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唔去食Lunch嘅?」夏天恩跑到我座位的旁邊。

「大佬,見唔到我做緊功課咩....」我指著桌上的功課。

「吊頸都要抖下氣啦!」她說。

「一抖氣我就真係要吊頸喇..」我想起上次物理功課的事。

「好啦好啦...。」說罷,她便離開教室了。





過了一會便完成功課了,我抬頭望向教室的時鐘。

「哇...成一點,睇嚟趕唔切出去食飯...」我低頭嘆氣道。

正當我打算起來到樓下小食部買個三文治時,額頭突然感到一陣冰涼。

「食飯啦!」

夏天恩拿著一個膠袋裝著的飯盒和一罐冰可樂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打開飯盒,是學校對面茶餐廳的叉燒炒蛋飯。

「仲有...盛惠廿八個半吖~」她向我攤出手板。

「吓!」

「你唔係諗住食霸王餐啩?」她鄙視著我。

「唔係唔係!」我將三十元塞到她的手中。





茶餐廳的廚師對營養的均衡都頗為重視,叉燒的旁邊竟然還搭著兩條菜心。

「又幾好食。」我咬了一口鬆軟的叉燒。

「多謝我啦~」夏天恩露出沾沾自喜的神情。

「....」我無奈的看著她。

「總之晏晝唔可以唔食飯!」她嚴厲的說。

「知喇...」我點點頭。

她坐了我前面呀諾的椅子,對著我坐。

「係呢,你陸運會有冇參加比賽?」她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問。





「冇呀,邊啱我。」我搖搖頭。

我雖然是前足球隊成員,但田俓那些項目倒真的不太適合我,所以我並沒有參加任何項目。

「仲諗住睇你出醜添!」

「你條友....!」

「講笑講笑~」她笑著說。

「你有參加?」我反問她。

「冇呀。」她搖搖頭。





都猜到這傢伙不會參加。

老實說,除了初中那時對運動會有點好奇之外,升到高中也沒有認真看待過了。

「我覺得呢,最後一年點都要留翻啲回憶嘅。」她說。

「你係想叫我參加?」

「Bingo!」她用手指做了個剔號。

「唔要......」

........

「哇,葉子揚你報三千咁癲嘅?」肥強看了一看場刊說。





「係呀,哈哈.......」我瞪了瞪遠處的夏天恩。

她則翹起雙手,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聽朝加油啦!」肥強拍了拍我的肩。

由於學校離運動場都不算遠,因此我們需要自行前往運動場。

所以我便早早起床,換了一套運動服之後便出發到附近的大快活會合肥強他們。

「呢餐我嘅!」羅拔臣邊撥弄著他的頭髮邊說。

「咁好人?」我驚嘆。





「最後的早餐..」呀諾搖搖頭。

「咩料...」我不解。

「佢哋驚你跑三千米會跑到斷氣!!」肥強笑著解釋。

「食屎啦你地!」我向他們舉中指。

「唔係講笑喎,你真係掂?」呀諾再次向我確認。

「我假假哋都做過足球員架!」我拍拍胸口道。

「大吉利事講句,你出事,我抬你!」肥強說。

他好像被老師安排到醫療隊那邊去。

他們啊,雖然這刻看起來像是嘲諷我一樣,

但是呢,兄弟之所以是兄弟,

就是因為大家哪句是開玩笑,哪句說話是真心的都一清二楚。

四個字,心照不宣。

「加油啦。」他們三個望向我。

我點點頭,然後和他們一起步入沙田運動場。

肥強就去了醫療室報到,羅拔臣則要與社幹事製作小飾品,而呀諾就是攝影的工作人員。

也許天公也知道這是我們中學生涯最後一個的陸運會,特意把天空多餘的雲朵清理乾淨,只留下燦爛的陽光。

到有朝一日大個了,誰人又再可以像現在一樣,能夠無憂無慮的在這赤紅跑道上馳騁。

我首先去了更衣室換上短褲,看著鏡中的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臉。

「精神啊,葉子揚!」

之後由校長主持了一小節的開幕禮,然後陸運會便正式開始。

三千米的比賽是早上的第一輪比賽項目,所以我剛剛特意沒吃那麼飽。

站在起點線上熱身的時候,我發現身旁只有兩個對手。

也對,哪個瘋子會沒病跑來挑戰三千米。

不過這也意味著,我怎麼跑也必定是前三名。

我橫視看台,只見每個角落都充滿著嬉戲歡笑的聲音,熱熾的氣氛已經蔓延全場

尤其初中那群學生,在社幹事的帶領下,打氣的呼聲始起彼落。

「紅社加油呀!!!」

「藍社精英!閃如流星!」

離遠處我亦見到夏天恩向我揮手。

要不是這傢伙我也不會在這裏...。

前奏佈置了這麼久,是時候奏起主旋律了。

「男子三千米的賽事即將開始。」

「On your mark.....」

「Set.......」

「嗶!」

發令槍一響,我便開始跑起來。

要知道,如果將三千米當成短跑一樣,一開始就全力爆發,到後段就會不夠力氣跑下去。

因此,我和其他選手都不約而同的採用慢跑的策略。

「踏....踏...」一下又一下的腳步聲有如心跳一樣逐漸加快。

起初四百米,感覺不大,甚至有點輕鬆?

看台上的觀眾似乎對三千米這種冗長的比賽都不大感興趣。

畢竟,節奏快帶來的刺激感對年輕人才是最吸引。

這點我早就在足球隊的時候明白到。

「點解冇人睇足球嘅。」

「足球一場九十分鐘,籃球一節十幾分鐘,你話呢?」

現代人,對什麼都追求一個字「快」。

想著想著,原來已經完成了五個圈的路程...

