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愛情】《我看星星,他看我。》: Chapter 13 〈第一次閃爍〉
不管在哪一個城市,我都喜歡抬頭看星。
而不管在哪一個地方,我都一定能看到一顆耀眼而明亮的星。
他似是在看我,一眨一眨。
進屋前,我會伸手輕撫他的臉,跟他道一聲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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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如:
你最近都好嗎?來了美國這麼久,一直都沒空給你寫信,希望你不會怪我這個做朋友的不夠義氣。不管怎樣,現在我正坐在家裡的陽台前給你寫這封信,我一切都很好。
我想再過大概半年多吧,我就可以回來了。之前答應過我的事情,你可有做到?我的成績可是很好的,如果你不好好努力的話,就很難追得上我了,知道了嗎?
其實在這裡也挺悶的,明明大家都說美國是全球最「肥美」的國家,可我卻沒有機會體驗。不知道等我好起來的時候,能不能在這裡嘗嘗加大版的炸魚薯條?唉,要是我變胖了,你還會不會認我這個朋友呢?
我在書店看到這張明信片,太陽花。本來我應該把這些寫在明信片上寄出去的,但我捨不得弄花這個。所以,你把這張明信片當成照片一樣收起來,好嗎?記得,要努力學習,等我回來啊!
進文
星期天,我坐在書桌前正因為整理筆記而犯愁的時候,媽媽進來把一封信遞給我,是一封國際郵件。我剛開始完全沒有頭緒,到底我有什麼朋友是在外國的?後來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蔣進文。喜悅地拆開信封,讀完信後又有些難過。他走了也有一段時間,我怎麼從來沒想到要給他寫信,問問他的情況?反而,在他與死神決戰過後,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督促我到底有沒有好好溫習?
再仔細看那夾在信紙中的明信片,太陽花的花瓣向四周綻放,整個花蕊都朝向著太陽。他們的腰板挺直,用陽光來沐浴,生氣勃勃,即使看著照片,也有如身在其中的熱烈,讓人充滿動力。
把明信片夾在書桌底下,拿出信紙想給他回信。寫了兩句,又把信紙扔掉。看著桌前的課本,覺得不急於一時。我努力了,可是,努力的標準是什麼呢?我實在不太喜歡說這些曖昧的話,想證明什麼的話,用行動就好了。
期中考前的一段時間,我都在拼命的寫筆記。想要考到好一點的成績的話,我大概就不能再用以前那種「水過鴨背」的溫習方法了。由小學到初中,礙於考試前的緊張感,再不願意我也會去溫習。但是我溫習的方法就是走個過場,把書攤開來,一頁一頁的看。什麼也沒背,什麼也沒記,就當作溫好了。作為參考,我看了看班上的同學是怎麼溫習的。
我第一個有印象的就是林凱思,那個愛追星的少女。坐在她後面的時候,她的筆記實在看得我眼花繚亂,各種顏色的原子筆、瑩光筆混在一起,弄得非常繽紛。後來有機會看到李曉琳的溫習筆記,她只是用學校派的白紙,上面用黑色原子筆寫上課文重點,在一些她認為重要的地方畫上瑩光筆。這樣一來,有瑩光筆的位置就會十分醒目。
不管誰用的方法,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字:抄。
在我正梳理溫習方法的時候,唐老師終於回來把死要臉的我老頭子趕走,我們總算在最後關頭獲救。雖然所有課我都會聽,但是,有一科的課堂會比平日都專注,一整節課下來,整本書花得連讓李曉琳亂畫的機會都沒有。
那就是地理課。聽說其他學校從中一起就有地理課了,但我們學校要從中三才開始有地理課。所以這麼大一所學校,就只有一個地理老師。又因為大家都要經過她的洗禮,所以大家都認識她。這位地理老師性梁,因為個子小,又長得很童顏,所以我們私底下都叫她「梁小小」。這位梁小小老師說話聲線很高,聽久了會覺得刺耳,不過大家可是十分投入的。
