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二. 螳螂捕蟬

二. 螳螂捕蟬

二零二零年

「你們好，這是一式三份的餐牌，請留意用餐時間是90分鐘，可隨便走出座位拍照，但請勿影響到其他食客，如有需要下單的話就叫我們任何一位侍應吧。」一名年輕侍應向剛坐下的三位衣著光鮮，外表亮麗的女大學生說。

「我們先order嗎？還是等那個遲到大王到了再order？」身穿粉黃色連身裙，蓄中長髮的女生問。

「我們影低餐牌whatsapp給她吧，如果等她來到再order的話，我們還有時間吃嗎？」另一個穿著粉藍色上衣的女生回答，並開始拍下下午茶的餐牌。





「Sharon，望鏡頭。」穿著米色上衣，一頭長卷髮的女生一邊向穿粉藍色上衣的女生說，一邊則拿起手提電話，與穿著黃色連身裙的女生一起擺好姿勢，準備自拍。

「連同這幅相一起send給靜靜吧，告訴她快點決定要吃甚麼，否則就負責埋單吧。」黃色連身裙的女生說。

Sharon 舉起手指做出ok手勢說「已send！好吧，我們也研究一下吃甚麼吧！最好是又好吃又好看，既可呃like，又可放得進口的食物。」

叮鈴鈴～

一下清脆的電話鈴聲傳來。





「喂～」Sharon看了看來電顯示，然後接過電話「嗯⋯⋯嗯⋯⋯哦⋯⋯」

「Leah 、Amber。」Sharon 望向身邊穿著米白色上衣及粉黃色連身裙的友人問「靜靜提議order兩個afternoon tea set 四人share，你們意下如何？」

「ok! 我沒問題。」Leah 回答著。

「我也沒問題！」Amber 亦和議。

見大家沒異議，Sharon回復電話另一方後便隨即向侍應下單。





「喂，那個遲到大王在哪裡？還有多久才到？每次都遲大到，自己在家慢慢打扮，施施然的到來，拋下一句sorry就當作沒事一樣。每次都要我們去排隊等位，哪有人這麼厚臉皮。」Leah投訴著。

「對呀！要不是看在她有錢，每次都負責埋單，又會不時跟我們分享她的戰利品的話，我可不想當她的僕人。」Amber 齊聲附和。

「好啦，別說了，萬一被她聽到就尷尬了。」Sharon試著打完場，但話才剛說完，便隨即聽到Leah 問「對了，她有說自己在哪嗎？出門口了嗎？」

「嗯⋯⋯」Sharon 想了想「剛剛她的背景頗安靜，應該還在家吧？」

「還在家！！！？」Amber 面露不滿「我先講明，等等食物一送到，我們拍完照後就開始吃。我是絕對不會等她的。不過我做人就很均真，她那一半我會原封不動留給她，碰也不會碰！」

三個女生繼續各自在那位遲來的朋友背後，投訴著她的所作所為、性格、甚至她的家庭背境及家人均成為她們投訴的目標。雖然她們把她形容得一文不值，可是聽在旁人耳裡，這三人的性格也頗有問題。


過了一會，Sharon看了看手錶說 「好了，別再說了，她可能隨時會出現的⋯⋯」Sharon還未說完，只見一個身穿白色上衣的女生突然走過來說著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遲到了，食物到了嗎？」





「林靜靜小姐，你見桌上有食物嗎？」Amber 完全不怕剛露面的林靜靜介意，直接當著她的臉反了反白眼說「要是沒有的話，那你有必要明知故問嗎？而且如果我們吃完的話，是不可能會等你。」

林靜靜雖聽出Amber的不滿，但臉上仍掛著笑容，似是毫不介意地說「不好意思，這餐就由我來埋單吧！對了，我見到有新化妝品開售，包裝超級可愛的，等一下吃完下午茶一起去看吧？我送你們每人一件產品作賠罪吧，好嗎？」林靜靜臉上滿帶悔意地問。


「好呀。」Sharon 見沒有人回答，於是笑著說「對了靜靜，你這麼快就來到了！剛剛聽你電話的背境這麼寧靜，還以為你仍在家。」

「喔⋯⋯可能電話收音問題吧，我剛剛已在路上了，所以⋯⋯也不算特別快吧。」林靜靜回答時閃過一下怪異的表情，隨即又回復那個可愛無辜的外表。這一剎間的表情變化雖瞞得過她那幾個朋友，但卻逃不過坐在不遠處，一個身穿白色polo 恤的中年大叔的眼睛。

