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師的八分之一: 第三十一章：見好就收
「曦賢，你聽我說……我剛剛看見溫詩婷摟著她老公在咖啡室外經過。」
雷聲轟鳴，窗紗隨冷風往房內飄來。
床上的人眉頭緊鎖，雙手握拳，汗流浹背地躺在被子下。
十一月了，他冷得發汗。
「我冤枉她？曦賢，你覺得我在撒謊？」
「婧熙，可能是天黑你看錯了。」
「董曦賢！我和你一起長大，除了你父母以外，我比任何人都關心你！」
「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隨意說我女朋友的壞話了！」
「對！我告訴你，我們六月十二號就在一起了！」
董曦賢從床上坐起，汗水順著他的太陽穴滑落。
自從學生會在網上發佈「某位女老師有違師德」的貼文後，溫詩婷立即成為頭號嫌疑人，同學又將她的過往找了出來，一時流言紛紛。作為她的男友，他很努力地說服自己去相信她，可網上關於她的流言越來越多。
比如她還未離婚。
正如吳婧熙當初告訴他那樣。
現在不止本校學生在網上討論溫詩婷，甚至在中學生圈子中她也成了學生茶餘飯後討論的對象。但她若一日未承認，他便繼續相信她，這是情侶之間該有的信任。
只是他很想吳婧熙道歉。其實那日吳婧熙哭著跑出他家時，他就後悔了，他覺得當時的自己醜陋至極。溫詩婷固然他的女朋友，可吳婧熙也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
子曰益友有三，謂之「友直」、「友諒」、「友多聞」……
董曦賢歎了一口，換了一身衣服往仁愛堂咖啡室走去。躲著她一個多星期了，他要向她道歉，今日不論她說什麼，他也不會再反駁了。
「啪嗒啪嗒……」
他撐著一把灰色雲霧，但這雲接不住雨，反是無情地將它們滑落在地。
她會原諒他嗎？她會的，因為他們是認識了十六年的朋友；她不會的，因為他那日羞辱了她。
「嘚嘚嘚……」
綠燈了，他踏出馬路，踩上土黃的斑馬線。迎面走來一對男女，他壓低傘簷，他們從他身邊經過，他站在馬路中央回望那對男女。
那女人扎著馬尾，卷翹的髮絲在腦後搖搖擺襬，她穿著方領黑色絨裙，黑色絲帶將雙臂的白色柔紗束在手腕上。她身旁滿嘴胡茬的男人穿著深藍色西裝，他站得筆直，身軀偉岸。
男人一手牽著女人，一手抱著年約三歲的女嬰。女人牽著男人的手，不斷朝男人懷中的女嬰擠眉弄眼，逗得孩子咯咯大笑。
「噠，噠，噠……」
紅燈了，幸福美滿的一家急忙跑上人行道，將他留在對岸。
她身上那條裙子是她最愛的名牌，是他上個月花光所有兼職工資買給她的。
十一月十二日，他們在一起的第四個月，他才知道溫詩婷不僅已婚，而且還育有一名女兒。
「曦賢！」
吳婧熙撐著傘站在他對面。
「嘟嘟嘟……」他這才發現自己攔住了一排的汽車，那些司機正瘋狂地按著喇叭。還有一位小巴司機走下車，用髒話問候他母親，繼而，還有他家十八代。
很多人對香港人的第一印象是「兇」，其次是「無情」，第三是「自私」。其實不然，香港人很有禮貌，也很善良，如果大家願意花多點時間了解……
「曦賢！」吳婧熙將他扯進行人道。
阻礙地球轉的人離開了，那些司機踩上油門向前狂奔，香港人總是這麼匆忙，如此忙碌……大概都趕著去投胎。
「曦賢！董曦賢！」吳婧熙晃了晃眼前的人，可他只望著地上笑。
「婧熙，我今日是來和道歉的，對不起。」董曦賢說。
吳婧熙搖搖頭，握著他的手臂問：「曦賢，我先陪你回家，好嗎？」
