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五. 天氣小姐
五. 天氣小姐
二零二零年
「一⋯⋯⋯二⋯⋯⋯」
「支持著,還差數次便完成了,加油⋯⋯⋯」
「用腰力,別只用大腿的力量⋯⋯⋯」
「對,就是這樣⋯⋯」
不同的對話聲在這個空間不大的拳館內迴盪。每個人都專注地做不同的訓練,只有姚秋逸神色不安地不時從拳館的落地玻璃望向外面,望向那個一直在徘徊,遲遲不肯離去的黑西裝男人。
「我背後的那些腳步聲,以及那些被監視的壓力,就是從你而來嗎?」姚秋逸皺著眉頭,緊握的拳頭放在玻璃窗上心道「死跟蹤狂!我又不認識你,你跟著我幹什麼?明明我平日幾乎沒有跟人接觸,更遑論得罪人,你究竟為什麼要跟蹤我!」
轟~~~!
本來天朗氣清的晚上,突然間打起雷來。突如其來的雷聲把拳館內的眾人都嚇了一跳。伴隨著雷聲而來的是傾盆大雨帶來的綿密沙沙聲。姚秋逸再望向樓下,只見街上只剩下爭相走避的路人,而那跟蹤狂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不給點顏色你看也不收手,哼!」姚秋逸再望向樓下一眼,確定沒再見到那跟蹤狂後便轉身練習去,可是她卻不知道就在她轉身的一剎,那個本應站在對面大廈樓下的黑西裝男,為了掩人耳目,早已融入路人中,並在發現她所在樓層時,咧嘴而笑。
「⋯⋯大家聽好,我們早前跟大學科研團隊合作研發的新環保物料,已正式投入市場!現時已有近百間商戶及餐廳出售及使用此一系列產品。大家若要身體力行支持環保,就立即行動,把餐具及生活用品都換上對環境友善的產品吧!另外,我想趁現在向大家宣佈,這種環保物料,已正式簽約進入歐洲,然而這只是第一步,將來我們會把這環保理念帶到全世界!」何之榕的直播正從手提電話傳出。
姚秋逸望了望身旁正觀看直播、身型健碩的藍天朗說「天朗,你也是環保份子?」
「噢⋯⋯我嗎?」藍天朗說「沒甚麼支持不支持,只是剛好一打開電話就見有不少人把這直播share 出來,所以就隨意按進去看看。」說著他看了看窗外,又望了望手上的直播說「你看,尖沙咀這邊行雷閃電,下著傾盆大雨,然而中環那邊仍然天朗氣清。大家只相隔了一個維多利亞港,但天氣竟相差這麼多!」
姚秋逸望了直播一眼,邊綁上手帶邊說著敷衍得不能再敷衍的話「喔,對啊,天氣這種東西,總是總是飄忽不定。」接著瞬速轉移話題說「不過,最近這個何之榕好像很紅,紅得就像明星一樣,完全不似一個環保份子,我甚至已經忘了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樣說起來⋯⋯」藍天朗側了側頭細想「我好像也忘了她是從哪裡冒出來了,好像忽然有一天,各社交網站都有她的影子,各大媒也爭相報導她的理今及主張。不過這也不足為奇吧?這個世代,不論想推銷甚麼,只要肯化個妝,穿得暴露,就自然能紅吧?不過,她的支持者確實愈來愈多,個個就像中邪一樣,甚至連海外的環保份子也跟她一起發瘋。而且她的環保理念也愈來愈瘋狂,感覺就像要人類文明倒退一樣,我不認同這種環保。」藍天朗望了一眼電話直播裡的何之榕又說「真希望我將來的老婆是一個從沒把心口露過出來任人觀摩的人。漂亮與否其實也沒關係,只要不是為了賺取更多知名度而把身體當作工具就行了。」
姚秋逸點點頭說「我跟你想法也一樣。環保應該是應用則用,減少浪費,而不是倒文明,又或者放棄令生活更方便的發明;而且,可能我都已經二十七歲,年紀不小了,所以跟你一樣,看𣎴透現在的女孩對自己身體的看法。」說罷走到沙包旁說「我開始練習了,下次再聊。」
「OK! 」藍天朗回應著,並跳進擂台上,為下次比賽作練習。
拳館內的說話聲從未間斷,而各人亦努力為自己訂立的目標而努力練習,時間轉眼間已過晚上十一點。雖然明天是星期六,但在拳館練習的人已一個個地離開。姚秋逸不時望向樓下,雖已見不到那跟蹤狂,可是不知何故,她今天總有種心緒不寧的感覺。縱使明知道這拳館總會關門,可是就是不敢踏出這門口一步。