那大叔坐在不多人經過，位於角落的坐位，架好電話，打從那幾個女大學生剛到達餐廳已開始錄影著她們的對話及相處。

「這就是現代少女的友誼吧？完全建立於虛幻的假像及利益上。有好處就朋友，沒好處就路人，這一刻跟你有傾有講，下一秒卻會在你背後對你說三道四，句句說話帶刺地踩低你。」大叔一臉不屑，心裡暗道「外型有多亮麗也只是金玉其外。」

只見他定睛望向屏幕內的林靜靜「嗯⋯⋯聽到別人說你比想像中更快來到時，為何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會露出驚訝的表情呢？」那大叔心道「是秘密被悉穿了嗎？」邊想著咀角邊輕輕上揚，難掩興奮之情「找到你囉～！」






那四名女生對自己的一舉一動已全被攝錄下來仍懵然不知，照樣興高采烈地談天說地。

「對了，你們有看那篇報導嗎？」Amber問。

Leah反了反白眼「一天裡面有那麼多報導，天知道你的是說哪一篇？」

「有關新美容品牌推出化妝品那個嗎？」Sharon試著打完場「看起來好像不錯，我們等等去看吧，這品牌原本是⋯⋯」

「可否不要每次都護膚品、化妝品的，你有點深度行嗎？」Amber未待Sharon講完便白了她一眼。

「深度？」Sharon 心道「你自己有嗎？你自己不也是只懂得美容、化妝、八卦等東西而已。」雖然心感不滿，但表面仍不露聲息，笑意盈盈。

「是有關解剖室那個鬼故嗎？聽說是最近熱門，不少討論區都有人分享。」林靜靜說。





「竟然是你猜得到！」Amber看了林靜靜一眼，又望向另外兩人問「你們有看嗎？」

Leah 臉帶恐懼說「別跟我講這些鬼鬼怪怪的，我最怕這些話題，聽完晚上會睡不著。」

「嗯嗯⋯⋯因為通常最恐怖的並非故事內容，而是自己加諸在鬼故上的想像⋯」林靜靜若有所思。

聽罷林靜靜的話，那中年大叔點點頭，暗道「是嗎⋯⋯說得也對⋯果然是鎖鑰！」

就在大叔評頭品足的時候，只聽Amber 繼續說「Leah你這麼怕的話就快點掩起雙耳別聽。」接著喝了一啖花茶便說「聽說早幾天在葵涌公眾殮房，一個法醫為早前被謀殺，然後倒吊在常寂園前樹上那條屍體驗屍時，旁邊站了一堆鬼魂及死屍在觀看！」

Amber 看了看其他三人既專心又有點害怕的表情又繼續說：

當晚的殮房本來已經處處透露著怪異的氣氛。殮房當值人數也比平日少，殮房裡面，例如走廊、樓梯及洗手間等多個地方的燈泡竟同時壞掉，一閃一閃的。而且當晚本來應該有兩位法醫一同當值的，但其中一位卻突然急病進了醫院，所以只剩一位法醫進行驗屍。

那位患急病的法醫在那條男屍被殺害的同一天，原來剛巧途經常寂園！你們應該都知道那裡是出名的鬼屋且陰氣重吧，那法醫估計因此沾上陰氣以致突染怪病。





而當日負責解剖的法醫，聽說是陰氣重，容易招鬼的體質，因此經常撞邪或被鬼上身，多次被發現獨自在放滿屍體的解剖室自言自語，跟空氣有說有笑。而解剖當天，聽當晚值班的工作人員說，解剖房已不止一次傳出淒厲慘叫，只不過由於叫聲太微弱，最初工作人員都聽不出是否真有人尖叫，因此沒有特別理會。

然而，出乎意料地，這晚竟然有外賣送到殮房去，而且還指明要送到解剖室給當值法醫！殮房的工作人員覺得奇怪，於是把外賣攔截了下來，並檢查一下外賣盒內放的究竟是甚麼。怎料，竟發現裡面有⋯⋯⋯⋯⋯