「不用了，你去工作吧。」董曦賢撐著傘往前走去。
「董曦賢！」吳婧熙拉住他，將他轉向自己，「不要再裝了！」
他抬頭望著模糊不清的她，淚兩行。
「曦賢，我陪你回家，好嗎？」吳婧熙見她疼了十六年的弟弟哭了，心有不捨。
「婧熙……」他趴在吳婧熙肩膀上嚎啕大哭，就像小時候讀幼兒園被同學欺負，然後抱著她哭那樣。
吳婧熙攔下一輛的士，陪董曦賢坐上車。他在上車前便已將淚水收住，然後再也沒有哭過，只是望著車窗發愣，他倒不似小時候那樣愛哭了。她見他難過，心情也跟著低落，時不時用手輕撫他的後腦勺。
從下車到回到家，董曦賢沒有在說過一句話。吳婧熙扶著他走進臥房，替他蓋好被子後便坐在客廳梳發上。
「叩叩叩」
有人敲門，吳婧熙連忙起身開門，傅銘言輕手輕腳走進董家。
「曦賢呢？」傅銘言坐在梳發上往臥房張望。
吳婧熙搖搖頭說：「不知道睡下了沒有。」
剛剛和董曦賢坐在的士時，吳婧熙偷偷發了訊息給傅銘言，把她和董曦賢在街上遇到溫詩婷一家的事告訴他。董曦賢和溫詩婷之間的事除了她知道外，就只有傅銘言和高瑤妃了，可是這種情況下，能幫到董曦賢的也只有傅銘言了。
「你也別太擔心了。」傅銘言抽了張紙巾，輕輕印走吳婧熙額頭上的水珠。
「那現在怎麼辦……」吳婧熙低下頭不敢看他。
「我覺得這件事有必要讓學校知道。」傅銘言沉著臉說。
從高瑤妃帶著中四級學生向丁樂民投訴溫詩婷至今，已有兩個星期，學生會向校方追討過調查結果，校方卻不斷推脫。傅銘言說得對，學校必須正視那個瘋女人的所作所為了。
吳婧熙回家後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高瑤妃，又讓她和中四級師妹發動家長聯署，打算和她來個裡應外合，繼續向學校施壓。第二日放學，吳婧熙和傅銘言一起走進校長室，將溫詩婷和董曦賢在一起的事告訴丁樂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丁樂民頭疼極了，撐著印堂直歎氣。
「誰是誰非，我相信校長心知肚明。」吳婧熙說。
「畢竟受害者的是學生，這對他將來成長也會帶來很大的陰影。」傅銘言幫腔道。
「好好好，」丁樂民站起來，對著眼前的兩人說，「查，繼續查，就查個夠！」
傅銘言望了眼吳婧熙，暗示她該離開校長室了。吳婧熙瞪了眼丁樂民，火冒三丈地走出校務處。
「婧熙！」傅銘言跟在她身後，將她拉住。
「放開我！」吳婧熙眉頭緊鎖，甩開他的手。
「婧熙！」傅銘言握著她的肩膀說，「我知道你氣丁樂民態度不好，可是他至少答應了繼續追查，不是嗎？」
吳婧熙從傅銘言手下掙脫開，她一想到董曦賢昨日哭了一夜，又想起丁樂民剛剛不屑的態度，她便滿懷憤恨。
「真是有情有義。」溫詩婷拍著手走到吳婧熙面前，「可是董曦賢是自願和我在一起的，你又能怎麼樣？」
「瘋子……」吳婧熙想上前打她，卻被傅銘言緊緊拉住。
「坦白告訴你吧，學校是不會拿我怎麼樣的。」溫詩婷眨眼道。
「溫詩婷，你別太過分了！」傅銘言握緊吳婧熙的手腕，深怕她中了溫詩婷的計謀。
「大才子傅銘言，看來你也不是很聰明。」溫詩婷往前走了幾步，挑了下吳婧熙的下巴，「自毀校譽這種事，丁校長是不會做的。」
溫詩婷說完後笑著往校門外走去，剛走了幾步卻又停下。
「吳婧熙，你勸你見好就收，否則這輩子你都將活在後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