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永遠(科幻): 直到永遠(五)

直到永遠(五)


聽見林德列的說話，葉成開連忙走過來，他看了一下H37使用者，卻說：「嚇了我一跳，那都是正常反應，他現在正進行忘我的表演預習當中。」
「表演？甚麼表演？」
「嗯，這位使用者打算在身體重建後轉換職場，他打算當舞蹈家。」
「舞蹈家？那他原本是做甚麼的？」
「廢物回收。」
「噗！」林德列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起來，說：「那反差也太大了吧。果然，『選擇』就是煩惱的開始。」他頓了一頓又說：「當然了，現在我們時間多的是，有時候也不知道到底想要甚麼，想起來我真有點羨慕那些自然呼喚的信徒，也許他們才是真正活得幸福。」
「那你也可以選擇加入『自然呼喚』啊。」葉成開淡淡的說。




「那不行，我還沒玩夠啊。」
「玩？你這樣的工作態度，我遲早也會把你拿去作廢物回收。」
林德列一凜，葉成開難得地說了句玩笑話，他馬上集中精神回去工作。

當工作終於告一段落，葉成開這才想起陸瑜的委托，他連忙調出郭敬豪的檔案，細意翻閱。但其實，郭敬豪的資料他早已爛熟於胸，但他忍不住要再看一次。
郭敬豪，身體年齡27歲，是全球三大巨頭郭氏企業掌舵人的獨生子，自小便顯露極出色的音樂天分，曾獲得第42及44屆國際蕭邦鋼琴大賽的冠軍，第35屆世界繆斯神曲創作金獎，73屆……唉！葉成開嘆了口氣，哪想到一個如此備受上天寵愛的幸運兒，後來竟成為了變態的連環殺手！葉成開打起精神，繼續查看這次上訴案的零星資料，包括承接上訴案件的控方律師，審理此案的法官，還有陸瑜提出的上訴理據。然後，他突然想起，他可以聯絡一位朋友了解一下，他馬上撥通一個電話：
「喂……對……我想找G5的李原……」

葉成開聯絡的是在監獄裡工作的李主任，是之前替郭敬豪做治療時認識的。
葉成開還未道明來意，李主任卻已經說：「是為了郭敬豪那件訴頌案？」




「啊？」葉成開恍然大悟，「陸律師已經預先知會了你？」
「對。」
「那我就不用拐彎抹角了，李主任，請問一下，聽陸律師說，郭敬豪曾經多次有輕生的念頭，對嗎？」
李主任笑著回答，「不是念頭，他已經有多次自殺未遂。」
「起因是甚麼？是跟其他犯人爭執嗎？」
「似乎不是，他跟其他犯人其實沒甚麼交集，你知道他是極度重犯，所以被單獨囚禁在獨立倉房，即使參予康樂活動，我們也安排他待在獨立隔離屋。有時他會興起彈奏鋼琴，但其他囚犯也是遠遠的聽著，你知道，大部份的在囚人士……」
「都是『天兒』。」葉成開接口說下去。
「對，所以根本沒有人願意接近他。另外，我們有翻看過監視電視的錄影，但也沒有甚麼發現，」李主任嘆了口氣，「也許他真的對自己所作所為有悔意了。」
「那……事發通常是甚麼時候？」葉成開一邊記錄一邊問。
「嗯，讓我看看紀錄，你等我一下，欸……」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然後李主任再說：「大多數是黃昏時分，不過試過一次是晚上八點左右。」




「那謝謝你了。」葉成開沉吟了一會，跟著掛上電話。
他伸了個懶腰，然後往洗手間一趟，當他回來經過林德列的位子時，只見林德列正聚精匯神地不知道在搜尋甚麼資訊，林德列看見葉成開走過來，連忙抬頭尷尬地笑了一笑，葉成開隨意一瞥林德列手上的資料，不禁一怔，林德列正在看的竟是「出生排序表」，葉成開衝口而出便說：「德列，嫂子要當媽媽了嗎？」
對，別看林德列一副玩世不恭，總愛撩妹的樣子，其實他是個罕有地仍然選擇結婚的傻瓜，而他的老婆是個精明能幹的漂亮記者，所以林德列即使如何風流倜儻，也只是在嘴巴裡快活。只是，葉成開一直以為林德列兩夫妻還打算再玩個三五十年，享受二人世界，再過一陣子才要孩子，誰知林德列決定這麼快便要當爸爸了。
但聽到葉成開的提問，林德列卻說：「哪有這麼快，只是申請當中，這麼多人，看來至少要等七至八年。」他嘆了口氣，又說：「想不到以前的俗語是『老而不死是為賊』，現在是『擅自出生會犯法』，媽的！」

是的，永遠存活法案通過後，首先要考慮的便是資源問題，為了在世的人類都能享有無盡的資源，舒適的空間，而人類已不再世代交替，又未有足夠的能力移民外星，解決的辦法唯有便是—
限制新一代的誕生。
於是，政府便以某些因故死亡但無法復生，或自願永別世界而騰出空間的人類作記錄，參考這些數據制定出生排序表，供一般市民申請，當然名額十分有限，不過也會因應社會狀況定期作出調整。另外，為了嚴格控制出生率，一經發現有人私下懷孕，除了巨額的罰款以外，還會強制以「喜樂星光」照射母親，讓孩子立即重返天神的懷抱，母體再以細胞重整技術還原，所以，有好些母親為了孩子，會甘於跟孩子交換位置，向政府申請孩子甫一出生便馬上直奔天國，以騰出空位讓孩子安全成長。

至於讓眾多孩子成為孤兒，那又是別的社會問題。

「對啊，」葉成開喃喃自語：「現在哪還有人會相信『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這種死後投胎的說法呢？」
所以，沒有囚犯願意接近郭敬豪，因為他們大多都是天兒，生存機會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