「喂,Autumn,你今天好勤力喔,不過我要鎖門了,你不如明天再來吧。」藍天朗正在收拾行裝,準備離去。
姚秋逸吸了一口氣,強顏歡笑說「喔⋯⋯好呀,當然沒問題。」接著便脫下手帶,穿回鞋子。
藍天朗望向姚秋逸耐心等候,見她差不多收拾完畢便問「可以了嗎?我和你一起下樓吧。」
姚秋逸點點頭示意,然後逕自走到拳館外。
看著正在鎖鐵閘的藍天朗的背影,姚秋逸心裡暗地盤算「他這麼高大,又是拳擊比賽冠軍,跟他走在一起,應該對那跟蹤狂有點阻嚇性吧,只要出到彌敦道就不怕了,那裡人多車多,估計那跟蹤狂也不敢下手吧。」
藍天朗鎖好鐵閘,轉身便向姚秋逸說「一起下去吧。」
「只有數個街口便到彌敦道了,應該沒問題吧。」姚秋逸心道,又警惕地左右張望,確實沒見到那跟蹤狂的身影,便向藍天朗說「謝謝,那我先走了,下次見。」說罷便快步往大街方向跑去。而在她轉身一剎,一個躲在暗處的人影亦隨即動身,不隨不疾地跟在她背後。
踏~踏~踏~
一陣陣腳步聲在姚秋逸背後響起。姚秋逸走得快的時候,腳步聲亦同時加快,當她慢下來時,那腳步聲就像玩弄她一樣,配合她的步伐而減慢。
「我待在拳館這麼久了,你這死變態還未走嗎!?你竟究想怎樣!?」姚秋逸心裡暗罵,可是卻不敢停下腳步,去看看背後的腳步聲來源。
「喂先生,半夜三更你尾隨住這位小姐所為何事呢?」藍天朗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姚秋逸從沒想過這把聲音竟會讓她如此安心。她停下腳步,往背後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黑西裝的男人正拿著電槍在她背後約兩個身位的地方,而藍天朗就正正在那黑西裝男人的身後,然而在藍天朗卻不知道,自己背後不遠的暗處,還躲藏著另一個黑西裝男。
「小心!你後面!」姚秋逸大叫。
藍天朗立即望向背後,只見一個黑西裝男正急步向他邁進。
「嘿~」藍天朗發出一聲冷笑「就讓你看看拳擊冠軍的實力吧!」隨即蹲低身避開黑西裝男的一拳,再快速揮出一個上勾拳,正中那黑西裝男的下顎。
咯!
一聲清脆的骨頭碎裂聲音傳來。那黑西裝男隨即咀角冒血,倒地不起。
「嘿!」藍天朗見一招得手,輕聲恥笑著又說「還以為有多厲害嘛⋯⋯」然而還沒說完這句話,便聽到姚秋逸大聲叫喊「快走呀!」
藍天朗還未會意,輕鬆地向姚秋逸說「你先走,我來拖延著他⋯⋯」怎料話仍未講完,一陣拳風再次從背後快速而至。藍天朗也是經驗豐富的拳擊手,拳風未到便已察覺到危險,急速閃開。他轉身一看,只見剛剛中了他迎面痛擊的黑西裝男雖仍倒地不起,然而背後不知從何處又閃出三個黑西裝男。
藍天朗回頭一看,那個原本在自己與姚秋逸之間的黑西裝男手上拿著的電槍已不知所蹤,但卻被換成閃著寒光的軍刀。
「對著我就用軍刀,面對Autumn 就用電槍,應該讚你憐香惜玉嗎?」藍天朗嬉皮笑臉地大聲說,然而心裡卻暗道「是要活捉Autumn,但我卻可即場殺死的意思嗎?這次可不是比賽,打輸的話隨時直接去投胎!」隨即收起笑容,聚精會神應戰。
敵不動我不動,五人僵持了好一會,誰也不敢先作出攻擊。
突然,一個黑西裝男打破沉默,把軍刀向藍天朗樺刺過去。藍天朗立即側身避開並趁機跳起以高位掃踢擊中對方頭部。
「呼~~」藍天朗喘了一口氣,心裡不禁想「這招高位掃踢竟可做得這麼快、狠、準,這就是腎上腺素飆升的功效嗎?」可是敵人沒等他回氣,又再發動攻勢。藍天朗眼見對方又再迫近,立即揮出右勾拳迎戰,怎料對方已看穿他的攻勢,早已有所防避,穩穩地紮著馬把這拳接下,並鎖緊他的脈門,以減弱他的攻擊。
眼見另外一個黑西裝男持刀撲來,藍天朗咬一咬牙心想「沒辦法了!」接著用力反手扭轉自己被牽制住的左手腕,再以右手狠狠把自己的手掌骨握碎。
一連串清脆的咯咯聲傳來,藍天朗的左腕及左掌竟被自己硬生生扭斷及握碎,軟弱無力地垂下。雖然這脫困手法非常瘋狂,然而沒了骨頭的限制,卻真的成功讓藍天朗掙脫了黑西裝男的牽制。
