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站在再無意義的世界,抬頭看著消逝的希望。

那一縷衝向雲霄的煙柱在陽光下緩緩被風吹散,防空炮塔和起飛平台也因為巨大的衝擊和熱量而沉向海底,然後被湧浪淹沒。

那是全香港都看得到的星辰,閃爍著人類最後希望的方舟逃離這注定滅亡的天地,航向星海的彼岸。

「果然係咁樣,終於啊…」在獅子十字會的齊老大望向升空的光點。

「傑少,你已經盡左力。」跑馬地騎士團的阿凱與身邊的馬兒在綠草如茵的賽道上蹓躂,抬頭望向入雲的煙柱。





「…犧牲成個數碼港,結局就係咁?」戰場上的康仔抬頭望向消失的希望流下眼淚。

「根本就注定左係咁。」Admin在迪士尼酒店望向遠方和計算中一樣的強光。

「……一路順風,阿妹。」楊子平坐在海上的飛翼船欄杆,抬頭挑望著遠去的身影。

那是末日下眾人都在等待著的結局,歷史的分界線,象徵人們只剩下滅亡一途的剎那。許少傑毫無疑問的率軍痛擊了方舟政府和方舟護衛隊,在最後的戰役他就與方舟之間只有一步之遙,但那一步卻成為了永遠。

人數,戰術,武器…許少傑以現世稀有的軍事才能拿下了勝利,但他與方舟之間有著絕對的差距:方舟會飛,但許少傑不能。





在方舟爭奪戰上敗北是沒法否認的事實,但是這不代表方舟會落入他的手上,就在許少傑勝利的當下,方舟放棄一直以來為自己而奮戰的方舟護衛隊,如用後即棄一樣。

切斷了與發射平台的通訊,卻一直提供支援只是使他們能繼續爭取時間,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這群人會登上方舟一同起飛。

反過來說:總要有人斷後,令方舟起飛吧?

從登艦口關上到起飛之間的時間,總要有人守住方舟卻不能登上方舟吧?

這是早已注定的結局。





「…嗡嗡…嗡嗡嗡…傑…嗡嗡…傑少,…嗡…傑…傑少!你有冇事?」

大飛姐扶起地上的許少傑,他因巨大的衝擊波和巨響才剛剛解除耳鳴,連站也站不起來。許少傑無疑搏鬥技術遠遠高超於大飛姐,但只論身體的質素可能大飛姐在他之上。

「方舟…走左?」他抬頭看天,視野內只剩下空虛,一直以來以死相爭的目標離去後心中好像空了一大塊一樣。

附近已成地獄,巨大的熱風撲向四方八面,沒掩護的人直面方舟噴出的焰浪身負重傷正痛苦地在呻吟,甚至當場斃命,他們頭髮焦黃,身體或紅或脫皮,放眼過去盡是燒傷的人形,不知是反抗軍還是方舟護衛隊。

「…係啊…」大飛姐抽泣,「係啊傑少…嗚嗚…」

「……」許少傑依然望著雲層,方舟把雲層破開形成一個洞,雲中的水份而高溫而蒸發留下雲層後的一片藍天,他就這樣瞪著那個雲洞發呆,臉上的表情…大概只有他自己能解讀吧。

本已到手的勝利卻飛走了。

希望,未來,活路,存在意義全都飛走了。





一切都飛走了。

手中,眼中,空無一物。

「喂…方舟飛走左啊…!!」

「唔好走啊…啊…我未上架!我唔想死啊…!」

「啊…輸左…輸左…!」

身後傳來此起彼落的悲鳴,有人開始大哭,大叫,跪在地上竭斯底里的叫嚷,情緒的崩潰一個接一個的傳染出去,人們不分方舟護衛隊或是反抗軍的在叫嚷,痛哭,本來衝在最前的許少傑
回首把一切都看在眼內,臉上只有茫然。

「啊!!!啊啊!!我…啊!!」那人一邊痛哭一邊掏出了槍,然後探到口中!





