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並非束手可欺之敵。至於梁齊雖強,亦難於一時間撼動我朝四百年之基業。那,緣何未來的敵國皇上──今日的梁齊二王子裴君祥會如此自信滿滿,打算發動侵略? 

原因只有一個:謀士「陸度之」。 

「還真受歡迎啊?」 

只是沒想到,朝陽的皇帝亦會對他產生興趣──沒有十成也有八成的準,在我迂迴曲折的套話之下,皇上有意間透露「想借你的手,把他從畫苑中撈出來嘗試任用」的意思。 

這算是大婚前,自己能夠發揮的餘力了(笑)。 





仔細想想也有道理,畢竟有哪位領導不愛人才?尤其是陸度之這種日後被世人譽為「稀世之材」的賢相。猶記得初遇時,他不過是梁齊的八品王府舍人,短短三個月後,在裴君祥登極之際平步青雲,一躍成為史上第二年輕的宰相。 

然而究其身分,他本應是朝陽王國的良民才是。 

關於對陸度之的了解,自己都是從裴君祥的閒談中聽來。當年無知的我只懂得去討好丈夫,對外朝之事並不怎樣上心。現在零零碎碎整合過去的記憶,依稀只記得他曾經是朝陽王國的八品畫士,後來因為自覺懷才不遇,故此多年前暗中投靠那個賤男,不單止成為這個人的智囊,更協助他進擊其他兄弟和對手謀奪天下。前世的最後,陸度之在大婚典禮前夕辭卻畫官一職,正式轉任梁齊二王子的幕僚。 

並且,提議裴君祥迎娶朝陽王女,定下侵略我朝部署的,同樣亦是這一位稀世良材。 

好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在皇宮畫苑裡充當間諜,卻為別國出謀獻策反攻祖國,雖說道人各有志,但內心多少鄙夷這種兩面三刀的賣國賊。 





莫非不奸詐,真的成不了英雄? 

「殿下,你說的『受歡迎』是指誰啊?」 

「我說馬大人呢!」咱如此回覆小螺。「拜帖已經送過去一星期了,目前還未有消息,大概畫苑的工作忙得令大人他分不開身吧?」 

萬福放下擦拭中的花瓶,不忿地接著說:「依我看,他們是懶!畫苑通年的工作有多繁重?粉刷牆畫是工匠們幹的活,咱們宮中上至官家下至妃嬪,又沒有多少位貴人喜愛欣賞工筆或者文人畫的,不過是逢年過節時候,按數上繳幾張不湯不水的吉祥畫兒湊數,奴婢斗膽貧嘴一句,諸位畫士大人不過是國家豢養的一群米蟲而已。」 

不知道是否最近經常使喚她的關係,萬福對我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掌嘴!外朝官員,豈是后宮婢子所能隨便議論的?」 

我笑道:「沒事的,嫲嫲。反正話不傳出錦繡宮外便是。諸位姐姐都是舊人了,自然知道規矩。」 

馬大用的態度,明顯是對自己刻意冷落。大概是瞧不起我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公主身份吧? 

只是屈指一算,此時陸度之應該尚在畫苑。必須要設法離間他和裴君祥之間的合作關係。不然放虎歸山、羽翼既成之後,自己就更難撼動裴賤男的皇位。 

「除了馬大人,官署中可有其他畫士?」 

小螺說:「馬大人是正五品的最高統領,底下便是王大人、鄔大人和雲大人三位從四品的奉詔。」 

這個姓雲的,好像就是陸度之的直屬上司。 

此人或許可以利用。只是......自己手中既缺乏可供收買他人的銀錢,何況宗室結交官員一后是叛逆重罪,倒要小心不要授人以柄,落入行賄這環口實。 





唉,看來少不免要違心一次。 

我召喚一個崔姓丫頭──她曾經在徐貴人身邊服侍,幾次進出畫苑──囑咐她道:「下回你再遇到三王子他,記得悄悄告訴殿下『本宮願意教他上次的戲法,但要他用民間裝裱店買來的幾幅金碧山水交換。』。要是他問你『為什麼』『有何用處』,你只需回答他不知道,或是叫三殿下直接找本宮詢問便是。」 

小崔領命去了。沒過幾天,帝永容派遣一個小太監前來送畫。其中有一幅李思訓的《群山茂林圖》,我當場退回去──這個太貴重而且極具名氣,不利於自己的計劃。剩餘的中上之作,自己挑選了幾幅收下,並且要求小太監轉達我的謝意。 

其實可以的話,並不想欠下三王子的任何人情。但目前能夠使用的人脈不多,不趕緊在期限前培育自己勢力的話,這親是要結定的了。 

故此接連幾天,我都窩藏在書房內細細抄畫──沒錯,搬字過紙,謄寫從帝永容處所得到的山水筆墨。 

重拾畫筆,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熟悉感。過去為了吸引裴君祥的注視,自己也曾死下功夫苦練技法,可惜終究認清,我本人沒有繼承到娘親的書畫天分,至於夫君的寵愛......更是無從談起。 

所以我知,非要在短時間內急功近利、畫得比陸度之好,這是不可能的。若然自己打算將他拉攏過來,必須另闢溪涇。





模仿,潤色,刻意留下幾處破綻,營造自己的風格。估量進度完成得差不多,我委託崔氏宮女把自己的仿作送交畫苑雲大人。 

「你對雲大人說,本宮想向他拜師學藝,若然他不嫌棄,請求大人私下指點一二。」 

隨即吩咐小螺近前:「勞煩姐姐你走一趟,陪同崔氏前去。這孩子還小呢!只有她一個,我怕會壓不住場面。」 

正好也試一試沈小螺的忠誠,瞧瞧她能否真的能為自己所用。 

「萬一雲大人他拒絕呢?」 

「你就暗示他說,這是聖上的口喻,蘇公公便是人證。記得,是『暗示』,千萬不要敞開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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