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下的那些人：方舟戰爭》: 第十九章：曾經美好，已然腐朽的理想(2)
聽畢了婦人說的事後，楊子平一開始首先是想痛罵二人故作偉大卻使無數人掉命，還覺得自己是正義之舉的偽善。可是他才剛激動地站起來後馬上又發現自己是４０４小隊的一員，同為阻礙維港這種的人渡海加入反抗軍的人，而且自己設的陷阱，暗殺，種種手段也不算甚麼光明磊落，自己實在沒資格指責他們，於是又有氣無力的坐下。
「我要講既只係咁多，我地唔係方舟政府既人，但係…我地認為天使講既野係正確，係要有人做，所以反正會死係末日，我地決定使最多人可以係方舟生存…你地可以視我地係人民既敵人，體制既走狗，要殺既話隨便。」
楊子平聽罷只是苦笑了一下。
「…我地唔會再殺你地啦。」視后道，「計落，我地係同事。」
「嗄？」
「詳細我唔可以講，但係我地都係上唔到方舟，卻為方舟政府效力既人。」視后道，「你地甚至話係幫輕左我地既工作。」
的確有很多人在渡港途中就被方舟遊戲吸引而著迷，駐足在葵芳一帶收看。
「你地係…算啦，你唔講既我唔勉強你地。」婦人不追問。
「岩岩既事，我代佢向你地道歉。」視后始終算是周旋在上流社會邊緣的人，在這種情況應對得相當大體。如果是平日的楊子平早就發作了，但剛剛才聽了方舟騙局的事，一時間精神上還在消化，就像上了幾小數微積分課程一樣，所以他也只是反了一下白眼了事。
「…唔緊要，我地做咁多陰質野，算報應。」
視后與楊子平都心中一抽，畢竟自己為了方舟而做的所謂陰質事也不少。
「唉，報咩應呀。」視后安慰二人道，鬚渣男眉頭緊鎖，似乎是在忍受著痛楚，「末日下所有人都係受害者，反正上唔到方舟我寧願方舟快ｄ起飛，俾我地安安樂樂過埋最後呢段日子。」
「…嗯，我都有好多野想做。」婦人說著時雙眼望向鬚渣男，一個眼神已交代了諸多情感。
「話說既然係自己人，我地有野想你地幫手。」視后道。
「如果係叫停方舟遊戲，無可能。」婦人眼光望回視后，卻是無比的堅定，「我地死，都要完成天使交代既事。」
「我知，我知～」視后道，「我地只係想帶走一個人。」
「如果唔影響直播既話，無所謂。」婦人道，「係咩人。」
「一個黑色長頭髮，帶眼鏡，２０頭既女仔，矮我少少，輪廓有少少似我既，叫楊芷欣，係我個妹。」楊子平突然精神抖擻起來，「我係葵芳叫你地有直播訊號，俾我睇下！」
「你…為左救自己屋企人搞到咁大陣仗？」
本來婦人以為是甚麼理想，正義感，感到方舟遊戲有可疑之類而行動，沒想到只是這樣普通的理由。
「為左屋企人有咩問題？」
「又冇…」
「唔使理佢，佢戀妹狂黎。」視后道，「我地係想搞掂件事後佢快Ｄ歸隊，唔該晒。」
在船上有保安室，安裝了大量屏幕用作連接閉路電視系統，始終一樣船這樣大沒可能在每個角落都派人守住，而貨船時不時要穿越有海盜出沒的海域，保安實在不能馬虎。但現在這種屏幕都與本來的訊號塔連接，上面的都是方舟遊戲參加者的鏡頭，正是葵芳那邊接受到的信號。
「唔見。」楊子平一眼掃視所有畫面，「點解…咁多畫面都係黑既？」
「因為Ｄ人係室內訓緊教。」婦人解釋道，「鏡頭無夜視功能，環境又冇光，影出黎當然係一片漆黑。」
即是說，楊芷欣與同伴都在同一個漆黑的環境中嗎？
這時間…大概馬上就要日出了吧。馬上…馬上就能找到了！然後找架車之類沖過去，用小刀把那個男的閹掉，然後拉她回方舟建造區！
「你係度睇都唔會等到咩，不如你都去休息下先？」視后輕拍正死瞪著屏幕牆的楊子平，他發現自己的夜視能力一如以往對影像沒效，始終是因為鏡頭拍不到。
「我…」
「得啦，死去訓。」視后道，「等陣你病左返唔到工偵探話我點算？」
