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夢中的花園: 第四章 誰願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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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4月30日

坐在電腦前發呆，想碰碰運氣看藍海人今晚會不會Online？
自從他高考結束，我便難得跟他見面。他決定高考後到英國升讀法律，所以這段日子都很忙。
等著等著，夢中的花園這個名字卻升上ICQ的視窗頂部，然後立即「喔噢」的傳來他的搭訕。

夢中的花園 （22:00）:
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沒有？





蝴蝶 (22:00) :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不像打算幫忙。
我一心盼望著藍海人，看到他都已經沒心情了。

夢中的花園 (22:00):
可以啊,怎麼幫？
他回應都超快耶，都沒其他事情做的嗎?

蝴蝶 (22:02) :
要不你出來扮我的追求者，看看藍海人會不會嫉妒呀？




我想了想，存心捉弄他。

夢中的花園 (22:03):
你果然是一條沒有腦袋的毛蟲！我不是告訴你，他不可能喜歡你。 所以無論你幹什麼， 結果都不會有差啊！
一如預期，他根本沒有打算幫忙，反正我也不過亂說一下，誰要跟這個壞蛋扮情侶。
正想離線不理他，卻想起藍海人邀我出席他生日會，我還在苦惱著要送什麼禮物？

蝴蝶 (22:05) :
那幫我想一想買什麼生日禮物給男生該可以了吧？





夢中的花園 (22:05):
我生日還沒到，不過如果你硬要送的話，就現金好了。

蝴蝶 (22:06) :
對不起， 沒有人打算送你禮物 ! 是我的藍海人生日，我打算送他一條自己編的頸巾，卻又怕會有點土。

夢中的花園 (22:06):
終於有一次用腦了，頸巾實在太土了吧？更何況現在不是夏天嗎？你們女生能不能現實點，而且你又不是他什麼人，如果每個認識的女生都像你一樣送頸巾，那我們要多少條頸才夠戴？

蝴蝶 (22:06) :
天啊！世界上怎麼會有像你這麼討厭人? 你如果沒有打算幫忙就麻煩你不要來煩！而且，我就算不是他什麼人，也算是一個很。很。很要好的女性朋友，我們不單止放學會待在一起攪話劇團，晚上也會相約去自修室溫習，而且我還跟他家父母都很熟，會不時一起飲茶聊天的那種熟！！！
我一口氣把要說的全部打了出來，然後就立即關機，不想再跟這個白撞浪費時間。我完全無法理解他有何吸引，能教小小對他神魂癲倒？







之後的幾晚，我都為劇團即將演出的表演而忙碌。沒有藍海人的劇團，像個魂不附體的軀殼，各人都各自為政。以前大家排戲都帶著滿心期待，甚至有人會比約定時間早到，然後藍海人會帶領大家玩一些劇場遊戲作為熱身。

我記得有一次，他要我們各自用不同的語氣去表達同一番說話，看誰的想像力和感情最豐富？
我還記得那天我嘗試了十句不同的「對不起」，正要沾沾自喜之際，他向在場每人都說了一句「我愛你」:
含蓄答答的，自信滿滿的，輕挑的，疑惑的，喜悅的，誠懇的，憤怒的，煩厭的，疲倦的。。。

然後他加入一些簡單的助語詞，變成咏嘆式的 : 「OH！I LOVE YOU！」; 不可置信的: 「WHAT？I LOVE YOU? 」;
接下來他加入更多肢體語言。。。

我仍然懷念那一刻，他走到我面前，輕輕牽著我雙手，定睛地望著我雙眼，上半身微微向前傾，情深款款地表達著一句沒有開口，卻讓人感覺發自內心的我愛你。
那一刻，我真希望時間可以就此停留。

可惜，他始終放開了我，走到剛進門的鋒師兄面前，突然像中槍一樣用右手悟著左腔膛，面容扭曲地倒在地上，然後掙扎著去拉扯鋒師兄的腳，氣若猶絲地唸出一句絕望的我愛你。緊接著鋒師兄扮作要在他快死的身上多踹幾腳的鬧劇，大伙兒都笑得合不攏嘴。






回味著往昔，再看看現在，遲到的遲到，玩樂的玩樂，而作為本屆劇團主席的我，根本就沒有足夠的領導才能或組織能力去帶領大家。想當初我就不是自願要當劇團主席，但由於本校規定中七學生一律不得參與學會幹事職務，我才被兩位師兄硬推進這個困局。剛開始的時候，藍海人仍然經常參與幫忙，但自從他決定要到英國升學以後，學習壓力沈重了不少。他學業雖然不錯，要升讀香港的大學絕對不成問題，但畢竟要到外國，又是另一片天空了。

