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一)

「爸爸⋯⋯⋯」一頭亂髮,用手摀住腹部滲血傷口的年輕女子跪在滿身血污的中年男人身旁,漠視槍林彈雨,伏在那中年男人的屍體上放聲哭著。


「小心!」一個高大健碩的年輕男子說罷閃身擋到年輕女子身旁。只見他剛把話說完,從四西八方而來的子彈即無情地射向他們。為保護那捲曲在地的女子,他用強壯的身體把所有子彈擋下,身體瞬間被子彈打出數十個血洞,鮮血汩汩而流。

年輕女子滿臉抱歉地望向被打成蜂巢般的高大男子,然而他卻絲毫不介意,輕輕一笑說「只要你不死,我們就會贏⋯⋯要堅持住⋯⋯⋯就當作是為了我們⋯⋯」說著伸手抺了抺那女子臉上的眼淚又道「我有生之年竟可見到你哭,待這場戰役結束後,一定會好好地恥笑你的。好啦,這點小傷,傷不了我⋯⋯⋯」然而他還沒把話說完,便見到他兩間中突然出現一個暗紅圓點,血液隨即慢慢從內溢出。男子如斷線玩偶般不受控制地倒在女子身上,臉上仍帶著微笑。

「朗!」女子大聲哭叫著。





另一個身型瘦削,留著一頭長至下巴的卷髮男子一手把仍跪在地上痛哭的女子拉起「別浪費時間了,快去找預言,只有你可以救到大家!如果你死了,大家就真真正正的沒救了!」男子轉頭一看,只見一群嗡嗡地叫的黃蜂如烏雲一樣,把整個天空都掩蓋住、一群臉上仍滴著血,如發了瘋一樣的野豬群正從後向那女子跑來。男子見狀立即舉起手向空中一揮,只見那烏雲般的蜂群隨即跌倒在地,一動不動,似是已被無形的力量殺死;而那群野豬亦有不少被拋至空中,再被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鮮血。然而縱使牠們已不能再站起來,卻依然死心不息地蹣跚爬向那女子。

只見那些未被擊落的蜂群及豬群仍像撞邪一樣向他們衝來。男子望到不遠處那一對正緩緩向他們走過來的一對男女,嘴角輕輕上揚冷笑了一聲說「好吧,擒賊先擒王!」說罷雙掌用力握緊。就在同一時間,那對年輕男女的頭部突然毫無預兆地爆裂,血液及腦漿向四面八方噴射開來,然而沒了頭的他們,仍頂著鮮血直冒的頸項緩緩步向前方,幾秒後方倒下。就在他們的頭爆開的一剎,那些蜂群及野豬群亦隨之散去。

看到鮮血飛濺的場面,那卷髮男子笑說「看,你最喜歡的鮮血噴泉!你想跟你爸爸再一起無拘無束地做做任務、殺殺人的話就快點振作起來!要是你死了,大家就真的完了!」曲髮男子爽朗地笑了笑又說「對吧??」那女子聽到爸爸及殺人,雙眼終於回復神彩,重拾鬥志。她輕輕掙脫那卷髮男子的手說「你去幫他們吧,我要去找預言。順利的話,我們終有一天會再見!」說著便往堆積如山的屍體中跑去。

「對了!找到後不用顧慮我們,你記住快點離開這裡,完成你的任務!」那卷髮的男子大聲叫喊著,接著只見他望著那女子的背影,輕聲說「或許那時候的我們,已不再是我們,但⋯⋯有緣再見吧。」

「啊~~」一聲響亮的叫聲從身後傳來,曲髮男子回頭一看,只見剛剛那中彈而亡的高大男子竟慢慢站起來,並伸手把體內的子彈逐粒拔出。





「還拔!快點來幫忙吧!」一個戴著眼鏡,貌似上班族的男子慌忙地說「快把握你這無敵的優勢,把你的生命燃燒至最後一刻吧!」說罷回頭望向部份從死屍堆中爬出的屍體說「兄弟們,上啊!把那些只懂得遠遠地開槍的無能槍手消滅掉!別讓他們阻頭阻勢!」那堆屍體不論生前是敵是友也好,現在都聽命於那上班族,浩浩蕩蕩湧向四周的狙擊手及槍手。