「…一有動靜同我講，你見過佢？你認得佢？」
「認得。」
婦人道：「我地有大副休息室，你可以去恰陣。」
待楊子平三人走遠後，視后看看身後再確認三人已離開，然後掏出無線電：「Ｏｖｅｒ，Ｏｖｅｒ。」
「聽到，視后。」對面是男人的聲音，「點樣？」
「方舟遊戲有重大內情，天使根本…」
「死左？」男人笑道，「嘿嘿嘿嘿，果然係騙局啊，嗯嗯，唔理後果，為左自己相信既野明知死都要完成責任，好浪漫啊啊～嘿嘿嘿嘿～」
「偵探你一早就知？！」
「當然，咁明顯。」
「明…嗄？」
「呢度唔方便解釋，而且解釋左你都唔會明。」偵探道，「文雀呢？搵到佢個妹未？」
「未。我地依加睇緊一個連接所有人鏡頭既屏幕牆，早要一天光或者有光源，我地就會搵到。」
「哦…事但啦，你地搞完自己散水啦咁。」
「下？你…講咩？」
「係ＷＯＲ，只有我同齊老大聯絡你地唔知。」偵探道，「方舟同反抗軍之間既決戰好快，應該話隨時就會開始，我地既職責已經完左。」
「完左？！」
「我地負責既係阻止有人有組織咁渡港加入反抗軍，特別係有武裝力量既人，打擊所有可能威脅方舟既組織頭目的力量。黎到依加呢一刻一切已成定局，４０４末日小隊已經解散。」偵探道。
「解…解散…？」
於是，精神不穩的視后看漏了角落畫面中的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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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塵散去，陽光穿過黑旗照到方舟防線上只見一片頹垣敗瓦，不知誰人叫出許少傑的口號後眾人竟然沒有一絲膽怯，而是——
「衝啊！！」
反抗者們衝出對方舟戰線，本來只有凄涼的無人區上滿是黑旗飄揚，殺聲震天。
「最後一波啦，投石機全陣瞄準！！」
角度微調，彈道修正。
「發射！！」
「霍！！」「霍！！」「霍！！」「霍！！」
無數巨岩再次被扔到空中，白銀的勁風把石吹向方舟，巨岩如末日隕石一樣飛過天空，掩護著地面的反抗者們發動天地同步的攻勢淹向方舟。
方舟護衛隊的玄武師團本來就是警察，輔警等政府武裝力量組成，人數只在數萬，只是恃著自己有火力上的優勢而壓制著眾人。但是現在早已不是甚麼抗爭，也不是甚麼暴動，而是香港在末日下爆發的內戰，是為戰鬥。故此，許少傑在得到了基本的火力升級就放棄了提升火力，而是開發「對城武器」，以攻城為目標，即使你槍再多子彈再多，也是以「人」為目標，並非以「城」為目標。
從一開始的境界已分高下。
雖然是古戰爭的兵器，但只要有用就好—反正對方沒有這是戰鬥的覺悟。
「攻城隊由投石機改回回炮，床弩！」
回回炮即重力投石機，現在被安裝在吊臂車上，正跟著向前突擊的人們慢慢前進，一進入射程便停下利用槓桿把巨岩扔出；至於床弩就是安裝在運棚車上的巨型弩箭，把搭棚用的巨竹轟向方舟防線。
本來方舟那邊想恥笑這是甚麼古董技術，但是馬上發現自己向回回炮發射的子彈因距離而毫無作用，反而飛過來的巨岩與竹子（被嵌了炸藥）的確確實實的把防線破壞！
「死守！！」方舟護衛隊收到的命令卻是死守，「方舟保唔住既話一切都玩完！冇野緊要得過保護方舟！！」
眾人面面相覤，面對壓倒性的人性，面對破壞力遠超槍枝的攻城武器，可能被末日法案審判的壓力，一直以來看不起留地者，一直以來以為自己高人一等的方舟護衛隊遲疑了。
還沒做好覺悟的人，又那會是不惜一切者的對手。
無人區後的方舟防線馬上兵敗如山倒，反抗者們知道這是最後阻止方舟起飛的機會發動的猛攻奏效，指向無人區大光燈與機槍已灰飛煙滅。黑旗如潮般湧向方舟，人們終於發覺到自己不是甚麼天選之人，人上之人—
