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L HACKER XXI: Ch.03 靈魂迷宮
三日後,靈魂旅店。
靈魂旅店接待冒險團,同時也只接待冒險團。這一點倒像《John Wick》裡的Continental Hotel。唯一不同的是,靈魂旅店沒有西裝筆挺的工作人員,出入這裡的也不是帥氣十足的殺手,而是一些駭客。
潛入人類靈魂,在靈魂迷宮解決各種魔物,領賞金過活的心靈駭客團隊。
心靈駭客像傭兵,有等級之別,同時也有清晰鮮明的制度約束,道理跟駕車要考牌一樣。不過,事實是除了幾條萬萬不能違反的鐵規外,其餘的沒人管得著罷了。當然啦,一樣米養百樣人,心靈駭客的背景和個性大相逕庭,有些極難相處,這點不得不佩服旅店中敬業樂業的工作人員。
據說,每一間靈魂旅店都有本領高強的經理坐鎮,孰真孰假則不得而知,但至少長年以來沒有人敢在靈魂旅店爭鬧事罷了。
無論如何,卡迪的冒險團「閃雷」是其中之一,是「特別」,也是比較好服侍的駭客團隊。
這時候,「閃雷」套房內正進行行動會議。
不過,這裡的乖孩子似乎只有楊伽納。
這時候,團長卡迪正站在鐵梯上打掃,專心地拭擦通風口的塵埃;依翠絲閉目入神,顯得睫毛更長更鬈;穿中學校服裙的雙胞胎姊妹在網上購物,一個買Death Metal ,走毀滅風格,嘶吼到世界盡頭的限量版簽名CD,一個買性感到噴鼻血,小天使風的蕾絲內衣。
這對雙胞胎姊妹,戴頭箍的是樂隊狂迷,依依;綁馬尾的是小天使⋯⋯不,可可。
除了他們五人之外,這個團隊還有一個最有人生經驗的成員,一個頭髮稀薄,老是摳鼻和搔腳,身穿黑色羽織的糟老頭。他姓五十嵐,五十嵐治。
摳鼻屎不是問題,搔腳也不是問題,但五十嵐治真的很猥瑣。對了,他正在打電動遊戲,每按幾下,電視的遊戲女角便脫一件衣服,他便猥瑣地笑兩聲。
這群傢伙很糟糕,更糟糕的是他們正進行任務會議啊!
楊伽納清咳兩聲:「這次任務目標是⋯⋯大專院校老師,李廣源。」
「唉呀,總是脫不掉!喔?這間大專不就是你的學校嗎?」五十嵐治抽出插在鼻孔的尾指。
「是,教中文的,我之前都上過他的課。而且他是劍道教練,平常都嚴肅得很。我跟他沒有交集,倒是嘉明有共同興趣,所以跟他比較投契好了。」
目標人物資料:
姓名:李廣源
年齡:37歲。
職業:教師、劍道教練
李廣源成長於基層家庭,已婚並育有一兒。他學生年代成績優異,擅長劍道,而且曾在劍道賽事奪過亞軍,現時在大專院校擔任語文教師及劍道教練。為應付即將展開的劍道比賽,李廣源為其學生日夜特訓。另外,李廣源被心魔纏上後近日多次跟蹤同為參賽者,被視為比賽大熱的他校學生,意圖不明。
心魔:尾刃狼,C級。
靈魂蠶蝕速度:中等
任務限期:一星期
賞金:五萬奧托銀幣
領取者:閃雷
「跟蹤?該不會想耍手段替自己的學生贏劍道比賽吧?」
這時大門被推開,一個一臉得戚,穿西裝大褸的瘦削男人大搖大擺走進來。這個男人並非他們這個團隊的長期團員,而是請來幫忙,共享賞金分成的心靈駭客。
「只是一隻C級心魔,不用大驚小怪。」
「遲到不是好習慣,低估狀況都同樣不是呢,調整師先生。」卡迪微笑提醒。
「不好意思了,還有其他冒險團找我幫忙,太多事情要忙,哈哈。」
「你要跟目標事前接觸一下嗎?」楊伽納問。
「不用花時間,沒問題的。而且即使調整失敗,實體化的尾刃狼都不是不死魔女的對手,直接殺掉就成,結果都一樣。」