一聲聲慘叫聲及槍聲不絕於耳。子彈一粒又一粒地打進那班屍體軍團,然而他們卻渾然不覺痛。槍手們與死屍們互相打鬥,然而有血有肉的槍手又怎會打得過屍體。只見一個槍手走避不及,於是近距離開槍打向一個屍體,甚至把它的胸口轟出一個大洞,然而那屍體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從胸口那透明洞跟後面的屍體揮揮手,地笑了笑,接著便伸手把手指一把插進那槍手眼內,把眼珠挖出來當作啫喱糖吃掉。各槍手見狀已完全忘了專業操守,落慌而步,有些膽子更小的其至嚇得掉下武器,頭也不回地一走了之。

「人類方面就由我和我的兄弟對付吧,你們加油!」那上班族邊指揮著屍體軍團,邊向自己的同伴說。

「小心!你背後!」曲髮男子大聲向上班族說。只見一個身穿黑西裝的男子拿著軍刀突然走近上班族的背後,想趁機偷襲他。曲髮男子見狀立即握緊雙拳向後一拉,那黑西裝男子隨即像扯線公仔一樣,雙手不自然地向後扭曲。咔咔兩聲清脆的聲音傳進耳內,黑西裝男的雙臂亦隨之斷掉。為免放虎歸山留下禍根,曲髮男子雙手再使勁一屈,黑西裝男雙腿立即齊膝而斷,整個人失去平衡,連同剛剛向前跑的衝力撲倒在地。

然而當上班族正想向曲髮男子道謝時,只見曲髮男子渾身閃著藍光,不自然地抽搐著。有大概零點零一秒的時間,上班族感覺到世界像以慢動作進行般。他見到曲髮男子在倒下前向他露出最後的微笑。然而他不能肯定,也查證不了,因為當他從慢動作的世界清醒過來後,曲髮男子已失去知覺倒下,然而手指及四肢仍因觸電而有違自然地氈抖著。





「不⋯⋯不可能!」上班族看著躺在地上已一動不動的曲髮男子說「怎麼可能!?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死!?怎麼可能會被人偷襲成功!?是我害的!我害你被殺!」上班族激動地說,聲音開始變成由多把聲音重疊著一樣「我不能感情用事,要把任務好好完成。」說罷只見他抬頭望向手上仍閃著藍光,留著一頭銀白色頭髮,約莫三十出頭,剛下手殺死曲髮男子的始作俑者說「是你!」他眼睛閃著紅光,急步走向那白髮男子,氣勢跟之前那上班族模樣時的他大大不同。

白髮男子想重施故技,用電光攻向那上班族,而那上班族則有恃無恐地不閃不避。只見那道雷光快要打中上班族時,上班族身體內突然飄出一個半透明的身影,硬生生把那道雷電吸收了。

「玩電的⋯⋯你以為我會怕你嗎?你這些雷電或許對肉體會造成傷害,可是,我身上正正有數十個靈體保護著,你想傷我?想太多了吧?」上班族的聲音忽男忽女,就如中邪一樣,臉上流露出瘋狂的表情。

「哼!」一個紮著馬尾的年輕女子拿著短刀,打算趁上班族分祌時進行偷襲。然而當距離只有約五步之遙時,上班族體內突然飄出另一個靈體,扭著頭疑惑望向那馬尾女子說「你要幹嘛呢?」接著詭異一笑。馬尾女子仍未懂得反應,隨即被那靈體一手拋開,重重摔到遠處。

「好,先對付你!」上班族無視馬尾女子,臉上露出詭異笑容說「開餐開餐開餐⋯⋯」

白髮男子不斷以電擊進行攻擊,可惜卻不得要領,只見一道道電光還未接觸到上班族的真身已被附身的一眾靈體擋下,白髮男子臉上的傲氣亦開始隱隱浮現出懼色。

「來了來了⋯⋯」上班族走到白髮男子面前突然咧嘴而笑,臉上帶著珍愛之色地望向白髮男子。白髮男子正為之迷惑時,突然感到胸口劇痛,低頭一看,只見胸口正被一隻半透明的手撕開。他眼睜睜地望著那隻手硬生生把自己的心臟扯了出來,直死去後,他仍直挺挺地站著,臉上掛著那副冷酷而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看著那仍溫熱跳動的心臟,上班族嘴角流著唾液,伸手從那透明的手中一把拿起,放進口內。

