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鍾意玩通靈遊戲，今鑊我瀨咗嘢: DAY 2 - i
DAY 2
我嗅到那潮濕古舊的味道，每口氣都呼得比平常辛苦。
眼前又映入深紅色長廊，擺設還是氣氛都一模一樣。我呼吸變得急促，但已經分不清楚是害怕、興奮，還是兩者。她會來嗎？
不，她一定會來。
我突然感到很睏，眼睛快要撐不開，很想就這樣倒在地板上倒頭大睡，但我不願掉落到更深一層的夢境，那是個可能會令人一睡不起的空間。
我抵抗睡意，用力睜開眼睛，我看到了她的背影，還是白色連衣裙和長髮。
她在數手指，雙手攤開，逐隻手指收到掌心，不斷重複。
後來，她只數到右手食指，第七隻手指，便從頭開始。
就這樣重複了十多次，她看着窗外，舉高雙手，用力地往上舉，又再次逐隻手指收到掌心，
左手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尾指，右手拇指⋯⋯她沒有再數下去了。
我心頭一顫。
「繼續玩遊戲啦⋯⋯」她突然開口道。
我很想知道六日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她似乎聽到我的疑問，先是面露哀傷，再咧嘴大笑。
畫面開始模糊，我想獲取多一些資訊，但任憑我如何嘗試待在夢中，也徒勞無功。
畫面逐漸轉黑，我最後看到的，是她凝視着走廊另一端的樣子，那是個多麼怨恨的眼神。
我睜眼，電話時間顯示12︰37。
我又睡了那麼久，是故意的嗎？
我走出房間，婆婆在廚房煮着出前一丁。我連忙接過手，道：「婆婆你唔好食呢啲嘢啦，冇益阿！」
婆婆沉默不語，只看着鍋子裏的麵。我從冰箱取出鄰居芬姨昨夜幫忙煮的飯，還有解凍了的蝦和兩隻蛋。麵煮好了，我把它擱在一旁，再翻熱飯，炒個蝦仁炒蛋，煮好後放到茶几。
我去刷牙洗臉，婆婆坐到櫈子調較收音機。抹完臉後，我坐到她身旁，開始吃着那早已泡糊了的麵。婆婆也開始吃飯。
吃着發漲的麵，我突然想到：「如果五天後我會死，現在吃這種垃圾不就很虧？」
我慢慢嚼着每一口麵，感受那鹹的極致。
吃到一半時，婆婆突然開口問道：「拖累阿妹果隻衰嘢係邊？」
「死咗。」我吞下麵。
「天有眼！」
我夾了一塊炒蛋到她碗中，道︰「食嘢啦。」
「咁阿妹呢？」
「⋯⋯」
「真係陰公。阿妹應該好命水㗎嘛」婆婆眼泛淚光，「因乜解究會搞成咁？真係陰公咯！」她捶着茶几激動道。
「我會搵到佢㗎。」我吃着炒蛋道。
「咁寶寶呢？」
「⋯⋯我叫佢今晚上嚟食飯好冇？」
婆婆點頭，我吃掉剩下的蝦仁炒蛋後，收拾碗筷。
我收到了李俊豪的訊息，他約了師傅說幫我看一看，我叫家寶陪我，她說好。
安頓好婆婆後，我起身出發，到了旺角某幢大廈，附近熙來攘往。
李俊豪和家寶站在門口，興高釆烈地聊着些什麼。
我直直走到他們面前，道：「傾咩咁開心阿？」
他們頓了一頓，李俊豪道：「講緊上次我唔認得bobo單尷尬嘢⋯⋯so embarassing，你話笑死唔笑死。」
家寶笑道︰「佢話我靚咗好多喎。」
我心裏不是滋味，回道：「咁係咪行得？」
李俊豪收起笑容：「好。」