依翠絲柳眉微微一蹙:「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哎,抱歉抱歉。如果沒事我先走了,今天晚上執行任務再見。」
嘖,只是一個低排名的冒險團,要不是那個不死魔女在,你們算哪根蔥?不過嘛,現在是你們缺調整師,有求於我吧。
而且嘛⋯⋯你們就盡管蹦躂多一會,瘦削男人暗笑,轉身而去。
調整師,是心靈駭客的其中一個分職,像一個機器的齒輪。他們未必擁有強大的戰鬥力,卻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媽的,要是我們有調整師就方便多了!」五十嵐鼻子嗤嗤噴氣。
雙胞胎姊妹依依和可可點頭。
「可惜我不是調整師。」楊伽納嘆氣。
「好了好了,都別動氣。大家幫忙打掃換一下心情嘛。」卡迪呵呵打斷。
「不-要。」眾人異口同聲。
「如果他剛好擁有調整師的資質就完美了。」卡迪聳肩呢喃,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正色道:「對了,伽納。有件事要跟你說。」
「唔?」
「你那位女性朋友被斷診沒有受心魔感染,昨天準備讓她重返平常生活,在轉移途中卻發生意外⋯⋯」
*
另一邊廂,調整師跟楊伽納等人會面後離開靈魂旅店。他才踏出拱頂花紋大門,步下石頭梯階,剛好與黃嘉明撞個正著,黃嘉明後跌一步,他更摔得灰頭土臉。
「嘖,不長眼的!」調整師站起來罵道。
「這裡是?」黃嘉明問。
「甚麼?」
黃嘉明揉揉眼,思疑道:「我剛剛好像看見一幢很古典的西洋建築。」
像中世紀的歐洲建築,總之就與兩旁的唐樓格格不入的建築物。
調整師裝作若無其事:「你有病?這裡除了舊樓還有甚麼?有幻覺就去看醫生呀!」
黃嘉明聞言一頓,漫不經心的目光掃過調整師的眼睛,然後恍然大悟地指向身旁的唐樓,唐樓入口掛了一支粉紅光管。
「我大概眼花了。先生剛剛爽完吧?北姑還是陀地?哈哈。」
「是啊!怎樣?現在嫖妓要你管?別擋路喇。」
調整師冷哼一聲撞開黃嘉明,逕自遠去。
黃嘉明目送調整師遠去,卻沒有離開這條街,蹙眉端詳唐樓與唐樓之間的狹縫。
一個人說謊時,眼珠會慣性向右移,而且他身上沒有沖涼液的氣味,完全不像尋花問柳的嫖客。黃嘉明有了卡迪的經驗後,剛才沒有用能力試探對方,免得被對方發現,他靠的是知識和過人的觀察力。
黃嘉明為人吊兒郎當,性格得過且過,但他很聰明,總能看見別人遺留的東西。
「總之,終於找到這裡了。」
事實上,黃嘉明這幾天恢復記憶後,表面裝作若無其事,暗地卻尾隨楊伽納,不過總是九龍城的舊街附近跟丟,怎料此時因為這個調整師而發現靈魂旅店的位置了。
那幢建築就像中世紀的歌德式建築,尖頂拱門與飛拱,大門前有幾級弧形梯階,翠綠藤藤攀在米白的磚牆上,一層層玻璃窗的頂部有一個古老大鐘。
我沒有眼花,但它就這樣憑空消失了,黃嘉明暗忖。
我真的沒有眼花? 黃嘉明在靈魂旅店外的對面街繞圈踱步。
相信,是一種選擇,他的腦海倏地響起依翠絲的話。
「我沒有眼花。」
當黃嘉明吸一口氣,定神凝視「不存在」的建築的位置,怪事終於發生了!
隆隆,隆隆。
忽然,唐樓與唐樓之間的狹縫像有無形的齒輪攪動,往左右兩邊緩慢豁開,地面如發動引擎般微微震動,那幢神秘的米白色建築物同時映進他的眼簾!
這是……
慢著,我要走進去嗎?伽納和芷恩真的在裡面?我選擇了當一個正常人,過正常的生活,甚麼靈魂駭客的天方夜譚與自己無關啊!
