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嗰年，我做咗Miss隻兵》: 第五章（2）

上了一天班，到下班的時候，暮色已深，Miss Lam才終於拖着疲憊的身軀來到了元州邨。

         如果有日我都住到公屋就好啦，Miss Lam心想，然後隨着這裏的住戶，混水摸魚地踏進了元樂樓，按了9字鍵，穿過長走廊，來到了學生資料手冊上顯示的單位：903室。

         「叮噹！」Miss Lam按下門鈴，可等了約一分鐘，還是沒有反應，於是她又按了一下，「叮噹！」

         「黎啦黎啦，催命符咁。」門內隱約傳來一把女人的聲音，還有急躁的腳步聲。

隨着女聲漸近，木門被打開，迎面而來的是一位身型矮小、染了金髮的年輕女子。



「你搵邊位？」女人問道。

「想請問楊祖耀係咪住係到架？我係佢班主任Miss Lam呀。」

「邊個搵楊祖耀！？」屋內馬上傳來一把粗豪的男人聲。

「Sh……」金髮女子把指放到嘴前，示意Miss Lam不要說下去，續回頭對屋裏人說：「咩呀，個送貨嘅送錯樓層咋嘛，邊有人搵個衰仔，你係咪聽錯呀？」

「無就最好啦！個死仔係都要出去呀嘛，好，出咗就唔好返黎，我就睇佢捱到幾耐！」那男人續說。



「都比你趕咗出去啦，你仲想點？」

「我想點？依啲阻人搵食嘅打靶仔，你試下佢無飯食呀，睇下仲有無得佢咁多野講！？啲差佬又廢嘅，咁都唔的啲打靶仔返去踎監，真係養佢咁耐，曬晒我啲米飯！」

「反正換咗Bra，我落去買枝煙呀吓。」金髮女子拿起掛在牆上的小錢包，穿上拖鞋正準備走之際，那男人聲再次響起：「啱啦，返黎嘅時候順便幫我買幾罐啤酒。」

「聽日唔洗返工咩？仲飲？」

「返乜撚呀返，依家啲打靶仔搞到無晒啲遊客，鬼搵我開工咩？」



「但咁落去都唔係辦法，不如你諗下辦法？」

「你咁叻嘅，你去搵囉！」

「我唔係咁嘅意思，但我地唔食，個女都要食架。」金髮女人無奈地說。

「哈，我有咩計？要怪就怪你細路班死黃絲，阻住個地球轉，搞到我無工開就黎飯都無得食啦，搞到香港雞毛鴨血，我睇到時佢啲民主自由仲值幾錢！我都未話你，連個細路都管唔掂，我都唔知你點做人家姐！」

「我⋯⋯」金髮女人剛開口想說些甚麼，又止住了嘴，嘴巴開開合合了數遍，最後還是沒說些甚麼，打開鐵閘，便隨着Miss Lam乘電梯下去了。
 

二人來到附近商場的大家樂，Miss Lam點了一杯熱奶茶，金髮女人則只拿了杯熱水。

「唔好意思，比Miss你見到我地咁不堪嘅一面添。」金髮女子不好意思地說。



「喔，唔緊要，我都係想黎關心下祖耀姐。佢今日無返學，我打咗幾次電話比你地都無人聽，又聽同學講，阿祖最近好似同家人關係麻麻，好耐無返屋企，我有啲擔心佢，但又搵唔到佢，咪諗住上黎睇下你會唔會知佢去咗邊。」Miss Lam說。

「er…係呀Miss，佢同我老公鬧得有啲僵，佢一怒之下就趕咗祖耀出去，我諗住等佢下咗啖氣應該無事，點知佢今次咁認真。⋯⋯呀，但唔係呀，佢唔係去咗佢個Frd肥仔文到住咩？」金髮女人疑惑地問道。