只是得益者罷了。
「警告。」
方舟建造區內的廣播正在迴響。
「方舟建造區進入迎戰狀態。」
人們因剛剛天亮時分的巨響都陷於不安之中，而且巨響後先連串的嘈雜聲，槍聲與叫陣聲，剛剛天亮前又好像有奇怪的影片擅自在屏幕上播放，人們正陷入恐懼之中，只求盡快上方舟離開這已沒未來的城市，沒未來的星球。
「所有人員請留係安全地方，緊鎖門窗後離開室內空間既外圍，留係遠離門窗，外牆既安全位置，尋找掩護物保護頭部，例如桌底。」
當初得知自己能上方舟的喜悅，得知方舟護衛隊屠殺平民的不忍，得知多做無謂事可能害自己失去登艦權的沉默，然後扼殺自己的良知，只求登艦……就怕這一天的來臨。
「另外—如果你既手機收到集合通知，立即到集合地點，超過限時既話可能會對你既方舟登艦權做成影響，多謝合作。」
馬上廣播再以英文，普通話等廣播，本來登艦者們都以為那些有集合地點的人是有職務在身之類—可是他們馬上發現了。
「集合地點：第七區社區會堂」
「集合限時：１４：５７」
「集合限時：１４：５６」
「集合限時：１４：５５」
為甚麼這樣危險也要出去？！
自己明明不是甚麼戰鬥人員，連後勤人員也不是，確確切切的平民罷了？！
「集合限時：１４：４９」
「集合限時：１４：４８」
無數以為自己應該與方舟守城戰沾不上關係的登艦者們，都收到了這集合通知。
卻沒發現同為登艦者，不少人都已經登上方舟了—自己卻還在方舟建告區內等待著，等待著。
生命有分貴賤，人有高底之分是這群登艦者已決定效忠的信教。當他們決定自己是得益者，而漠視外面的腥風血雨時，他們就認同了這句。
但是—所謂貴賤高低是相對的。
特別是反抗軍已攻破了第一道方舟防線的時候。「所有動物都是平等的，但有些動物比其他的更加平等。」
"All animals are equal, but some animals are more equal than others."《動物農莊》（Animal Farm）
密密麻麻的人正魚貫的穿過方舟建造局的臨時房屋，按手機上的指示前往各個集合地點，他們馬上就發現：來者的人數比想像中更多。為了保安和管理，方舟建造區內實行了管理措施限制著人們之間的交流，加上欠缺社交網絡，通訊軟件等等人們不知道旁邊的屋內到底有沒有人在，只知道自己還在等待登艦。可是現在一看，原來還在等的人也不少。
華隊長站在高台下仰視這群「人上人」，背後已聽到反抗軍向方舟建造區發動猛攻的炮火聲，風雨還不斷的飄揚，而且還好像愈來愈凌厲，對雙方來說這都是一場惡戰。
夠鐘—手上的運動手錶發出輕微的嘟嘟聲，他按下迷彩色的旁按鈕關掉後穿上風衣後步出高台上的臨時帳篷。
「好，華ＳＩＲ你準備好？」
「嗯。」
「全世界準備！全世界準備！！」
攝影師們是由戰地記者和地理雜誌記者出身，全是擅長在惡劣環境下進行拍攝工作。
「３！２！——」手揮下，鏡頭角落多了個紅點。
同一時間，在所有集合點都播放出華ＳＩＲ的畫面，他以炯炯有神的雙目望向鏡頭，恍如要把屏幕都叫射穿。眾人把視線從角落的貨車移向畫面上的他，他道：「我係方舟護衛隊的南方師團，玄武部隊既華隊長。呢你地睇緊呢段直播既依加，反抗軍既武裝份子正向方舟發動猛攻！」
眾人的反應沒想像中大，不知道是早已知道這天終會來到還是愈來愈嚴格的安全措施都為人們做心理準備。
「面對個班只識人海戰術既武裝暴徒，我地只有兩個選擇！」
登艦者們屏息以待。
「一係，繼續全員登艦—結果就係動員能力不足，被佢地攻下方舟所有人一齊死！」
那麼—方舟政府執行的就是第二個選擇了吧。
「一係，就係由我地自己親手去守護自己既未來，唔會俾呢班惡人得逞！！」華隊長一揚手，各個集合地點的貨車降下尾板，尾板內的燈光亮起，是一箱又一箱印著方舟徽號的物資箱，從箱上的空隙來看，這些全部都是—武器。