目的地在前面,黃嘉明卻突然糾結起來。
他渴求真相,卻不願再捲進任何麻煩中。
「哈哈,不進去嗎?」一把濁笑聲在黃嘉明耳邊響起,把嚇了他一跳。
黃嘉明回頭一顧,赫發發現站在自己身旁的是一個老先生。
這個老翁看上去早過六旬,身型微胖,卻站得比年輕人更筆挺,他頭上頂著一頂紳士帽,有一雙明亮智的棕眸,滿腮花白,白鬍子剛好貼在衣領的黑色領結上,乾淨整齊的格子恤衫配茶褐色馬甲和啡色西褲,襯搭左手撑著一根古老金鴿頭手杖,散發著英國紳士的氣質。
「你……不是來嫖妓的吧?」黃嘉明的開場白很失禮。
「呃,我像嗎?哈哈。你要進去?」老先生呵呵訕笑,不厭其煩地重複問題。
「我的朋友好像在裡面,我只想搞清楚這究竟甚麼一回事……搞清不幸的源頭,僅此而已。」
「喔,原來如此,可惜了。」
「可惜?」
「體驗過不幸的人,才有終結不幸的力量。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我就害怕毛茸茸的藍血毒蛛啊!但怕甚麼都好,人不可以畏懼未來喔。」老先生輕快地走向靈魂旅館,踏上梯級。
「總之我在這裡等!」黃嘉明握緊拳頭,朝老先生的背影急譟地嚷道。
「孩子,我相信我們很快會再見。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老先生站在尖頂拱門前,微微拉下帽子,行了一個紳士禮,點頭慈祥一笑,便轉身走進門扉之後,消失在黃嘉明的視線中。
*
晚上七時,「閃雷」的隊員出現在紅磡酒店的房間內。隨著調整師到達後,各就各位,準備進行任務。楊伽納、依翠絲與調整師三人圍坐於長餐桌,閉目入神,等候指示。
五十嵐治一邊搔腳,一邊在餐桌上攤放道具,一張空空如也的羊皮卷軸。
卡迪戴著耳機,正襟而坐,就如一個護法,視線停留在尾指的靈魂銀戒上。當眾人的戒指閃爍淡黃的光芒之際,驅除心魔的任務正式開始,。
備註:靈魂銀戒,每一個靈魂駭客的道具。靈魂駭客並不能在現實世界隨意駭進任何人的靈魂,必須得到授權。黃光是授權,紅光是違規。
「得到授權。依依可可,行動。」卡迪對耳機說道。
「了解。」
幾秒後。
「團長,結界已經佈好,李廣源已經與外界隔離,可以鎖定,隨時進入『迷宮』。治大叔,定位852.831.51.12,時限十分鐘。」
五十嵐治的精神力凝聚起來,左手出現一支半透明的羽毛筆,精神力如墨水無聲點在羊皮卷軸上。
「進入。」眾人說道。
楊伽納、依翠絲與調整師三人的身體泛起絲狀的精神力,滲進羊皮卷軸中,意識同時從現實世界抽離,借羊皮卷軸為媒介,進入目標人物李廣源的靈魂迷宮中。
*
在這裡先解釋一下靈魂駭客的工作。
首先,第一點,也是很重要的兩個名詞-「靈魂迷宮」與「靈魂時計」。
每一個人的靈魂都是一個構造與佈置大不同的迷宮,在迷宮深處有一座時針。心魔透過干預時針的運作以影響人類的行動。靈魂駭客進入靈魂迷宮的目標就是在限時內找出時針的位置,除掉心魔,使時針回復正常。
現實世界與靈魂迷宮的時間流速有別,現實一分鐘等於靈魂迷宮的十分鐘。換句話說,他們有一百分鐘的時間執行任務。
當然了,這樣聽上去好像很簡單,不就是驅魔嘛!
駭進人的靈魂跟神父驅魔不同,絕對並不是簡單的事情,需要一個團隊的配合,而且極為危險。
首先是結陣師。
結陣師一般較少進入靈魂迷宮,他們負責接觸目標人物,在其佈陣定位。正如依依可可,剛剛就在理工大學的紅磚牆外把李廣源催眠。李廣源此時目光渙散地呆坐在路邊,卻沒有人看見他。
依依和可可,是「閃雷」的結陣師。
鎖定目標,然後當然就是「小夫,我要進來」啦!
這是路線師的工作。
路線師跟結陣師一樣,甚少進入迷宮。他的任務是憑獨特的精神力讓同伴在迷宮潛行,同時為他們制定安全路線,路線師也是靈魂駭客在現實與靈魂迷宮的傳話者,有的更兼任藥師。
五十嵐治是「閃雷」的路線師,而且是厲害,但猥瑣的路線師。
結陣、摸路,接下來的工作是潛行者的事情了。
潛行者顧名思義,他們的工作自然在迷宮中潛行,解決各種心魔,同時護送調整師到靈魂時計前面。在迷宮之中,潛行者的力量會得到爆發性的提升,能做出各種超出人類認知的動作。這是以精神力的強弱決定一切的靈魂國度。
楊伽納、依翠絲與卡迪是潛行者。
正常的情況下,卡迪會一同進入靈魂迷宮,但這次例外⋯⋯
最後,也是靈魂駭客中的重要角色-調整師。
調整師的責任尤其重要,他們的作用是將心魔與時針分離,回復正常。具體一點來描述,他們是鐘錶維修匠。撇開精神力的強度,一個調整師能事先了解目標,自然更容易完成工作。
「閃雷」的調整師現今依然懸空。
對了,看到這裡你可能會問,誰都可以當調整師?一隊駭宮確實沒有調整師,即使沒有調整師都能夠殺死心魔。不過,要是無法在靈魂時針徹底被蠶食前殺死心魔,那麼結果就只有一個。
心魔奪取肉體的控制權,直至人類走上絕路。
正如黃嘉明的家人一樣,靈魂駭客只能在現實世界將其斬殺。
人類墮落與否,這不是靈魂駭客關心的事情。
但靈魂駭客絕不容許人類因為心魔而扭曲毀滅,他們的劍為此而拔。
這就是靈魂駭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