「砰!」

槍聲在遍野衰鴻之間特別的遼亮,即使四周相當空曠亦迴響良久。

接著。

「唔撚好啊喂!」許少傑大喝!

但已無用了,吞槍自盡的那人為了他們—那些因方舟飛離地球而情緒崩潰的人提供了示範,或是說…答案吧。

「唔好呀!!」許少傑奪走那人的槍,任由她跪在地上目無表情地流淚。

「咪做傻事呀!!」大飛姐一腳踢開那人手上的槍,任由他絕望地抱頭發抖。





一下又一下的槍聲在已無戰鬥理由的戰場上響起,明明取得勝利的反抗軍們化成飛散的血花消散在風中,肝腦塗地就是人們在末日之戰的最後下場。

就在宣告末日降臨的同時,曾經發生過自殺潮。

失去希望的人們紛紛結束自己的生命,夜裡盡是人體墜地的聲音,夜裡盡是人體吊在天花的剪影…只剩下絕望的他們無法這樣渡過400多天。

直到許少傑舉起了反抗的旗幟,告訴人們結局未定,世間還有希望。

但是現在,夢終於要醒了。

只憑許少傑與大飛姐二人對眼前的集體崩潰自殺根本無能為力,老實說如果不是二人在彼此身邊許少傑也難保證自己不會成為他們其中一員。

「飛…我地入去…」

無能為力,許少傑也沒有穿過他們的勇氣,身後的碼頭就是最近的蔽護所。感覺再站在他們之中,自己終會走上一樣的路。





這不是地獄,地獄裡還能有甚麼?

末日吧,地獄也比這兒好。

槍聲,慘叫聲,悲鳴聲此起彼落,連棉無斷,許少傑與大飛姐走向了碼頭。碼頭內的情況也不是好得去那兒。發現自己只是被用完即棄,自以為是正義之師卻毫不留情地被遺棄,還活著少數的方舟護衛隊隊員頹然地坐在地上,甚至看到許少傑在面前走過也沒有發動襲擊。

殺了他又能怎樣?

做任何事又能怎樣?

本來想大力嘲諷一番的許少傑心中如有巨石壓住,甚麼話也說不出了。

「佢地既指揮室係邊?」許少傑問道,去那兒做甚麼?不知道…甚麼都不知道,只是感覺自己需要點事去做。

登上二樓。

放眼過去盡是屍體,瀝青地上已經漂成血紅,那些不敢自殺的人這樣被死者們包圍更是完全崩潰,跪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要搵下…」大飛姐面色差得很,二人的精神也快撐不住了。

終於—他們找到了那房間。

「嘎……」門打開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裡面是全滅的俱樂部部隊。

「呀!!」大飛姐嚇得猛退一步!

「飛!做咩!?」許少傑趕來!

「…嗯嗚嗚…嗚嗚嗚…」掩臉痛哭的她跪坐地上,另一手抖震著指向房內。許少傑沿她的手指望去,只見一具又一具俱樂部部隊的屍體被掛在天花上,雙手被綑在空中緩緩轉動,腳下都是臟器和污物。

大飛姐完全崩潰,痛哭不止的她把頭埋在許少傑懷中,全身發冷又發抖的她心中痛得無以復加,胸口好像要撕裂一樣的劇痛,她甚麼感到腦袋在一邊嗡嗡作響一邊發痛,頭暈眼花。

她終於知道為甚麼昨晚無線電中,俱樂部的人們會發出這樣的慘叫。

房中的屍首可以說是慘不忍睹,血肉模糊,不似人形,許少傑也不知從何描述起。他只看到房中的是一個全裸被吊在空中的人形,除此之外根本不知如何描述,以其中一人的鼻子來說,肌肉部分被削去,有火燒過的痕跡,又有腐蝕物的痕跡,甚至有金屬碎屑殘留,骨頭上好似被甚麼東西刮過……如此這樣的酷刑,遍佈了全身。

這是魔鬼也不敢直視的地獄。

「佢地…佢地…」大飛姐喃喃自語,猛捉住許少傑不放而且開始語無倫次。

「唔好望,飛,過左去架啦,過左……」

「……」甚麼聲音?