「每人會獲派一件避彈衣，一個頭盔同一支半自動手槍，你地依加所在既區域就係分隊編號！每個分隊都有指揮官，佢同副手會用旗幟指揮，藍旗—待命，紅旗—進攻，黃旗—防禦！」
那麼撤退呢？
沒有這命令。
因為這些人只是用來保護那些已登艦者，反正最多都只是建造臨時房屋，設備水電，方舟外殼的人們。
人有高低貴賤。
登艦者也是。
「下？！」
「即，即係要我地上戰場？！」
「痴撚線架？！」
「我，我唔識開槍…」
全場人都為之嘩然，特別是很多年輕人是靠父母關係得到了登艦權，本時連魚也沒劏過半條的他們現在叫他們上陣殺敵，無不一臉恐懼。同時也有不少人正磨拳擦掌，想立些戰功好證明自己配得上登艦權的人，但根本不知戰場殘酷。
「如果唔想加入既人，依加係你地最後離開既機會。」華隊長繼續說，「但同時你地會失去登艦權，唔付出既人無資格係世界末日生存落去！」
「你痴線架！」
「憑，憑咩先！我地都係有登艦權架ＷＯＲ？！」
「我爸爸呢！？我要同我爸爸講！」
華隊長沒打算理會反對聲音：「放棄者自己離開！呢度唔再需要你地！其他人去貨車度排隊拎ＧＥＡＲ！對錶時間０８１２，０８３０出發迎擊，守住第二方舟防線！」
對方是沒有包伏的人，沒有後果的人，為了生存而不擇手段，不惜一切的反抗者。
那麼就同樣地製造為了自己未來而被逼要不惜一切的捍衛者吧。
「如果唔攻下方舟就無未來可言。」
「如果唔守住方舟就無未來可言。」
這樣就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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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防線，擊破！！」
消息如燎原之火一樣傳遍反抗軍，反抗者們士氣大振，風聲與歡呼聲齊鳴，距離方舟又近了一步！
只差少少…
只差那麼少少，方舟就在眼前！！
放眼望過去，方舟的巨大剪影正在遠方聳立凝視著這場最後的戰役，密密麻麻的臨時房屋佈滿了大街小巷，本來這一帶的房屋不夠所有登艦人員居住，所以連街道，天台，公園全部都是這種以貨櫃改造而成的臨時房屋，登上高層的鐵梯也是工地用的臨時梯級，似乎這兒不是外頭人們想像的末世天堂。
「個座係？」許少傑問道。
「應該係佢地口中既阿拉臘塔，方舟政府既行政總部，指揮中心。」大飛姐指向白色的巨塔道。
「指揮中心呀…」
「傑少。」耳機傳來爆爆哥的聲音，「第二防線唔係咁易搞，佢地有援軍，數量同我地差唔幾。」
「咁多？！邊度黎架？！朱雀艦隊負責海上，玄武負責南方，就算加埋都冇可能咁多人！」因為自己有份估算敵人數量，大飛姐特別緊張。
「睇佢地既樣，應該係本來既登艦者。」
「登艦者？被人徵召做方舟護衛隊？」
「徵召？我睇係被逼至岩。」許少傑道，「佢地火力係點。」
「防彈背心，頭盔，手槍。」在較前位置的爆爆哥回報道，「應該係方舟護衛隊派既後備物資，有Ｄ人連槍的唔識開被後座力撞到成個飛走，哈！」
「唔好掉以輕心。」許少傑道，「佢地呢一著係心理戰。」
「嗄？」
「你估佢唔知道我地一眼睇得出呢班人係雜牌軍？」許少傑怒道，「佢地係專登既。」
對方是萬惡的方舟護衛隊時，反抗者要下手殺掉是不易，但也算輕鬆，由其是在反抗軍中一路走來的人們。
但眼前的人不是方舟護衛隊。
他們被方舟護衛隊推到戰場上，被逼成為了自己的敵人。
那麼人就會動搖，人就會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