她常常問我們問題,教水循環的時候,如果她說植林,我們就要告訴她滲潤作用是多還是少、截流作用是多還是少;地下水會增加還是減少、地表徑流和河道徑流是多還是少。她上課的節奏很快,不管你聽不聽得懂她都會一直說下去,似乎一開始了就停不下來。我的腦袋很笨,其實完全跟不上她的節奏,可我對這些自然現象當中的因果關係又很感興趣,所以下課後我會自己捧著課本把思路再整理一次。幸運的是,她從來不會在課上問我問題,很大可能是她把我當透明了。不過,其實她發現了我的存在後也不會問我問題。
考完試,我有種解脫的感覺。以前覺得考試的話可以早點放學,那我就可以早點回家耍廢,又可以去打籃球,所以我還挺喜歡考試的。像這樣準備過後,就覺得考試挺討人厭的。再過兩年,我對它可以說是又愛又恨,像個神經病一樣。
考試成續發下來,我的地理科成績是中三級第二名,第一名是我們班一個很安靜的男生。九十九分的試卷,我考了九十六分,以一分之差輸給第一名。這個本來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的地理老師,𣊬間就記住了我的名字。下課的時候,我仍習慣趁著小息出走廊透透氣,「梁小小」就在後面叫住我:
「杜小如!」她那刺耳的聲線真是整個走廊都為之一震。
我轉過頭看她,只見她走上前來:「你中四有打算選修地理嗎?」
「啊?」她的話實在是超出了我的預期,可她這一問也提醒了我,原來我還要選科。
「你有沒有什麼想讀的科啊?」她問。
「嗯⋯⋯」我沉思:「好像沒有。」
「那就⋯⋯」梁小小剛要開口,就有把爽朗低沉又熟悉的聲音傳來:「梁老師,我明年讀地理啊!」
梁老師轉過頭去,我也順勢抬頭去看,只見宋颺就站在梁老師一步之隔的位置。臉上掛著笑,雙手插在褲袋裡。想知道他考得怎麼樣?看看梁老師怎麼說就知道了。
「宋颺你讀地理?不要不要,我們明年不開地理班,你千萬不要選呀!」梁老師邊說還邊揮手,十分逗趣。
宋颺仍然把手插在褲袋裡:「為什麼?我都決定好了,我地理成績那麼好。」
「你那分數也叫好?你⋯⋯你要氣死我了!」梁老師的女高音實在太有趣,我在一邊也不知不覺地泛起笑容。
正專心看戲,梁老師突然指向我:「你有杜小如這樣的分數的話,我再考慮要不要收你吧!」
說罷,這位梁小小老師就走了。沒戲可看,那就只能回課室了。我轉身就想走,宋颺卻開口:「喂。」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但我停下來了,茫然地看著他。
「看來⋯⋯你地理考得很好。」他說。
我要怎麼回應他?他不會是真的為了想進地理班而來找我說話吧?宋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學習?他眼中不是只有那些漂亮的女生嗎?這個問題,不管我怎麼回答都很彆扭,於是索性不答,轉身就走。
宋颺拉著我的手臂:「喂,我還沒說完。」
我皺著眉,我就是個路人,有沒有人像你一樣拉著路人不放的?
他問:「你現在跟誰坐在一起?」
小息快結束,走廊上的人開始愈來愈少。我看著他:「李曉琳。」
他的臉色突然一變,低頭沉思了一下,又看著我:「如果⋯⋯如果有人問你關於要選邊站的問題,無論如何,哪一邊都不要站。」
「什麼意思?」我不解。
「總之,」他說:「你就好好讀書、好好做義工、好好做壁報⋯⋯其他的人和事你一律不要理。」
「⋯⋯?」我仍然是懵的,但是,手腕上的溫熱漸涼,他的神情逐漸放鬆,而我是時候離開。
回到課室,我下意思地看了眼李曉琳。她低頭在桌上玩手機,好像在看一個韓國的綜藝節目,竟然光看字幕不聽聲音都可以這麼入神,一般人大概是做不到的。
二月,風吹過還是會傳來陣陣涼氣。我向來偏愛冬天,升上中學後更是如此。我們學校的冬天校裙其實不太漂亮,是深綠色的格子連身裙,因為是連身裙,所以如果光穿校服裙的話很像睡衣,不好看。但是,如果在外面加一件深寶藍色長袖毛衣,整個層次就會高很多。大概是學校的特色吧,我們都偏愛秋冬和早春,可以穿著毛衣也不覺得熱。
唐老師吃力地捧著一疊試卷進來,大家很快就意識到接下來要派卷,不停追問誰是最高分。聽唐老師說,閱讀卷最高分的是陳芷穎。一直都沒怎麼注意到她,才想起打從中二起她就幾乎已經稱霸所有科目。後來聽到我身後的謝偉聰也榜上有名,還有很多熟悉的名字。