「本來就係嘅，但⋯⋯肥仔文媽咪發現阿祖係佢屋企食煙，驚佢教壞肥仔文，於是就⋯⋯你都係人媽咪，我諗你都明架啦。」

「個衰仔唔係好耐無食啦咩？做咩又食返？唔得，等我話下佢先得。」金髮女人搖頭說。

「所以，你知唔知呀祖究竟去咗邊？」

「Sorry呀Miss，我又要Part-time，又要湊女，真係無咁多時間理祖耀，我都唔知佢去咗邊。」

想了想，Miss Lam又問道：「或者，你有無佢媽咪或者嗲哋電話？媽咪會唔會知佢去咗？」

「Miss，你緊係第一年教阿祖啦。我同阿祖其實都好少搵佢，佢都唔得閒理我地，佢忙住⋯⋯」金髮女人頓了頓，遲疑了好一陣子，才鼓起勇氣說：「忙住索野。」說完這句，金髮女人馬上拿起桌上的紙杯放到面前，呷了口水，彷彿這樣別人就無法看到她。



索野？Miss Lam想了一會，皺起眉頭，一臉疑惑，金髮女人看到她這樣子，說：「係呀，你無諗錯，就係嗰隻索野，索K、索粉，我地由細睇佢索到大，日日索到唔知自己做緊乜，仲點會知祖耀去咗邊，哈。」

說到這，金髮女人冷笑了。

Miss Lam驚訝，雖然她知道阿祖的家庭背景有點複雜，但從沒幻想過會是這等複雜。

「由細到大，其實阿祖都慣咗自己照顧自己，所以你都唔洗太擔心，佢唔會有事嘅。只係⋯⋯」金髮女人若有所思地說。

「只係咩？」

「以前阿祖成日群埋班街童到，好難先甩到佢地，我驚⋯⋯逼到佢走投無路嘅時候，佢會去搵返佢地⋯⋯」金髮女人擔心地說。

「咁點算？不如我地一齊去搵下佢？」Miss Lam想起前幾天才有則街童打劫便利店的新聞，還有早幾年替黑社會販毒的舊聞，便愈想愈擔心。



「Sorry呀Miss，我夠鐘返去煮飯比兩個女食啦，我真係無時間理呀祖。我諗佢應該無事嘅，你唔洗咁擔心。」

有無搞錯，個細路消失得無影無蹤，仲明知佢可能搵返啲衰人，你竟然仲可以咁淡定？Miss Lam心想。

這時金髮女人的手機響起，屏幕寫着：老公二字。

「我真係要走啦Miss，一係我一有阿祖消息再打比你呀，走先啦，拜拜。」

「但係阿祖⋯⋯」Miss Lam話還未完，金髮女人已消失在人海之中了。

 
從快餐店步出，Miss Lam再次拿出手機撥打阿祖的電話號碼，傳來的依然是那句：「你所打嘅電話號碼暫時未能接通⋯⋯」

Miss Lam想起自己也曾經和家人吵架，也想過要離家出走，只是礙於能有力有限，最後還是死命回去了。所以，她能夠明白那種無助的心情，知道這刻若能對他伸出援手，或許只是微不足道，對他而言卻可能是拯救了他。



想到這裏，即使已打了數十遍電話，Miss Lam還是再次撥動了阿祖的電話。

從元州邨回到家，已是晚上八時多，Miss Lam隨便吃了個面便去了洗澡，然後一邊改簿，一邊撥打阿祖的電話。

這時候，手機突然傳來一則信息。

Miss Lam丟下手上的紅筆，馬上按開來看：「你做緊咩？」往上看，不是她掛心的耀祖，而是男朋友。

不，是前男友才對，臉上的期待、希望瞬間煙消雲散。

佢點解無啦啦搵我？我應唔應該覆佢？Miss Lam糾結，猶豫，手指在鍵盤轉動了好幾圈，打了的字刪了又打，打了又刪，就這樣來回了幾次後，她扔下了手機。
如果阿祖係到，⋯⋯Miss Lam心想，腦海浮現阿祖答應自己的話：「我幫你追返條仔返黎。」

如果阿祖在，也許她就不會如此苦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