Amber 以眼神掃射了面前三人，故意賣關子不繼續說下去，釣起她們的好奇心。

「人頭！」Sharon舉手回答，然而Amber卻搖頭否認。

「嗯⋯⋯」林靜靜側頭細想「心臟⋯？」

「不是不是！」Amber 依舊搖著頭「怎樣？你要猜嗎？」說著她望向了膽小的Leah問。Leah藐藐嘴，不耐煩說「別賣關子啦！」

Amber見沒有人知道答案，擺出一副勝利者的表情說「好吧！我開估吧！是⋯⋯⋯⋯⋯⋯⋯⋯⋯⋯⋯⋯⋯⋯⋯⋯肉醬意粉！」

「等等！」林靜靜截斷Amber的說話，一臉迷惑地問「肉醬意粉有甚麼問題？」

Amber面露不滿，瞪著林靜靜說「當然有問題啦！哪有人解剖時會吃肉醬意粉！」

「不能嗎⋯⋯？」林靜靜輕聲說。

「聽故別駁故！」Amber 狠狠地說，面前三人亦因此靜下來。Amber 見沒有人說話後又繼續說：

那工作人員看到法醫竟order了肉醬意粉，覺得整件非常不尋常，於是親自把外賣拿過去解剖室，順道看看法醫那邊有沒有出問題。

怎料！剛到解剖室門口，就見法醫如撞邪般對著解剖床上的屍體說話，而他身後則站滿一堆面目猙獰，已腐爛成喪屍般的靈體。而那解剖床上的屍體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更滴出血來，嘴巴則愈張愈大，硬生生從齶骨處把整張臉撕開。然而，那法醫似是不覺有異像般，仍專心地自言自語及拿著染滿血污的解剖刀在屍體上亂界亂劃，如同著了魔。

那工作人員目睹這詭異一幕，再也按奈不住，放聲尖叫並逃離，而同一時間，那可憐的法醫終於被那尖叫聲喚醒，眼神終於回復神采，而他身後那些鬼鬼怪怪也消失無蹤。聽說那法醫現在好像發了瘋，送到青山去了。

「怎麼樣？」Amber問「這可是真人真事喔！」

「甚麼？」本屬最膽小的Leah說「說完了？這就是你口中的恐怖嗎？不好意思，我完全找不到驚嚇點。還有，你說故事的技巧也太差了吧？簡直跟教科書沒分別。要不是你一開始說過是鬼故，我還以為是今年的DSE課程！」

「嗯⋯⋯如果當作故事看待的話，感覺上真的不太恐怖。」林靜靜邊吃蛋糕邊「但若果是真人真事，那當事人應該心裡會留有陰影吧⋯⋯始終，自己竟成為靈異事件的主角。縱使整件事在他人耳中聽起來有多平淡，但當事人的親身經歷一定要比我們這些把事情當作故事聽的聽眾來得深刻。」

「喂！」Sharon冷不防大叫了一聲，把同桌的三人都嚇了一跳，甚至比剛剛Amber所說的鬼故更嚇人。

「嚇死人啦Sharon! 大庭廣眾之下你懂不懂注意一下自己聲浪！」剛被Leah亳不客氣地數落的Amber把心中所有不滿發洩到Sharon身上。

Sharon指向林靜靜，把大家的目光順勢推到林靜靜身上「你們看！我們還未拍照她就已經開始吃了！」

視拍照呃like比食物質素更重要的三人看到原本擺放得漂漂亮亮的afternoon tea set 已被林靜靜蹂躪得滿目瘡痍，忍不住對她作出一輪謾罵，而剛剛那鬼故的情節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時下年輕人的話題轉得真快，鎖鑰，你又得罪人了。」中年大叔咀角微微上揚，心裡想「看來我也要好好想想，究竟該如何接近你了。」

就在中年大叔自以為自己是監視者的時候，卻想不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被坐在斜後方不遠處的另一名中年大叔看在眼裡，就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螳螂一樣。

只見這名外貌普通、髮型普通、衣著普通，完全沒有任何個人特式，讓人一見即忘，如黃雀般的中年大叔優雅地享受著精緻的下午茶，心裡想「你也看中了她嗎？看來我要先你一步先跟她接觸了。」他喝了一口伯爵茶，心裡卻回想著剛剛Amber說的鬼故事「那位法醫，聽起來非常有嫌疑喔～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