我不像藍海人般天生具有親和力，能輕易教周圍的人相信自己。我也不瀟灑，不豁達，更不懂如何指揮大局，卻又不希望劇團的風光會一下子敗於我手上。結果很多幕後工作都只剩自己在跟進，直至週未，我仍在找贊助趕服裝。雖然這一系列的跟進工作一直都是由我負責，但以前不論遇上任何困難，藍海人總會第一時間給我建議其他可行性，我只需要按他的想法逐一嘗試，問題最終定能迎刃而解。現在只剩我自己面對問題，我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如何是好？我感覺自己壓力大得快要爆炸了。所以我決定打開電腦，希望碰一下運氣看看能不能遇上藍海人。剛剛連線上網，就看到一通未讀的訊息浮現著:

30/4/1999 夢中的花園（01:01）:
電腦硬碟吧，他應該會用得著。

是回應我關於生日禮物的提議吧？我想了想，覺得這個提議確實不錯。

「算了吧，這一類禮物應該並不便宜，最少肯定不是零用錢能付擔的水平！」小魔鬼又在心裡搗亂。幸好小天使很快便建議: 「事在人為嘛！暑假過後，藍海人便會離開十萬八千里遠，畢業後也不知道是否回來了？到時候就算你再有能力，都不可能親手送他禮物了! 」於是, 我狠下心放下面子，決定找鋒師兄合資。

我給鋒師兄打電話，一如既往地沒人接聽。鋒師兄每次打藍球就是這樣，以前藍海人跟我一起去當觀眾的時候，就己經為他代接不少來電。我本以為可以順道跟藍海人聊幾句，但他們不在一起更好，我正好跟鋒師兄討論一下生日禮物。

帶著我的遊牧套裝: 幾頁書，文具和水樽，我走到學校附近的球場，坐在我跟藍海人經常一起對坐的地上，把書放在矮矮的長椅上就開始開檀了。
由於我家境沒有他們好，所以用的書都是兩位師兄以超低價讓給我的。我一直喜歡用藍海人的書，他的書總是乾淨企理的，重點細節都已經用螢光筆一一記下。而且他還會在空白位置寫上很多額外的補充資料， 所以用他的書本來溫習，得著可能比上課聽老師講解更多。可惜，由於他念文科，所以除了中英文書外，其他理科的書本，我都只能向鋒師兄外求了。鋒師兄是一個絕對的理科人，他的書本從一開始就已經被他肢解了。他喜歡把每一個單元分開溫習，結果他給我的書就像老師預備的補充資料一樣，是一份一份散開的。但這卻正好適合作為游牧民族的我，可以按溫習進度而選擇只帶某幾個單元。





「妹，怎麼過來了？ 功課不明白嗎？」 鋒師兄剛贏了一場波，愉快地走過來問。

「功課很好，是排戲壓力太大了，我根本不是做管理的材料啊！藍海人又彷彿消失了一樣！」我發著牢騷，遞給他一支冰凍的寶礦力。

「阿海忙著找房子，我們考慮到英國不住宿舍，如果你們有空來玩的時候就比較方便了。」鋒師兄接過飲料，隨便地回應著。

「那妳怎能如此空閒地在打藍球？不用幫忙嗎？」我瞪著他，不滿他經常佔藍海人的便宜。

「既然一個人能完成的事，為什麼要花兩個人的精力呢？況且我對房子根本沒有要求，所以讓阿海去選就好了。」他回應得不以為然。
「排戲怎麼了？上次看你們校內演出，演得不錯啊！我猜你是第一年參加英文話劇比賽，所以感覺緊張而已！妹啊，你是時候學習放鬆和放手，讓其他人幫忙的了！阿海上年不是特意培訓了好幾個中三的學生，讓他們今年可以幫你做後台工作嗎？」

其實藍海人早已替我選定劇本，建議我以舞蹈形式演繹<<CINDERELLA>>。由於這是一套世界名著，所以他建議我們打破傳統，參加英文話劇比賽。鋒師兄亦幫我用上他的友情牌，找了一個精於魔術的同學為我們在劇尾加入魔術元素。除了一般飄雪效果和火紙玫瑰外，灰姑娘還在台上演出3秒變裝秀，就是那種經過佈景樹後突然遙身一變成為高貴淑女的把戲。話劇在學校演出的時候，已經大獲好評，但我仍然擔心到公開演出時沒辦法取得任何獎項。

「不說這些了，我今天過來，是打算跟你討論藍海人的生日禮物。我想送他一部電腦硬碟機，但不確定自己能否負擔他想要的款式。」 我轉了話題。





鋒師兄一聽我的話，差點就把口裏的飲料噴出來:「你這一支寶礦力價值不菲啊！我們昨晚才討論著他心儀的外置硬碟機，你今天就過來跟我商量？你倆是心有靈犀的嗎？」


我不禁心想，那個叫花園的人難道是懂得算命的嗎？    


誰願放手   
陳慧琳
作詞：阮世生    
作曲：雷頌德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vovcHcW5i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