大飛姐與許少傑臉上都露出恐懼的表情,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傑……」

如果要數許少傑一生中最恐懼的時刻,就是現在。

「傑……少………」

房間內的中央,那女人的人形傳來叫喚許少傑的聲音,那是傻釘的聲音。

她還沒死。

應該說吧——她死不成。

「啊啊…」大飛姐放開許少傑,不斷在地上往後縮,想離開這房間,有多遠離多遠!最後靠著牆身抱頭縮成一團!

「傻釘…」

她到底在承受著多大的痛楚?

從昨晚到現在過了多久?!

一直都等著許少傑來營救的她,承受著沒人可以想像的劇痛,一直在等著,等著,相信著,相信著。

「…贏…左?…我……地……」

氣若游絲的她根本沒有眼睛可以張開。

許少傑不發一言,執起了大刀,步進了那房間。

「我地贏左。」許少傑道,「你放心。」

「太好…」傻釘裂開又縫起還插著針的嘴角微笑。

銀光一閃,許少傑劈下了傻釘的首級。

許少傑不敢做任何冒險的舉動,他必須要確保傻釘可以死得成,光是想像傻釘承受著多大的痛楚苦苦支撐到自己前來許少傑就覺得自己全身的神經要短路。

「咚」一聲,傻釘的首級墜地,房中回復死寂。

「啊…」不行了。

「啊!!!!」許少傑把刀全力扔出!刀子撞到地上爆出火花反彈再插到牆壁上!!

「啊啊啊啊啊——!!」他發瘋了的轉身拉上房門,因為用力過猛手心被割傷的他更去勢不止而摔在地上!

「啊啊…啊啊呀…啊啊啊!!」

那是從末日開始與自己奮戰到現在的俱樂部!

那是自己派去執行最危險任務的俱樂部!

那是自己親手了斷的俱樂部!

往日的回憶湧上心頭,當日還說笑「俱樂部」這名字也品味堪憂,為甚麼偏要自己親手,要由自己親手…!!

許少傑瘋了。

他現在只是跪在地上不斷捶地痛哭,旁邊的大飛姐也只懂背脊靠著牆雙手掩臉流淚抽泣。

所有人也瘋了。

外頭的悲鳴還在繼續。

世界也瘋了。

「度,度,度」

腳步聲傳來。

「呢個就係你應有既下場,許少傑。」

男人走在地獄之中,既像人類,也像魔鬼。

「哎呀,好似得我一個夠EQ呀,都係…你地根本無覺悟,只係好似畜牲咁,為左生存就亂鳩咁咬。」

那人站下來,點起了煙,其中一隻手沒有手腕的他先把煙放到口中然後再點火,收起火機後接過口中的煙緩緩呼出。

「我早就知道會變成咁…我地方舟護衛隊最後會被遺棄,留係地球。」那人冷冷的說。

許少傑抬頭望向男人。

「呢個就係我地登艦者,同你之間既分別,許少傑。」

方舟護衛隊,南方師團—「玄武部隊」的華隊長站在逆光之中冷冷的看著崩潰的許少傑。

要是往日的許少傑,看到他出現再加上這樣的發言他絕對會撲上去與華隊長拚命。

可是他卻沒有這種衝動。

悲憤,絕望,許少傑心中連這些情感也漸漸在褪去…變成了甚麼也沒有。

許少傑有一種世界觀被重塑的感覺,這是一種相當玄妙的感覺,眼前的人事物都是熟悉的東西,但就這樣看過去卻好像相當的陌生。

還是說陌生的是自己的存在?

自己現在到底為了甚麼而存在?

