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劍: 八章　十日並出　６

姮娥使役侍婢回城，自己隻身走在夜深寂靜的樹林裡，以月光為路標，撥開樹影走進森林深處，裡面有一所簡陋木屋暫時是他們的秘密基地。

同一時間夜空有烏鴉盤旋，牠們都是受玄妻指使，監視姮娥。玄妻知道姮娥畢竟是西王母的弟子，普通刺客並非是她的對手，所以派一群死士讓姮娥降低戒心而已，真正目的還是使役百鳥在空中跟蹤姮娥。

如她所願，烏鴉看見姮娥隻身到訪林中小屋，下一步就是要把屋中殘廢的后羿趕盡殺絕。

──叩叩、叩、叩。

一短三長的敲門聲是他們約定的暗號，姮娥推開木屋大門，屋內的雖是后羿，卻是假的那個。



這幾天琅代替后羿到處征討十日將，但行蹤必需保密只能夠偷偷摸摸，與他在台上威風八面大相逕庭。在他誅殺大風後就從青丘國返回青州休息，準備從水路經淮水繞過徐州潛入荊州。臨行前這一晚就在屋裡看書，然後姮娥敲門來訪。

琅打招呼說：「姮娥夫人，都這麼晚了，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姮娥舉起手指放到嘴前，輕聲答：「現在你是羿大人，是我的夫君，夫妻晚上相見沒有什麼奇怪。」

「咦？夫、夫人……」琅冷靜下來，問道：「有人跟蹤夫人回來嗎？」

姮娥點頭，並答：「時候不早了。羿大人半身受重傷，不宜自行走動，請讓臣妾服侍大人吧。」



語畢，姮娥走近了琅，彎下身子，一時之間姮娥身上的花香撲鼻，琅尷尬地問：「夫人剛才上山採藥了？」

姮娥摟著琅的腰把他扶到床上坐著，答道：「是的，不過途中遇上黑衣人埋伏，幸好都被臣妾擊退了。大人不必憂心。」

於是琅凝神閉目，放空心神，與大氣合二為一，連結八方真氣流動，把五官一直延伸至屋外樹林，隨風繞了一圈，但絲毫沒有活人的感覺。

姮娥便說：「監視我們的不在地上，在天上。」

琅再動耳朵傾聽風聲，確實有異。「夜深有群鳥盤旋，並不尋常，有人使役鳥兒監視著我們嗎？」



「懂得這樣做的都是神仙比較多。我看東派諸仙都選擇站在夏人一方，下次再戰太康的時候不只面對夏帝國，更要有跟神仙交手的準備。」

「我也從瑤姬口中聽說過，天廷分成東西兩派。天上面的神仙關係都不好嗎？」

「沒有談得上好與不好，本來眾仙之間就甚少接觸。通常都是每位神仙各佔山頭建立自己的門派，像是五嶽仙君他們分別在五嶽創立門戶，有的像嵩陽真人在嵩山廣招仙童，有的則像太山仙翁在岱山閉關修行，五嶽之間甚少來往。反而龍民因為一水相連，而且有聯姻的習慣，來往都比較密切。但說到高位的神仙像是西王母和東皇太一，他們平日甚少露面，就很難說跟其他神仙關係如何。」

