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的燈光從銀白的水晶吊燈透出,垂掛在燈底的白水晶折射出淡淡的金色。偶有清風光臨,金燦燦的水晶吊飾隨風擺動。華麗的水晶燈下,少女一襲蕾絲白裙坐在鋼琴前無拘無束地彈奏著,柔美幽雅的琴聲不絕於耳。
 
    一雙黑色一字涼鞋踩下樓梯,灰藍絲裙自玉肩垂至小腿,灰藍色的蕾絲花邊從胸前纏繞至雙臂,水蛇腰間的黑色幼皮帶與腳下的鞋子相呼應著。捲曲的過肩頭髮自然地披散在肩下,耳垂下的珍珠與水晶燈互相輝映著。
 
    「琇瑩,太漂亮了!」郭陶陶睜著水汪汪的大眼走到楊琇瑩跟前。
    「哪有……」楊琇瑩害羞地低下頭。
    「你和懷德哥哥約的幾點?」郭陶陶牽著楊琇瑩雙手問。
    「一點,應該快到了。」楊琇瑩說。
    「懷德哥哥快來吧!快來吧!」郭陶陶急地直跺腳。
    「陶陶……」剛走進旅館的秦懿晟也忍不住多看了楊琇瑩幾眼。




    郭陶陶把楊琇瑩藏到身後,笑道:「懿晟你不准看琇瑩,要讓懷德哥哥看見,該吃醋了!」
    「楊姑娘今日著實美麗。」秦懿晟對楊琇瑩笑了笑。
    「這都一點十分了,懷德哥哥怎麼還不來……」郭陶陶望著旅館墻上的時鐘歎了口氣。
    「是那位先生嗎?」秦懿晟瞧見一輛插著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幟的汽車在旅館門前停下。
 
    一位清瘦的男子從汽車走下。男子著蒼綠色陸軍軍服,腰間綁了一條粗棕色皮帶,肩上交叉綁了兩條幼棕色皮帶。男子左腰間垂掛了一把匕首,右腰上則綁著一把手槍,雙肩上各扣了一顆金星,直領口上也別著兩枚金色梅花。寬大的蒼綠色軍帽簷下劍眉微蹙,一雙桃花眼正不斷低頭注視手腕上的黑色手錶。
 
    「懷德哥哥!」郭陶陶朝那男子招手。
 
    男子抬頭,看見郭陶陶與楊琇瑩,笑著走上前。




 
    「對不起琇瑩,我遲到了。」男子對楊琇瑩說。
    「這是陸軍張睿瑜,張懷德少將。」郭陶陶對秦懿晟說。
    「這位是……」張睿瑜這才瞧見郭陶陶身旁還站了位穿長袍的男子。
    「北平菀青軒名角兒,秦懿晟。」楊琇瑩說。
    「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張睿瑜伸出右手與秦懿晟握手。
    「少將謬讚。」秦懿晟笑著搖頭。
    「陶陶,這麼久不見,你長高了不少。」張睿瑜朝郭陶陶挑眉。
    「許多年不見懷德哥哥,您也越來越俊俏了!」郭陶陶朝張睿瑜吐了吐舌頭。
    「我整日待在軍營裡,都要曬成黑炭了。」張睿瑜無奈地搖搖頭。




    「快和琇瑩姐姐吃飯去吧,她還沒吃午飯呢!」郭陶陶對張睿瑜說。
    張睿瑜瞧了眼身旁的楊琇瑩說:「那我先帶琇瑩吃飯去了。」
    「去吧去吧!」郭陶陶將楊琇瑩推向張睿瑜。
  
    張睿瑜朝秦懿晟和郭陶陶點點頭,便牽著楊琇瑩走出旅館,開著車揚長而去。
 
    「真好!」郭陶陶望著離去的兩人,開心得直聳肩。
    「我們也去吃飯吧。我下午四點有表演,你要來嗎?」秦懿晟擋在郭陶陶面前。
    「好呀!我當然要去看你的表演了!」郭陶陶開心地點頭。
    「那走吧。」秦懿晟領著郭陶陶走出旅館。
 
    瑞金的街道不同與北平的繁華熱鬧,反倒無限悠閒清靜。路邊綠樹成蔭,不少老人坐在樹下乘涼,孩童則在路邊玩耍。一座座黃墻黑瓦的土樓房連成一片,每戶人家都在窄小的窗口上安了鐵欄杆,一扇黑木門孤零零地立在墻邊。從樓房外往裡望去,只見黑乎乎的一片,是無盡的幽暗。
 