按下了頂樓。升降機內，我們都沒有說話。
一開門，濃烈的燒香味撲鼻而來，家寶忍不住咳了一聲。
巷子有點窄，我們三人擠在木門前，正要按門鈴時，門打開了。
眼前的男性非常年輕，感覺跟我們年紀差不多，一頭曲髮，穿着大地色的長褂，沒有扣鈕，裏面是很隨意的白Tee短褲，腿上踢着不搭調的藍白拖。
他的大圓粗框眼鏡滑到了鼻頭，睡眼惺忪，他一手按着門，端詳我們。
李俊豪向他鞠躬，向我們道︰「呢位係法凡師傅。」
他看向家寶時，打量她道︰「真係幾靚女喎。」
家寶禮貌地保持微笑，我面無表情地回望他。
完成「審查」後，他發出了長長「嗯」的一聲，一邊點頭，彷彿把我們都看得透徹。
他伸手作「請」狀，示意我們進去。
單位不算大，大約三四百尺，光是神壇已佔了四分一，除了神壇外，基本上與普通家居無異。
李俊豪到神壇前，上了一炷香，揚手示意我們過去。我們上香，鞠了躬。
老實說，我既興奮又期待。接下來是不是會像電影一樣大鑼大鼓，師傅大叫「天靈靈，地靈靈，大顯威靈」，同時不斷腳踏地下反白眼，然後我會不斷顫抖，用一把女人的聲音說道「唔好多事——」？
招鬼儀式我做得多，驅鬼卻從未試過，這次好玩。
師傅從身上抽出兩張黃色符，燒了燒，把灰燼泡到飯碗裏的水中。
我伸出手，師傅卻把碗放到李俊豪面前，道：「你飲。」
李俊豪不解道：「師傅今日係我朋友睇喎。」他指着我道。
師傅回道：「啱阿。佢瀨咗嘢，所以你要飲。」「嗯其實都唔係瀨咗嘢。」「但你要飲。」
李俊豪乖乖把符水一飲而盡，應該很難喝，他露出猙獰的表情。
家寶拍了拍他的背，李俊豪搖手示意沒事。
師傅一下坐到梳化上，李俊豪也不客氣地坐下，師傅點起電子煙，繼續打量家寶，問道：
「靚女你哋拍咗幾耐拖阿？」關他屁事。
「都差唔多三年喇。」家寶看一看我，回道。
「成日嘈喎你哋。」他呼了一口煙道。
「嗯，咁都要慢慢磨合嘅。」
他深吸了一口煙，緩緩道：「你高材生嚟㗎喎。」
家寶笑笑道︰「麻麻地啦。」
「你究竟鍾意佢啲咩阿？」他睨了我一眼道。
我按捺不住那股怒氣道：「關你撚事咩，你有份阿？」
李俊豪馬上圓場道：「傾下計啫傾下計啫，冇事冇事！」家寶也過來拍一拍我的背。
師傅驚呼了一聲，道：「係囉，唔洗咁惡嘅。」
我付之一笑。
他看着神像，道︰「唔知多啲，點做嘢阿？」
我們靜默了一會，他望向我道︰「咁你呢？」
「我咩呢？」
「鍾意佢啲咩？」
我馬上回道︰「活潑可愛，雖然有時會嫌三嫌四，但其實好善良！」
「哦⋯⋯OK。」師傅笑道。
「咁不如我講一講個來龍去脈先，話說呢早幾日⋯⋯」李俊豪試圖接話。
「你哋玩game之後佢瀨咗嘢吖嘛。」
李俊豪征住，用一副看到神的目光看向師傅。
「你喺電話同我講咗啦！」師傅放下電子煙，從神壇的櫃桶抽出幾塊紅布，紅布上寫滿字，蓋滿紅印。
他把紅布包着我，我忍不住動了一下，他喝令道：「咪郁。」
他綁上結，從身上抽出一道符，走到神壇前合掌閉眼，唸唸有詞。他偶爾會耍出太極般的姿勢，又突然站直，右手直掌，左手輕輕托住。
突然，他轉過頭來︰「上頭唔批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