自從當年出獄,許少傑都仇視著社會,體制……但是當下的現在卻再無可憎恨的對像,怒火也不知應向甚麼東西燒過去。

而且這結局,這份空虛,這滲入靈魂的無力感—還是自己用盡了畢生的努力換來的。

多大的努力即多大的無力。

多大的奮鬥即多大的空虛。

最終為她了斷的還是他自己,除此之外自己根本對一切也無能為力。

「……」許少傑站起來,「你話點就點。」

聲音沙啞,不知道是因為不斷的長嘯還是心中的頹然。

「就係得咁,許少傑?」華隊長道,「你既能耐就係得咁多?你明白點解你上唔到方舟未?」

「……」許少傑拉起大飛姐,為她梳好亂掉了的頭髮,刷去她眼角的淚痕,不發一言。

沒想到連這樣的發言許少傑也沒有發狂—想著這點的人除了華隊長之外,還有大飛姐。

「傑少,你見點樣?」反過來是她察問許少傑。

「我?」他苦笑,「我…我仲可以點樣?」

那一瞬間,許少傑好像蒼老了很多。

許少傑的反問使大飛姐不知所措,雖說自己因傻釘的遭遇而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但是許少傑更是親手為她了斷,恐怕他更加……

「我地離開呢度先,傑少。」大飛姐強行撐起自己的嘴角,「去邊度都好,我同你一齊去,好唔好?」

「點都好啦。」許少傑道,他現在對甚麼東西也提不起勁。

314天後,小行星就會撞過來把自己連結萬物粉碎。

現在只是等死。

「你望下出面,許少傑…係你做成呢個地獄。」

正與大飛姐離開的許少傑站住了腳步。

「走啦,走啦,走到去天涯海角都改變唔到呢個事實—」華隊長從身後傳來道,「係因為你許少傑,所有人先會有呢一個下場。」

站住的許少傑鬆開了大飛姐的手,握緊了拳頭:「大家都係上唔到方舟等死既人,你係度聊交打有咩目的?又有咩盤算?」

「冇咩目的,冇咩盤算,」華隊長道,「我地都已經一定會死,死之前將呢D野釐清唔好咩?」

眼前是令俱樂部全滅慘死的人,更是方舟爭奪的敵軍,方舟包圍戰中殘殺千千萬萬平民的劊子手,許少傑殺他的理由數之不盡。

身形上來說他似乎有運動習慣,但是其中一邊手腕被許少傑飛斧斬去現在還包紮著,許少傑要殺他也是輕而易舉。

但可怕的是,許少傑到現在還沒有這衝動。

為甚麼?

他在腦中同樣數出自己殺掉眼前人的理由,同樣發現自己沒有動手的意思。

但有一件事—

「釐清?」許少傑轉身道,「呢個地獄係方舟做成,如果當日方舟肯公平咁收容所有人根本就唔會有人反抗。」

「你太天真,任何人提出所謂公平登艦既方案,上唔到方舟既人同樣都會反抗。」華隊長回應,「由決定建造方舟開始,就注定左會有反抗方舟既敵人。」

見二人不回應,華隊長繼續說下去:「既然敵人必然會出現,方舟政府可以做既自然係選擇最弱既敵人,所以上唔到方舟既都係社會上既弱勢社群,最無力,最無威脅既人,包括你啊許少傑。」

「本來佢地唔會成氣候,本來佢地係方舟包圍行動之後就會收皮……直到你搞埋咩反抗軍。」華隊長望向許少傑,「佢地以為有得贏,所以佢地個個都同方舟搏老命,所以我地先要咁樣保護方舟。」

