保安全叔經過，露出不屑的表情，然後走過桌子旁叉著腰看著他們。安媽笑道：「咦？這麼巧的？你不是晚點才巡樓嗎？」全叔說道：「嘿嘿！我剛才看到你拿著這麼多盒飯就知道你要吃吧！」安媽說：「大家一場街坊，不用捉得這麼嚴吧？包容一下吧！」全叔笑道：「不行！規矩就是規矩，我說的就是律法！我就是這座大廈的王！要不我找整個辦公室來一起討論一下？」
 




安媽說：「不用了……大家收拾食物回屋吃吧！」大家只吃了一半，很沒趣的拿回細小的單位內吃，安媽在抓那些地上的紙。小女兒說：「別抓！那些筆記有分次序的！」她自己走過去把筆記疊在一起，然後強行塞進書包內，那屋內就多出點空間了。全叔全程微笑著，叉著腰，等他們很狼狽的進屋關門才走。他走後，旁邊的鄰居立即搬桌子出來吃飯。因為安媽一家已經吃了一半，大家隨便站著吃完剩下的飯後，就讓她包起進垃圾膠袋扔進垃圾房。
 
全叔放工後，他的家也是附近舊城區的屋，他又買了幾盒兩餸飯，回到自己所租的一百五十呎舊屋，裡面老婆和十個子女跑出來，笑道：「爸爸！今晚吃甚麼呀？」全叔說：「今晚有炒老鼠肉和蟑螂炒飯呀！」子女們都大聲叫道：「嘩！好味呀！」全叔說：「別讓人見到。快點拿桌子出來！」子女們七手八腳的拿了桌子出來攤開。
 
忽然有保安在轉角處出現，笑道：「還不給我捉到你在公眾地方擺私人物品？」全叔露出很委屈的表情，說道：「大哥，我們只是吃一會吧！網開一面吧！給我們十分鐘！一定不會弄髒走廊的！」
 
保安笑道：「你才大哥！我看你也穿著保安制服，應該知道規矩吧！別讓我難做，自動自覺吧！」全叔垂頭喪氣的說：「好吧！」然後狼狽的把整張桌子推進屋，保安就掉頭走了。全叔由得半張桌子在屋內，半張桌子在走廊，他自己坐在走廊的半張桌子吃飯邊看風。老婆在屋內站著吃，子女圍住桌子吃，總算完成一餐飯。
 
阿保在鐵板灣的三十樓用望遠鏡看著舊城區每天上演的奇人奇事，他剛好就看到全叔被人趕進屋裡。他對著旁邊的傭人笑道：「你看！這些窮人就喜歡互相迫害，也不會好好包容一下對方的。你說呢？」傭人點點頭，但又露出難看的臉色，因為她也是窮人，她也很喜歡迫害同類的。
 

阿保篇
 
阿保因為是有錢人，雖然去了外國的二流大學讀，但每天都和美女開雜交派對，又可以四處參觀不同的博物館和建築物。雖說父母有給錢他，但也希望兒子嘗試不同的新事物。阿保對旅遊文化參觀很有興趣，索性開了個哥簿專頁介紹自己的遊記，每一至兩星期都有更新新的地點。每逢放長假的時候，他也會找一兩個和他一樣喜歡冒險的人去鄰近的國家背包旅遊，一邊更新專頁，有兩萬人追蹤，是不錯的成績。也有出版社找他出書。
 




幾年後回來，阿保已經是一個不同的人了。他在研究在炒賣城搞旅遊和雜誌社還可不可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