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大人去世了!: 1.回家
--- 第一卷-失憶 ---
好疼……
白弦睜開雙眼,天花板一片雪白。
腦袋好疼……
他伸手摸向腦袋,指尖傳來繃帶的觸感。
環顧四周,一張張幕簾圍繞每個床位,他便是其中之一。
"醫……醫院?"
他瞳孔收縮,呼吸急促,腦袋一片混亂。
注視窗外風景,他心中確認了某件事,口中念出答案。
"人……間……嗎?"
一個由繁密人口堆積而成,經過無數前人智慧結集而成的文明社會。
這個世界便是人類身處之地,人間。
"啊……為什麼……" 他盯住床前桌面的鏡子,喃喃自語 "為什麼還活著啊……"
三年前,白弦在電話收到交往兩年的女友分手消息。
一日後,白弦失蹤。
三年後的密林深處,白弦在泥濘中被郊遊的某一家子發現。
身穿三年前的衣服,頭髮依舊是三年前的長度。
三年前的身高,三年前的眼睫毛,就連三年的被紙割傷的手指仍然是破皮狀態。
"那麼……白先生,白先生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穿著白大掛的醫生大人手持文本,一字一頓在確認白弦的身體狀況。
"白……白弦?"
"對,還記得自己的年齡嗎?"
"二……咳,是十八歲嗎?"
"嗯,那是三年前的年紀,你如今已是二十一歲了。" 醫生露出安心的表情 記錄數據 "很好,白先生你的基本記憶似乎完好無缺。走個流程再問一下,母親的名字?"
"劉茹。"
"父親?"
"白建宏。"
"家人的記憶也有,語言也沒受到任何影響。沒有腦部創傷、身體創傷,牙齒狀況與三年前無異。"
白弦一覺醒來,被告知人間已過三年。
三年間的記憶他半點不剩,言辭無懈可擊,絲亳沒有說謊的模樣。
四小時後,經過種種測試和詢問,醫生在他雙親判定他失去三年記憶,且無法解釋身體能完美維持如此幾年狀態的異樣。
身體並無大礙,沒有細菌感染、物理創傷,可即日出院。
兩小時後,白弦回家,被號哭的雙親擁入懷裡。一家人事隔三年再次重逢。
"小……小弦啊……這麼多年你去哪了?" 劉茹抹著淚,哭得不能自已 "你知道媽有多想你嗎?"
白弦抱緊她,眼神瞥視遠方,意味深長 "我大概也很想你。"
白建宏始終沉默寡言,此刻禁不住流下兩行淚。
本以為永遠離開的獨子失而復得,教他怎麼不喜極而泣。
他板著臉,眼框突兀的溢出淚水,看起來何其詭異?
白弦右手一把將他抱入懷住,三人擁成一團。
"我回家了。" 他閉上雙眼,回憶起什麼 "我想啊……不會再走了吧。"
兩人沒有詢問三年前他為何離家,他們下意識覺得白弦是因為被女友提分手而到郊外散心。
煮好飯,炒好菜,三人又像三年前那樣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頤。
"爸……" 白弦皺了皺眉,視線落在白建宏的後背。
白建宏注意到他的視線,身體靠側挪了挪,試圖藏好自己的背部 "看啥看呢?吃飯。"
白弦的眼神彷彿貫穿衣服,雙目看見他背上的瘀傷。
看起來還很新鮮。
"是啊……"
他也沒再說什麼,低頭吃起飯來。
"媽,肉餅很好吃。"
"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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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境大學……"
白弦拿在小冊子,在某建築前念念有詞。
自從在沉睡中甦醒,已有一個月。
白弦以驚為天人的速度把正常高中生三年份量的物理、生物、數學、外語等全數複習完畢,以總分一千二百分,考取一千一百二十分滿分的成績取得外國教育機構的學術證明,以此在非報名時期的夏天被原境大學破格錄取,直接跳級到三年級上學。
這樣一來,時間便與三年前接軌了,要是沒有這空白的三年,如今的他也該在上大學三年級。
原境大學,在人間頂尖一列之上的學院,詳細的不多說,你只要知道它很高規格、很有名就好了。
空間模擬器的指示下,白弦透過在空中投影的路標,找到該班教室。
他踩點進入教室。
教授嘆口氣,看見他樣子的瞬間,表情饒有趣味起來。
"你就是那個破天荒考獲一千二百滿分的尖子?人國教會的卷子可比高中考卷難多了。"
人國教會,全名人間國際教育協會。
白弦微微點頭。
"找個位置坐。取出秘書處發的教學儀,我們開始上課。"
按下開關按鈕,教學儀投射出一副立體地圖,教授銜接上一課的結尾,講解時事與歷史。
某樣異樣感覺傳上心頭。他偏過頭,視線落在鄰座的女同學身上。
她很高。
就女性而言,她算是很高那類。
外表脫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美,也很不耐看。
髮絲很細,隨風而動,隨風而止。淡棕色的看起來很讓人舒服。
白弦突然道 "活著,可能會遇到壞事,但相對的,也會遇到好事。但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女同學目光閃爍,半張的嘴巴明顯訝異。
她花了半天整理自己的思維,表情亳不掩飾煩厭。
"突然說什麼大道理?我認識你嗎?"