「你諗下,如果當日佢地唔反抗既話,之後會唔會發生咁多事?」

這一句話,直擊許少傑的心坎。

大概人們會很快接受沒法登上方舟的這個事實,然後默默地活過最後的400多天吧。

大概不會有這樣多的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吧。

大概不會有眼前的這個地獄吧。

現在回首……這是沒意義的抵抗。

這是屬於香港人,毫無意義的抵抗。

暴政,人們挺身而出反抗,當日又由許少傑這種年輕人最為激進。

先是如方舟包圍戰一樣的和平行動,然後受到了無情的鎮壓。

人們認清了甚麼和平與愛貫穿裝甲只是詩人們的浪漫,然後追隨旗幟升級武力,反抗,反抗,再反抗—

鋒煙不斷,風雨飄搖的日子之後,反抗者們還是迎來了那敗局。

或者沒有世界末日,沒有方舟,香港的人們早晚也會經歷這一切…甚至在某個香港人們早就經經過了。

「這一切有意義嗎?」

「如果當初不反抗,會有這樣巨大的犧牲嗎?」

「已付出了這樣多的犧牲,為甚麼還是迎來了一樣—甚至更絕望的世界?」

華隊長那個問題總結了所有的無力,不解,後悔,內疚。

「你諗下,如果當日佢地唔反抗既話,之後會唔會發生咁多事?」

透過他的身後的窗,許少傑看到剛剛地獄還在末世下肆虐,即使這土地注定將會灰飛煙滅,悲鳴還是在不斷,一幕幕叫人心碎的畫面還在上演,叫人想就這樣別過頭去把這些都扔在身後。

為甚麼結局會這樣。

但即使是這樣…但即使是這樣的結局也好…!!

「我唔知你講乜,『當日佢地唔反抗』……你真係覺得會有咁既一日?」許少傑幽幽道。

「方舟包圍行動之中佢地已經受到毀滅性打擊,認清火力同我地之間既差…」

「咁又點?」許少傑打斷他。

「…」華隊長不解。

「你認為佢地咩受到打擊,咩認清差距,佢地就會放棄,永遠放棄,乖乖地等死?」這對他來說太好笑了,許少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原來係咁,你同個方舟政府係咁認為,哈哈,哈哈哈!!」

瘋了—大飛姐看著許少傑的猙獰笑容只有這想法,現在她完全沒有任何笑的意思,甚至覺得自己有點臉癱,但她不知道許少傑的狂笑是悲傷過度,覺得世間何等荒謬的慘笑。方舟政府的見解,只是荒謬世界的一部分罷了。

「我同你講,無論你地火力有幾強大,無論你地壓迫幾多人,反抗者都一定會係某個地方默默咁等候。」許少傑道,「有冇我根本冇差別,有極權就會有反抗,呢個係歷史定律。」

「或者你地見到一時沉寂,一時平靜;但係有人就會有希望,有人就會有反抗。」許少傑打從心底看不起眼前的人,「幾強大既極權都有瓦解既一日,幾強大既極權都會有人心懷反抗意志。」

「咁呢個就係你地既下場。」華隊長淡然道,「講到幾偉大,幾熱血都冇用,你睇下佢地,你睇下你自己……你地做既一切都無意義,相信既一切都無意義。」

無力感再次湧上心頭,萬千個不情願,但還是想不到任何字句反駁。

「即使係咁,我地已經證明左我地既存在。」許少傑不懂甚麼哲學,只是把自己的感覺說出來,「證明面對你地,我地依然挺身反抗過;證明面對末日,我地都抗爭過……證明過我地每一個人係末日都存在過。」

