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破咗個文青處,但佢唔肯同我一齊。//《偏偏喜歡你》: 神蹟(八)
「Tanya啱啱臨走前,攬咗我一吓,之後,我又去攬返佢一吓。但佢推開我,個樣好反感咁……你覺得係點解?」
啫係叫你收皮囉……
青青內心如此嘀咕,對上他氣餒的臉,問:
「你以咩身份去攬佢?」
他沉默兩秒,他沒有任何身份,只有一顆於Tanya不知何意何義的真心;反而Tanya才是那個地位崇高的人。
「咁我見佢攬我——我以為我都可以……」
阿樂越講越細聲,像萎縮一樣。
青青說話一向很直接,唯有努力令語調聽來柔和一點:
「佢攬你,係派糧啩,或者佢就係想攬吓你呢。你攬佢,就……可能,佢唔想啦,都已經攬咗。」
她拍一拍他的肩,廚房的光照在青青的眼上,他盯着她的瞳仁:
「點算?」
「睇你㗎咋。」
放棄,或者,狗衝,大家都心知肚明。
阿樂明白,只是,如果放棄他不甘,如果狗衝卻無果、直接失去Tanya。在不甘與不再奉獻之間,他選擇不來。他含糊地說:
「我覺得宜家咁樣都幾好嘅。但係,原來,又唔夠好。」
青青咬下一粒提子,點頭示意明白:
「冇計啦,一日唔達陣,一日都唔心足嘅。」
她內心想:單戀真係好濕滯,好難搞。為什麼Tanya不喜歡他,卻要擁抱他呢?正常人,都會覺得這是一個訊號吧?但她沒有資格質疑別人,因為她也跟阿樂做了愛,然後也沒有然後。
「咁,點算?」阿樂又問。
「冇呀,睇你。」
他們的對話開始重複,在又暗又明的客廳中相視一笑。
這種感覺很奇妙,他們兩個不算開放的人在上了床後,有過一些糾纏,但最終,各有心上人;現在,還與對方剖白對別人的心意,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有趣的成人世界,氛圍和善得像戒毒分享會。
「你要對自己好啲,唔好乜都諗女神啦,你覺得點樣自己會開心啲啊?」
講經了,青青開始變身煩膠,她已很久沒對人說很多的話。
「唔知啊。」
阿樂空洞的看着沒有打開的電視機。
「同佢一齊?」
「可能係啦……」
阿樂常常都說「唔知」、「可能」這種字眼;青青問:
「咩叫可能,係定唔係㗎?」
「係嘅。」
青青覺得阿樂的心很模糊——不過行動二選一;但又有個大概——終於確認自己喜歡誰人,像剛剛好五百度近視眼中的風景。她竟然也敢批判他,她理應慚愧。
「咁其實你當兵,開唔開心?」
她又跟隨他的視線看黑色的電視螢幕,身往梳化的背挨。
「見到佢開心,我都開心。如果我哋傾得好埋,又開心。有時佢讚我,或者需要我,嗯,都開心。」
阿樂認真思考,他真的在說心底話,這客廳的感覺過分舒緩神經。
「咁『鍾意佢』呢件事本身呢,開唔開心?」
阿樂沉默。青青也不再說話,她就專心地吃提子。良久,他說:
「分唔開。啲記憶Mix埋一齊㗎嘛——唔知啊。」
「你咩都唔知㗎。」
青青笑他,但看見他沒精打采的樣子,突然覺得不忍——他的悲傷,似乎是來自不夠愛自己。
「係啊,可以點,又唔到我決定。」
阿樂不可置否,他確實無法找到一個方向發力,忽然佩服自己何以能夠追求青青。她反問,大膽起來:
「係咩?你可以決定自己要點做㗎嘛。你真係好捨得令自己唔開心。」
「其實你之前已經話娘娘係唔好惹,叫我女死女還在。但係,就係冇計啊,我就係鍾意佢。」
他也誠實地、肯定地講出心上人。
「唓,一時一樣嘅。」
「Sorry。」
「我都係。」
這沒頭沒腦的道歉和跟機,他們一同歎氣。
「真係唔明佢諗咩。」阿樂感慨。
「你連自己諗咩都唔知,仲想諗人哋?」
「係嘅。」
他們坐在梳化上,得斜右方的廚房有光,昏昏暗暗,感覺極度安全,世界好似只剩下他們,無人窺探他們的秘密。站式風扇輕輕地轉頭,帶給他們一點點舒適的涼意。
他們都沉默許久,青青說:
「阿樂啊。
阿樂,你可以更加珍惜自己啊。你嘅搖擺不定同埋考慮,好似都、未曾將自己嘅心意擺喺首位咁嘅。
兜兜轉轉又陪喺女神身邊,但係,又好似唔知想點咁。咁你自己呢?你想要咩?
你自己開唔開心啊?」
青青就是覺得,他不夠將關注放在自身。自尊呢?卻因心儀對象捨棄……但對方似乎不痛不癢。
「媽媽。」
阿樂笑她長氣;她反了一個白眼:
「咪笑啦,係有啲講經嘅。」
阿樂喃喃,但又是說給她聽的:
「你個《十年》故,我睇完之後,其實好羨慕阿朗(男主角)。就算佢迷失,但最後都諗得通,又有思思(女主角)陪佢。其實點解呢?」
「哦,阿朗靚仔啩。」
「屌你咩。」阿樂笑。
青青筆下的男主角,與阿樂在性格上差距很大,她嘗試梳理記憶:
「佢好知道自己要咩㗎喎,要老婆,要屋企。而且,佢迷失嗰時都係Focus喺自己情緒㗎,揾Fiona(女配角)其實講得好聽啲,都係照顧緊自己個心啊。
同你唔同啊,揾親女神,你都係唔開心嘅,或者係佢開心你先開心。
如果,你可以為鍾意女神呢件事本身而開心,咁就最好啦。欣賞吓自己嘅堅持同毅力囉,好勁吖,喺呢個世代,好難得㗎,你已經好犀利。」
阿樂的眼眶濕潤,青青看見他不斷眨眼。
「多謝。」
「呢個氣氛,好啱我,即刻成個阿婆咁。」
她突然好為人師——對住比她年長的人。這算是她的缺點吧。
「係有啲長氣。」
阿樂又嘲笑她。青青也笑,看看他,點頭問:「咁所以點?」
「見步行步囉。」阿樂答。
「可以啊。」
「繼續,直到我唔可以再繼續。」
「好。」
一次沒有什麼進展的對話;但總有想通了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