那幾個黑西裝男仍未能消化得到藍天朗這招殺敵一萬、自損三千的脫身方式,呆呆地看著藍天朗那有如毛巾般扭曲著的左手未能作出反應。然而目瞪口呆的並不止那些黑西裝男,姚秋逸亦被眼前景像嚇至呆若木雞。
「走,快走!」藍天朗知道那數名黑西裝男實戰經驗豐富,不消一會應該便會回過神來繼續攻擊,於是趁他們仍在發呆期間,伸出右手抓住姚秋逸,頭也不回地逃跑。
就在他們逃跑期間,背後竟又突然下起傾盆大雨,雨勢之大剛好減慢了那幾個黑西裝男的速度。
「你⋯⋯⋯你的手⋯⋯」姚秋逸邊跑邊問。
「喔⋯⋯」藍天朗笑了笑,並伸出完整無缺的左手說「沒事了。」
果然,他的左手又再回復正常,就像從來沒事發生過一樣。
「怎麼會這樣?」姚秋逸詫異地問,然而雙腳卻未敢減慢,邊跑邊說「剛剛你在變魔術嗎!?我明明看到你的左手都扭得變毛巾了!」
「哈哈,魔術嗎?」藍天朗笑說「那應該是充滿血與淚的魔術吧?噢對了,你借了大耳窿沒錢還嗎?」
「甚麼!?」姚秋逸驚訝地問,然而隨即明白他的意思「沒有呀,而且他們全都西裝筆挺,那有大耳窿穿成這樣去追債的。」
閒談期間他們已跑到彌敦道,雖然晚上的彌敦道不算人山人海,但行人仍不少,他們亦趁機混進人群中。
「不是借大耳窿的話,那⋯⋯你去了當富豪情婦,偷取了人家機密資料,現在被追殺嗎?」藍天朗又發揮其講冷笑話的本領。
「你認真的嗎?」姚秋逸反了反白眼「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是近日我經常感到被監視,然而一轉面,卻沒見到任何可疑的人。直到今天來拳館前,我才第一次隱約見到他們。」
「嗯⋯⋯所以在拳館時你一直心緒不寧,不時望向窗外?」藍天朗點點頭問「而且更反常地不捨得離開拳館?」
姚秋逸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藍天朗看在眼裡,眼神帶點驚訝地望向藍天朗,接著微微點點頭。
「可以借你的手提電話給我嗎?」藍天朗伸出手,突如其來地問。
姚秋逸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畢竟經過剛剛的生死關頭,縱然覺得藍天朗為人幼稚無聊,但他總算信得過,於是把電話解鎖後放到藍天朗的手上。
只見藍天朗輸入了一堆數字後,把電話還回給姚秋逸說「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事無大小,只要你願意,都可找我商量,不需要再自己一個人擔驚受怕,暗自煩惱。」
姚秋逸接過電話,儲存好這號碼後望向藍天朗問「這是你追女仔的手法嗎?」
她口上雖然揶揄著藍天朗,然而心底裡卻被感動到。雖然心裡非常感激他的幫忙,知道今晚要不是有他的話,自己現在的安危也成問題,可是卻開不了口去講感激的說話。
藍天朗沒回答姚秋逸的問題,自顧自地說「今天太晚了,就讓我送你回去吧⋯⋯喔對了,剛剛,我們逃走時⋯⋯是否下了場⋯⋯⋯⋯局部地區性驟雨⋯⋯?」
「哈~」姚秋逸笑了一笑,把食指放到雙唇前。
藍天朗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說「是你⋯⋯?怎麼可能!?」
姚秋逸聳了聳眼眉「那你的手呢?又怎麼解釋?」
「難道⋯⋯⋯⋯ 難道!你是說⋯⋯⋯⋯我們是同一類人!?」藍天朗眼中閃耀著異樣的興奮色彩。
「或許吧,畢竟⋯⋯我們的能力好像有點不同。不過,你是我遇上的第一個同樣有著⋯⋯⋯異常能力的同類人!」姚秋逸微笑著說。
「是嗎⋯⋯⋯⋯其⋯⋯⋯其實你也是自我有記憶以來,第一個遇上的同類人。」藍天朗興奮又緊張地回答。
兩人相視而笑,卻渾然不知那幾個黑西裝男正坐在私家車裡觀察著他們,並向電話的另一端說「除了天氣小姐外,還發現了多一名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