他憶起了爆爆哥傲然飛向方舟的背影。

即使絕望,也要以最耀眼的光往世人喊話—

這兒有人反抗—這兒有人在絕對的滅亡面前,舉起了反抗的旗幟。

即使失敗,難保沒有向未來留下名為「希望」的種子,向未來留下將燎原的珍貴星星之火。

「結果係點樣…結果係天堂又好,地獄又好,幾多人犧牲左都好,我地已經反抗過末世,反抗過方舟!」

許少傑自豪的說,即使同時身為勝利者和敗北者,即使無力感吞噬了他,他也沒有放棄這信念。

「呢件事已經成為左歷史,即使我地全部人都係會死於末日,我地已經證明過我地既存在,而且無人改變到!無人抹煞到!」

「……你配得上做我既對手,許少傑,個班老屎忽每個都只得返迂腐同咬長糧,雖然我想你死全家,但係我認同你既志氣。」華隊長又怒又笑。

「咁你既同歸於盡戰術準備成點?」許少傑眼中閃爍以往沒有的睿智。

「……」華隊長不發一言。

「有個人教我…唔好只去睇眼前存在既事,要睇埋敵人所欠缺—唔存在既事,即係缺失,即係弱點,亦即係破綻。」許少傑道,那是從楊芷欣身上學來的視野,「必須要死守既碼頭,我地極可能攻入既碼頭,前往發射平台唯一既碼頭……咁樣既條件你點可能唔設陷阱。」

「再者你係一早知道自己會被遺棄係地球上,你亦早就有赴死既決心,有咁偉大既覺悟既話我更加可以肯定呢座碼頭同船已經全部被安裝左自爆裝置,一但我地攻入成座碼頭就會自爆!」

「許少傑…」華隊長低頭瞪著眼前沒想到成長至這樣水平的梟雄。

失去了一腕也前來挑釁,以言語拖延時間,加上碼頭的獨特性,許少傑完美的洞悉最終的陰謀。

一人不惜玉石俱焚,也要去重奪本應屬於所有人的未來。

一人不惜玉石俱焚,也要去守護永遠不屬於自己的未來。

「既然你已經睇穿,點解…」

「因為我唔係自暴自棄,下下話要同敵人一齊死既人,即使依加咁做已經再無意義。」許少傑道,「見你咁入戲,我無理由唔陪你玩下…知識係會流傳,死左既人佢地既遺志總會傳落去,我地每個人,每代人就係咁黎到依加,爆炸需要專業知識,炸毀指定結構先可以摧毀整座碼頭,相反—你既炸彈就只會設係個度。」

「傑少講得岩。」棠哥仔走上樓梯,「同爆爆哥教我地既爆破基礎一樣,所有既炸彈我地已經搵晒出黎,距離爆炸大約仲有15分鐘。」

「爆爆哥…個條友…竟然……」

許少傑快要聽到穿著那豹紋背心的爆爆哥在笑呵呵的聲音了。

「將軍,無棋。」許少傑點起雪茄道,但是語氣中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

大概…以後也不會有嗎?許少傑不知道。

「許少傑…許少傑!!!」

華隊長發爛!!然後張開雙手撲向許少傑!大幅度的動作使他的外套揚起,這時許少傑,大飛姐和棠哥仔才看到這傢伙的決意竟然堅決如此,這傢伙在身上穿著的是炸彈背心!!

「砰!!」

命中!

大飛姐手上的槍準確地射碎了他的膝蓋,他在空中定住了動作,然後「噗」一聲的倒在地上。

「炸彈既計時同下面既係同步。」棠哥仔苦笑道,「對唔住傑少…我真係唔識拆……」

「唔需要拆。」華隊長沒有叫痛,他閉上眼道,「咁樣就好,15分鐘算係咁…好快過…你地啊,仲有成300幾日……哈哈,哈哈…許少傑…哈哈,哈哈哈!!」

背心內有一個迷型的計時器,正一秒一秒的往滅亡倒數。

正如那個日後每個人都看到的倒數器一樣,一秒,又一秒,再一秒的往滅亡倒數。

「傑少…我地…」大飛姐牽起他在震抖的手。

「嗯,我地無必要同佢一齊死,輕言同歸於盡係對自身存在既蔑視。」

許少傑閉上眼,所有的犧牲,所有的死者都閃過腦海,即使自己已無活下去的目的,但是自己有為那些亡者活下去,見證終焉的義務。

至少要承受每一份活著的折磨,這是他唯一可以做到的贖罪。

轉身。

離去。

過去的戰火就在身後,眼前縱然無物,但有活著的真實感。

痛苦,無力,絕望…但也因為這些逝者無法感受到的,許少傑真真正正感覺到「活著」之沉重以及……
Weight of the World存 在 之 沉 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