「像是東海龍宮那次這麼多神仙聚集是很罕見的場面呢。」

「這才顯得東海龍王的地位是不同凡響……」姮娥笑道：「不過仍然敵不過琅大人呢。」

「咦，我現身分不是后羿了嗎？」

「就算鳥兒聽力再好，隔了那麼遠牠們也聽不清我們在說什麼。所以我們隨意聊聊就好。」

「抱歉，這時候不能讓夫人妳留在真正的后羿大哥身邊。」



「你不也是為了羿大人而四出奔波，沒時間陪伴你幾位嬌妻嗎？」

琅有點愧疚。「其實珵姊她們有點生氣，不過我要假扮后羿大哥，無法帶她們上路，只好把她們留在西河暫住。」

「那你會感到寂寞嗎？」姮娥坐到旁邊，二人並肩坐在床上。

「當然會有點想念她們，所以我每天都有修書給信鳥寄回家。」

「對呢，琅大人也會跟鳥兒對話，而且還一直惦記家中夫人，這點羿大人就及不上琅你了。以前羿整天都在工作，就算現在受了傷也要秘密休養，我和羿很久沒見面了。」

「后羿大哥如今統領東夷百部，貴人事忙嘛。」

「既然琅你要假扮羿的話，也可以扮成羿聽姐姐發牢騷嗎？」姮娥臉紅笑道：「不好意思，當日在東海龍宮看見琅的時候還是比較年輕，不知不覺我就把自己當成琅的姐姐了。你不會介意我這個平庸的女人自認是你的姐姐嘛？」



「姮娥姐姐妳聰明又漂亮，怎可能會介意！」

「嘻嘻，羿從來都沒有這麼稱讚過我呢，還是你其實在嘲笑姐姐？」

「哪有呢！姐姐可是天上的仙女，而且又是后羿大哥的賢內助，別人都說后羿大哥自從認識姐姐之後就安份很多，每天勤奮施政。」

「如果羿像琅你一樣懂得哄我高興就好了。可惜他好像沒什麼情趣，每天姐姐都在宮中過得很無聊。」

「如果姐姐無聊我可以一直跟姐姐聊天喔。」

姮娥高興地笑。「但你這樣調戲后羿大哥的妻子可以嗎？」

「咦？我不是這個意思……」

琅唯一一個壞毛病，看見女子都會無條件親近。



「姐姐說笑而已。」姮娥溫柔地說：「所以時間真的不早了，姐姐來服侍你上床就寢吧。」

不過就算琅再亂來，也不可能對后羿大哥的妃子無禮，連忙拒絕，卻反被姮娥阻止。

「不行。窗外有鳥目監視，若然琅你亂動的話就會露出破綻。還是讓姐姐來替你寬衣休息好了。」

「那、那姐姐妳……」

姮娥一邊替琅解衣，一邊說：「姐姐今晚也要在這兒過夜……啊，但你不要偷看姐姐睡覺喔。」

語畢，姮娥吹熄了油燈，只有月光穿過窗框，看見姮娥站在床前脫下外衣的剪影時琅馬上調轉了臉，面壁睡覺。然後背部感覺一絲體溫，姮娥同樣鑽到被窩中與琅同床就寢，各自背對著背，一張床的空間顯得有點狹小。

而且琅只見過姮娥幾次，他不太清楚姮娥在想什麼，又或者只是自己想得太多。



「琅你心跳得好快。」姮娥問：「是不是在想別的事情？」

「沒有啊？」

「姐姐知道了。一定是琅也知道姐姐在想什麼對吧？」姮娥說：「屋外遠處有腳步聲，聲音稀疏，但正在增加。我有預感對方會在今晚行動。我還聞到有很重的油的氣味，說不定他們想把這裡燒了。」

「他們一定信以為真，想用火箭燒死行動不便的后羿大哥。」

姮娥冷靜道：「不能被別人知道你是假的，所以不能在現場留下活口。」

「好。」琅閉目，仔細感受氣的流動，逐一數著外面敵人，很快就擬定了作戰計劃。「等會當敵人放火箭時，麻煩姮娥姐姐把我抱到屋外，如此一來他們怕我逃走就會現身殺人，到時候就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

「嘻嘻。」

「姮娥姐姐為何在笑？」

「琅你還是比較喜歡喚我做姐姐嗎？姐姐很高興。」

「啊，姮娥夫人別作弄我了。」琅繼續窩在被舖裡，不知如何應對這位姐姐。說起來這種感覺也是似曾相識，琅想起了一位女子，也是琅心目中的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