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我腦海中如同見著字幕般倒帶著阿晴剛才的獨白。
她的獨白,此時正一字一句的與我記憶中的畫面逐一配對。
 
「我鍾意嘅人,係一個擁有夢想嘅人。」
我看見了那個在阿晴面前一次又一次說出「唔夢想又邊得嚟夢想成真呢」的自己。
「有好多事即使佢有能力做到,佢都會等,等一個適合嘅時候同位置先會完成佢。」
我看見了那個甘於成為學生會副會長的自己。
「佢明明係一個可以好高調嘅人,但係佢又好似好享受一個人嘅時間,呢樣嘢咁啱又同我一樣。」
我看見了那個在聖誕舞會上走到門外與她共舞的自己。
「佢好聰明,聰明到可以明白我莫名其妙嘅諗法。」


我看見了那個破解了她筆記本上字謎的自己。
「佢好善良,而且教識咗我去相信每一個身邊嘅朋友。」
我看見了那個曾經在班上相信她的我,還有那個在橋上用信任感動我的她。
「而最重要嘅係,我哋都好細膽,細膽到唔敢面對自己嘅感情。」
我看見了,那個在酒後才敢表白的自己,還有那個在我眼前跳進水裡的她。
 
即使此刻一切都有了解釋,可是我還是不敢相信,這就是阿晴眼中的我。
因為一直以來大家都沒有明言,所以一直以來大家所見的,都只是自己眼中的自己。
一直把自己視為不敢表白認愛的人,但在阿晴的眼中,我卻是一個有夢想又聰明的人。
當我自以為不合格時,在她的眼中我卻是超越滿分。


或者,這正是愛情的魔力。
愛情既令自己驟覺在對方面前弱點盡現,但同樣令對方在自己的眼中光芒盡顯。
其實一開始聽了這些描述,我內心已經在期望阿晴所說的就是自己。
可是在那一刻,我卻情願欺騙自己,相信她喜歡的是Owen。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自我說服,把她送到Owen手上。
 
而直到此時此刻,我才首次聽見阿晴的真正心聲。
原來,不坦率的,不只我一人。
又或者說,如果關係之中只有一人不坦率,也許感情依然能夠開花結果。
而我與阿晴無疾而終的原因,其實是我們從來都沒有向對方坦白過自己的感情。


當兩個人都不坦白時,留在關係中的,就只剩下空白。
空白可以是等待,也可以是失去。
而我與阿晴則走向了後者。
 
「你知唔知點解,我就算知道穿越者嘅記憶唔可以留俾本身歷史中嘅自己,但係我都要向你表白?」當我心中仍是為了阿晴的真心話而又驚又愧時,安蕎突然問道。
我搖了搖頭,一時間不明白安蕎為何在這個時候要發問這個問題。
「一來係因為我喺一個月入面有七個回憶載點,照計每個回憶載點相距唔遠,所以要同你拉近關係應該比較容易;」安蕎一邊看著屏幕上阿晴與謝明哲的糾纏,一邊說:「二來雖然穿越時空嘅我會更加積極,但面對你嘅時候,我都係忠於自己嘅感情。我唔會做歷史中嘅自己唔會想做嘅事,亦唔會講歷史中嘅自己唔想講嘅嘢。因為,我覺得我有資格去令歷史中嘅自己更加幸福,但無權力因為我而令自己增添後悔或者傷心。所以我雖然代替咗歷史中嘅自己同你表白,但因為我忠於自己嘅性格同感覺,所以我有信心,即使係用歷史中嘅自己嘅狀感同你相處,你都唔會發現我嘅唔同。而即使你對歷史中嘅我講出咗我哋一齊咗嘅事,但我亦都有信心自己會接受到,因為,我相信自己好想同你一齊。」
我回憶著那時候與安蕎相處的時光,確實,我完全沒有發現安蕎的異樣。
 
「所以,如果忠於自己,歷史入面嘅你見到呢一幕,你覺得佢會做啲咩?」安蕎認真地看著我說。
我的心被她這一句話攪動著。
然後就在下一秒,我奮然地放下了手中本來輸入了Owen號碼的電話,然後立即站了起來就往外跑。
「我去救阿晴。」我只留下了這句說話。
 
我明白安蕎話中的意思。


本來當大家都不知道阿晴的心意時,為她安排一個能保障命運平安的人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當我和安蕎知道原來阿晴所喜歡的人是我時,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即使歷史中的我可能還是不敢開口。
即使歷史中的我最後可能還是只能充當旁觀者。
可是,若是因為由我們安排一個人到阿晴的身邊,這就是親手破壞了歷史中的我與阿晴在一起的可能性。
 
這就是安蕎所說的,穿越的我並沒有權力為歷史中的自己增添後悔或者傷心。
也許,我要阻撓自己拯救阿晴的原因實在太多。
但此刻,我要救她的原因卻只有一個。
我要守護這時候的自己的幸福。
 
我拼命地跑到升降機大堂,然後衝進了一班剛好開門的升降機,緊接著按下了「22」。
就在電梯一直上升的時候,我同時作了一個決定。
「天命最高!」我在高呼了一聲。
死神一臉不爽地出現了在我的身邊,面上還有一個濕潤的面膜,看來我又打擾了他的休閒時間。


「一年命,換翻上次嗰個摔跤手上身五分鐘。」我簡潔而肯定地說。
「有生意做,今次唔嬲你。」死神發出幾聲如巫婆一樣的尖笑聲,然後再說:「第二次幫襯,今次俾你享受下第一身視覺感受。」
死神語音剛落,他便從我眼前消失,而同時之間,我感到混身是勁,簡直是每個毛孔都潛藏著萬噸力量。
似乎所謂的「第一身視覺感受」,就是讓我不需要像上次一樣離魂,而是直接在身體內感受著這摔跤手的力量。
 
感受著混身都是洪厚力量的我,慢慢地看著升降機門打開。
然後,漸漸地將力氣從身體每一處提升起來。
曾經,因為不忠於自己,我似是對阿晴報復一樣,選擇跟安蕎在一起。
曾經,因為不忠於自己,我捂著情感,想將阿晴推給Owen。
可是現在,我明白,若再不忠於自己,我只會令自己再蒙受一次失去,再經歷一次痛心。
 
所以,現在,我準備名正言順地為喜歡我的人而戰。
我現在的責任,就是要去守護那個收藏了我所有青春和感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