「人間珍品⋯⋯ 人間珍品⋯⋯」滿咀滿臉的上班族邊吃邊讚嘆著,突然,他狀甚痛苦地摀住喉嚨,皺著眉跪倒地上。

「呃⋯⋯呃⋯⋯⋯」

仍咬著那顆心臟的上班族咀裡發出乾澀的聲音。

「近攻不行嗎?那我就遠攻,避過你所有靈體,直取你的命!」那馬尾女子趁上班族及一眾靈體品嚐著白髮男子的心臟時,竟又爬起身來,聲音滿帶怨恨地說「把我們隊長如此殘酷地殺死不特止,更挖他心臟來吃!?」

那上班族用手摀住喉嚨,痛苦地發出乾啞的叫聲,臉上、手上的皮膚由水潤有光澤的狀態瞬間乾枯如百歲老人般,而受他控制的靈體一時之間也靜了下來,數秒後才懂得作出反應,猛向那馬尾女子衝去,而同一時間,一個外表亮麗的少女突然憑空出現在那馬尾女子身後,無聲無息地以手中小刀一把刺進那馬尾女子的頸動脈,上半身隨即被噴出的鮮血染紅。

馬尾女子錯愕地摸了摸鮮血如噴泉般激射出來的頸項,詭異地笑了笑便倒下。外表亮麗的少女又突憑空消失,瞬間出現在那上班族身邊。

「喂,喂,喂!」少女用力搖著已乾枯如木乃伊的上班族的身體「喂,別死,別死呀!」說著望向那堆本應努力奮戰的屍體軍團已全部失去生命力地躺回地上,眼淚瞬間缺堤。





不過⋯⋯沒關係了。

那些槍手及黑西裝男已經全部或撤退、或逃離,從這場看似跟人類無關,然而卻由人類的貪婪所引起的戰鬥抽身而退。

「這是惡夢嗎?」那少女哭說,她抬頭望向四周,眼光所及之地全被血色染紅,屍横遍野,不論敵軍、友軍、還是那些持槍的紀律部隊也好,都由活生生的人類變成一個個屍體。「這是那蒙眼怪物所製造的惡夢嗎?我被困在惡夢裡,是嗎?你們都仍好端端的,對嗎?」

然而不論少女如何搖動那乾枯的上班族的屍體,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一隻溫暖的手心放到那少女背後,輕輕撫著她的背安慰著她。她回頭一看,只見堆積成山的屍體已然不見,四周被夕陽的和煦陽光所照耀著,讓人心情不禁放鬆下來。

那少女低頭哭著,雖然背後看不到任何人,然而背脊傳來的溫暖讓她知道有人在她背後安慰著她。她抬頭一望,只見自己珍惜的朋友都出現在自己身邊,就像平常一樣嬉戲打鬧,畫面雖然詭異,卻又隱隱滲透著一股溫暖的感覺。她知道,她逃不掉了,被那蒙眼怪物困在夢境的人,沒有一個逃得掉,然而,她卻明白,這既詭異,又溫馨的夢境,是那蒙眼怪物給她的最後的溫柔。她抺去臉上眼淚,笑著走向她的朋友們,輕聲說「謝謝你,蒙眼怪物⋯⋯」

「放開她!」一個瘦弱得仿似會被風吹走,看似百病纏身的二十出頭男子邊走向那蒙眼男子邊說「我叫你!放!開!她!」說著把手掌張開,放到蒙眼男子眼前,一道淡紫色的物體立即由瘦弱男子手上滲出,慢慢黏附到蒙眼男子皮膚上,慢慢滲入體內。





蒙眼男子輕輕笑了笑,把綁在眼前的黑布扯下,露出一對淡灰藍色的雙眼,望向那瘦弱男子,瘦弱男子隨即失去知覺,整個跌倒在地上。

「睡吧⋯⋯ 註定要發生的事,任憑我們多努力去改變,亦必然會發生。時代的巨輪轉動時,所有被壓下的東西都會被無情碾碎。這宿命,我們真的打破得了嗎?」原本蒙著眼的男子說。

他望了望自己雙手,看到自己皮膚表面突然滿佈一個個呈黑色的潰瘍,並滿佈水泡,那擴散速度甚至可以肉眼看得出。他試著深呼吸,然而卻徒勞無功,肺部及氣管似乎已漸漸停止運作。他用盡最後一口氣,坐到那瘦弱男子身旁,看著不知正在做夢,還是已死亡的他輕聲說「原來你就是我那時的鄰居。你⋯⋯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想和你見見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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