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身有罪》: 第一回 公眾處決 （一）

夕陽西下，秋風暗起。

廣闊的大道被染成橙紅色，兩旁或高或低的建築物拉出長長的影子，為堆在道上的人群遮擋西斜的陽光。

這裏是無青市，人口眾多，貨品交易頻繁，頗為富裕。此時已接近晚飯時間，眾人絡繹不絕地向著太陽落下之處走去，不是為了回家吃飯，也不是為了追逐夕陽，而是要趕往城西的刑場。

這個帶著涼意的黃昏，將是五人的最後一個黃昏。








 「死不足惜！」

高亢的聲音於刑場回盪。

城西的刑場，是一塊偌大的空地，能聚集過千人。人群像潮水一般湧向一堵極厚的石牆之前，以半月形圍著一個木製的審判台。

審判台倚著石牆而建，高約兩米，用意是要遠方的人都能清楚看到罪犯的樣貌。台前有士兵戒備防止混亂，五名劊子手亦在台下預備。

審判台上豎起五條木製圓柱，柱上均以粗麻繩綁著一人。這五人，分別是四男一女，都是即將要接受死刑的死囚。他們口中都塞住白布不能發聲。





「死不足惜！」「死不足惜！」「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群眾憤怒地向台上的罪犯高聲喊罵，所有惡毒的言詞、極之侮辱的說話，都可以在這裏聽得到。左邊的一男一女少年囚犯聽到這些說話，都忍不住哭泣。

主持這次處決的官員從人群中擠出，急步走上審判台，面向群眾舉起右手示意安靜。群眾看見他示意，罵聲卻不止，直至官員高聲喊道：「安靜！」群眾才慢慢靜下來。

他續道：「現在宣讀罪犯的身份及罪名。」他的聲線洪量，加上刑場空曠，話聲遠遠傳去。

「在大家最右首的犯人，名叫恩方，罪名為謀殺。他殺了聶達的父母聶魯和蒙莎，因此處以死刑。」群眾靜默無言。一隻烏鴉飛至，停在恩方旁邊的罪犯被綁的木柱上。





「旁邊的這一位，就是聶達。」群眾隨著官員的宣讀，把視線轉至聶達身上。只見他右臂上紋了一頭猛虎。「他的罪名是……紋身。」

「喂，你趴下！」審判台前一人向官員喊道。官員依言趴下。

「砰」——

一塊石頭擊中聶達身後的石牆，是剛才叫官員趴下的那人擲的。聶達雖被綁住，仍能搖頭閃避，故沒被石頭擊中。停在木柱的烏鴉受其驚嚇，拍翼飛走了。

「避甚麼！」其他群眾齊聲怒罵道。離審判台較近的人忽然紛紛舉起石頭，有些較強壯的人還拿了一塊如人頭般大的，原來群眾各自帶來石頭，用以攻擊台上的罪犯。

十來塊石頭齊齊向審判台擲去，一時「砰砰嘭嘭」之聲不絕，聶達慘被石頭擊中身體各處及臉部，登時血流成河。有些人投擲準繩度極差，竟擊中旁邊的恩方，及於聶達的另一方、官員還未介紹的那個罪犯。恩方沒被擊中要害，只受小傷；另一人卻慘被石頭擊中頭部，當場昏迷。

群眾見聶達還有意識，沒有停手的意思，石頭繼續轟向他。最終，聶達當場被石頭擲死，恩方及昏迷的罪犯亦再有多處受傷。審判台旁一名劊子手低聲道：「今天又不用自己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