    「到了。」
 




    郭陶陶點頭,隨秦懿晟走進一間小飯館。飯館外墻是由灰石堆砌而成,房頂依舊是中國人常用的黑瓦,飯館裡放置了十來張高腳木桌。
 
    「客官可是兩個人?」小二笑嘻嘻地迎上前。
 
    秦懿晟點點頭,小二便帶著郭陶陶和秦懿晟在靠墻那桌坐下。
 
    「客官來點什麼?麵食還是米飯?」小二躬著身問。
    「可有艾葉米果?」秦懿晟問。
    「有的有的,客官還要些什麼?」小二笑著點頭。
    「那要兩碗擂茶、酒糟紅魚、水晶肉片和黃元米果。」秦懿晟說。
    「那要米飯嗎?」小二又問。
    「對,再來兩碗米飯和一份艾葉米果。有勞。」秦懿晟朝小二微微一笑。
    「好,請稍等。」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甩,笑嘻嘻地退下。
 
    這是一頓特別的午餐。




 
    郭陶陶在東北出生,長於北平,求學於美國,可她從未來過中國的南部。旅館為了滿足來自五湖四海的旅客,烹飪的菜式多為普通的中餐,毫無當地特色。幸而有秦懿晟同行,她今日才有機會品嘗到瑞金當地的特色吃食。
 
    「南方的菜式可還合胃口?」秦懿晟問。
    「酸甜可口,好吃!」郭陶陶開心得直點頭。
    「那走吧。」秦懿晟結了賬,帶著郭陶陶原路返回。
 
    碧藍的天空飄過幾朵白雲,微風輕輕滑過她的裙擺,掀起層層波浪。她把手背在身後,肆意地感受南方小鎮的愜意。
 
    「你今日很開心。」秦懿晟說。
 
    郭陶陶笑著點點頭,伸出手掌抵擋熱情的夏日。
 
    「楊姑娘和張先生是自小定的親麼?」秦懿晟左手背在身後問。
    「我、琇瑩和懷德哥哥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琇瑩心思通透,懷德哥哥喜歡她很多年了。而張伯父與楊伯父也比較投契,所以這樁婚事好些年前便定下了。」郭陶陶說。




    秦懿晟聽罷,微微一笑:「如果沒有記錯,楊姑娘的父親是陸軍上將,楊青山先生。而張少將的父親則是陸軍一級上將,張偉駿先生。」
    郭陶陶笑著聳肩:「那自然免不了些許身份上的考量。」
    「所以,你父親也想你與王家定下婚約,對嗎?」秦懿晟問。
    郭陶陶點點頭,又立馬擺手說:「可我不喜歡文博……他人很好,但我就是喜歡不來……」
    「我知道。」秦懿晟嘴邊掛上淺淺的笑。
    「你怎麼知道……」郭陶陶噘著嘴問。
    「要現在去茶館坐坐嗎?」秦懿晟沒有回答郭陶陶,只一直笑著。
    郭陶陶思索一番,搖頭說:「先去安師傅那兒吧!這都過去兩天了,估摸衣服應該都弄好了。」
    「也好,後天也要回北平了,就不必再特意繞道過去了。」秦懿晟點頭道。
 
    兩人伴著清風與綠蔭,邊走邊談天,漫步到安賢裁縫店。
 
    「懿晟和郭姑娘來啦。」安師傅瞇著眼瞧門口的人。
    「衣物可都製好了?」秦懿晟問安師傅。
    「都給你收拾好了,在這呢!」安師傅從桌下搬出幾身長袍。




    「有勞安師傅了。」秦懿晟對安師傅笑了笑。
    「來,這個也是你的。」安師傅拿出一身粉色長袍。
    「我的?怎麼是粉色的?」秦懿晟接過長袍。
    「這是郭姑娘讓我給你做的。」安師傅樂呵呵地笑。
    「你給我做的?」秦懿晟轉身問郭陶陶。
 
    很久之前許懿祥曾向郭陶陶提起秦懿晟的生辰,她便記下了,她也知後天才是他生日,不過還是按捺不住想同他提前說聲「生日快樂」。
 
    「不過……我不喜歡粉色。」
    「可我喜歡粉色呀!」
 
    郭陶陶笑嘻嘻地拿起粉色長袍在秦懿晟身上比試,別提有多滿意了。安師傅看著眼前的兩位年輕人,樂得直搖頭,他認識秦懿晟二十多年了,可從未見他穿過粉色衣物。
 
    「陶陶……」
    「怎麼了?」
    「我想知道……」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