後來唐老師在發作文卷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很正式地讓大家猜作文卷的最高分是誰。大家那麼熱衷於參加這些競猜遊戲,當然要鬧哄哄的吵一輪。耳邊傳來很多學霸的名稱,我神緒彷彿,沒有興趣玩這樣的遊戲,於是托著頭看窗外的景色。
今天的天氣不錯,雖有陽光但不刺眼。微風吹拂,外面的大樹一搖一擺的,發出銀光閃閃,偶爾還會聽到隔壁那所小學傳來的嬉鬧聲。剛好,附近的大廈裡,有一位媽媽正賣力地把窗戶擦得閃閃發亮⋯⋯
「杜小如。」
聽到自己的名子,我吃了一驚,把頭重新轉回來,只見唐老師捧著試卷,笑瞇瞇地看著我:「八十分。」
我的眼睛連續眨了幾下,認真地看著她,她微笑著示意我出去取試卷。我才反應過來她真的是在叫我,剛剛吵的課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彷彿這個課室裡出現了一個他們從來沒有看過的身影。
從唐老師手上接過試卷時,她很小聲、很小聲的說:「恭喜你。」
我像在做夢一樣拿著試卷往回走,發現全班六十多雙眼睛都聚焦在我身上。上一次大家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的時候,還要數當年數學課,我強忍著淚從地上撿起作業本的時候。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抬頭竟見唐老師仍看著我。她臉上的笑容有肯定、有喜悅、也有欣賞。我頓時明白過來,她為什麼要鬧這麼一齣來把考試卷發給我。當我微不可見地泛起笑時,她也明白,我已經明白了。
成績好是一個什麼樣的體驗?就是不管任何時候你都不會一個人。
有一次通識科要做專題研習,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為分組而犯愁時,幾個女孩突然湊了過來。我抬頭一看,只見是林凱思、陳芷穎、張婉盈。一向把我當透明的張婉盈竟然開口:「小如,你找到組了嗎?我們還差一個組員,所以想看看你能不能跟我們一組。」
雖然我不太喜歡張婉盈,但林凱思和陳芷穎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又正為分組犯愁,為什麼不加入她們?不過,也因為陳芷穎和張婉盈是前任和現任的全級第一,我們一行人成為別人眼中的所謂「學霸」。林凱思常說她是掛名的,她根本不會讀書。我又何嘗不是?不過就是一時走運而已,當我打回原形時,她們就會離開了。
但是,我願意享受現在有朋友的時光。比如說,我們小息的時候會幾個人一起去洗手間、 吃飯的時候四個人剛好可以坐滿一張桌子、體育課分組也不用再擔心自己一個,每天都可以開開心心地上學 。
因為我運動細胞強,所以她們幾個都要跟我一組。不過更多時候我都跟林凱思一組,只因一次打羽毛球的時候,我親眼見到林凱思把球拍大力一揮,居然整個球拍飛到對方的場地上。為了我的生命安全著想,我決定無條件成為她的隊友,雖然我一個人打了兩個人的份兒。
測驗前,林凱思拿著地理課本發愣,我敲了一下她的課本:「喂,你這樣也不會突然開竅的。」
陳芷穎一邊在書上做筆記,一邊笑著道:「她這哪算是溫習?腦海裡全都是周末看過的韓劇。」
林凱思苦惱地皺著眉:「我基本不知道她要考什麼,怎麼溫?」
「張婉盈怎麼不在?」我問。
「她去練朗誦了,」陳芷穎說:「好羨慕。」
我看著這個她:「你都年級第一了,還有什麼好羨慕的?」
「我在這裡也讀了好幾年,從來沒有老師找過我去比賽。可張婉盈總是三天兩頭被各個老師叫去,能不羨慕嗎?」她說。
林凱思不解地看著她:「那主動去報名不就好了嗎?」
我在旁邊只是一笑,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就想過,為什麼這些機會總是輪不到我。仔細一想,那些老師基本上都有自己慣用的人,因為有過合作的經驗,所以他們就理所當然地會再找那些同學。情況有點像苦命的「打工仔」,我找工作就是為了累積經驗,可每一份工作都要求我有「相關工作經驗」。你不請我,我何來經驗?
陳芷穎輕輕歎了口氣:「原來古人的所謂『懷才不遇』,是確切存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