白弦看向投影,大概只是無厘頭的放話而已。也只有他才曉得自己是出於什麼目的才說此話。
"三年前。" 教授的紅外線筆在教學儀指出重點 "國立科技研究所出現事故,從星河之外發現的冥原子和極原子意外接觸,產生能量脈衝,波及整個人間。事後證實能量脈衝對生物乃至物質及非物質全然無害,亦無正負影響。"
"教授!"
白弦舉起手來。
"說。"
"造成能量脈衝的始作俑者是誰?"
"始作俑者?用這種詞形容無罪者真奇怪。" 教授笑道 "冥原子和極原子是由兩個研究團隊管理,但負責人只有一個,正是當今人間長老院的易銀文易教授。"
說罷,他繼續講課。畢竟是題外話,他沒有說明太多。
白弦閉上雙目,似乎還停留剛剛發問的時間,口中念念有詞。
"易銀文……" 他徙然睜眼,眼神深不可測 "易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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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白弦走到三年前他失蹤的那座森林。
如此枝椏交纏,楓葉有如紅蓮赤焰。
"這種味道……人間的空氣,人間的土地……"
他深呼吸,提著酒瓶深夜上山。
山頂不高,半小時左右便到走到,就是路有點陡峭。
坐在懸崖邊,腳下便是山下人間,稍稍失神他便能摔個粉身碎骨,
取出小杯,給自己倒酒,咕嚕吞入腸胃,食道傳來灼熱感。
視線落在星河之外,含情脈脈,無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什麼。
片刻,面色徙然一變,念出那個名字。
"易銀文……易銀文。"
回過神來,發現竟無意間掐碎了酒杯。
他乾脆舉起酒瓶仰頭就飲。
忽然,身後草叢傳來摩擦聲。
沙沙的聲音竟有些悅耳,白弦閉目享受起來。
張開眼,看著的是一臉驚愕的女同學。
那個在學校鄰座的女同學。
"你……" 女同學愕然道 "你怎麼在這裡?"
"此話應由我來說,畢竟我先到。" 白弦微笑道 "同學,深夜時分,你看起來不像在走夜山嘛。"
女同學穿的衣服算是很清涼那種。
沒有衣服保護的皮膚容易被枝椏割傷不說,還會某些昆蟲叮咬。
她似乎沒在意過,背心熱褲從山下上來。
"媽媽沒教過你女孩子半夜不能一個人離家麼?" 白弦覺得有點好笑道 "要是遇到像我這樣的男人你就糟糕了。"
"你……你想幹什麼?"
女同學摀住胸口,後退兩步。
兩人四目交投,久久不語。
突然女同學兩手攤開,閉上雙眼。
"你真想幹什麼的話……隨你好了。"
"鳴噢!真的可以嗎?"
"嗯……"
"開玩笑的。"
白弦露出可人的笑容,回頭繼續挑望星空,月下獨酌。
他一口又一口,喝空了酒瓶。然後彷彿把女同學當成空氣,絲亳沒有在意過這個人。
女同學試探般幾乎是走到他旁邊 "你叫什麼名字?"
"你在乎嗎?" 白弦突然扭頭看她 "一個馬上就要去死的人,在乎這種事嗎?"
夜風吹起了女同學的細髮,兩人宛如在風中凝視對方。
那一刻,兩頭受傷的野獸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