即是二千米。

....

腹部突然有一種疼痛感...是那種...快要撕裂的感覺。

我將步伐減慢,任由另外兩個選手將我追過。

可是痛楚的感覺未有舒緩。

我頭上開始冒出汗水,也分不清那是不是冷汗。

「呼.......呼.....」我試著調整呼吸。

這招果然見效。

趁著痛感減少,我掩著下腹踏步向前加速..。

五百米....四百米.......

我和前面的距離還有多少?

三百米.....二百米....

我面前只剩下一條大直路可以追回!

一百米!

好痛好痛..

「喂!跑快啲啦足球小將!」夏天恩跑到跑道旁邊的欄杆向著上氣不接下氣的我說:「我同你一齊跑到終點!」

她在旁邊的非賽道區域開始狂奔起來。

「你咪撞到人呀!」我全力大喊。

然後將雙腳運轉的速度調到最快,目標只有一個。

終點線!

「呀!!!」我邊跑邊叫,聲嘶力竭的叫。

前方的跑手還想著回頭看我,剎那間就被我追過了。

氣流向我迎面吹來原來是如此舒服。

「比賽淨返五十米左右!」

「葉子揚越跑越快!」

「同領先緊嘅對手幾乎平排!」

「衝線喇!」

「首先衝過終點線嘅....」

「係7A班葉子揚!」

聽到司儀的宣佈,我終於鬆一口氣,雙腳攤軟倒在跑道上。

看著蔚藍的天空,感覺活著真好。

「你真係好癲..呼..」夏天恩坐到我的身邊,看著躺下來的我。

她只是跑了一百米,可她在十秒內比我的喘氣次數還多。

「抖順條氣先啦你。」我說。

「做咩頭先最尾快成咁?」她問。

「好快咩?」

「嗯!」她點頭。

我也不知道為何,夏天恩跑起來的時候就好像一支強心針,將我的幹勁全數爆發出來。

「洗臉先,陣間仲要上台影相。」我動身步向洗手間。

「你轉頭上看台搵我啦。」她說。

我向她做了一個OK的手勢。

因為我們是完成比賽之後就會馬上分發獎牌,並沒有什麼「頒獎禮」。

我接過司儀交給我的獎牌,咬著拍了一張照片。

「估唔到最後一次參加比賽都拎到冠軍..哈哈。」我看著金牌喃喃自語說。

之後便回到看台上當回一個普通觀眾。

「你條友又做自閉...」我找到坐在看台高層角落的夏天恩。

她正嚼著香口膠,看著漫畫。

「我鐘意呀,吹咩!」她高傲的説。

我便從她的耳邊吹氣進去。

「哇!」她全身一抖。

「小學雞!」然後瞪向我。

「又係你話要吹...」我裝作一臉無辜。

「算!見你今日咁叻仔,奬勵下你!」她摸摸我沾滿汗水的頭。

「我又唔係你隻狗!!」我不滿的說。

「食啦!」她放下漫畫,向我遞上了一條繽紛樂。

「嗯...好食。」我搣了一粒放進口裏。

上午的比賽普遍和我的三千米一樣,都很沉悶,例如鉛球、標槍等等...

難為那些初中生要在這樣的情況下「炒熱」氣氛。

「喂!」夏天恩拉了拉我的衣䄂。

「做咩呀?」我問。

「有個好重要嘅問題要問你!」她看著我。

「係。」我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食乜好!」她摸著肚子說。

原來「重要」的問題是指這個啊...。

我想了想,這個問題倒真的頗為重要。

雖然在我眼中,夏天恩只是我的好朋友,

但要是被呀諾他們看到我和夏天恩一起吃午飯,肯定又會一直起哄煩著我。

所以我們走出運動場之後,去了比較遠的日式餐廳吃飯。

「呼,真係好肚餓。」我咬著口中的吉列豬扒說。

「好似好好食咁喎!」夏天恩對我的豬扒虎視眈眈。

說罷就用叉子刺走一塊放入口中。

「搞錯...」我無奈的看著她。

「嘻嘻~」她露出勝利的笑容。

「當係多謝你啦。」我說。

「嗯?」

「你啲死宅女學埋晒啲漫畫情節幫我打氣。」我輕輕笑了一聲。

「哼!幫你打氣仲話我死宅女!」她別過臉。

她裝作生氣,臉部漲得股股的,看起來很可愛。

「咁呀...白痴宅女囉!」我說。

「你就白痴呀!」她將我碗內僅餘的豬扒都吃光了...

「好過分...」我默默看著狼吞虎嚥的她。

「邊個叫你話我!」

女生真小氣...。

吃過午飯之後,我們很快就回來準備觀賞下午一環接一環的精彩比賽。

不過比起比賽,男生更關注的是女生跑步時的動作。

下午進行的就是一百米和班際接力那些,我和大家都一樣,走到前方為自己班的健兒加油。

「你覺得我地班贏唔贏到?」夏天恩問。

「應該唔難嘅。」我想了想。

因為我們班的短跑好手也不少。

很快,比賽就開始了。

我們班頭兩棒已經跟其他班帶出了一段距離,

基本上第一名已經是毫無懸念。

但是現場的氣氛依然高漲。

「阿俊!加油呀!」夏天恩向我們班尾棒的跑手喊道:「加油呀!!」

.......

聽到她對阿俊打氣,突然之間有種奇怪的感覺。

「做咩呆晒?」她拍拍我。

原來比賽已經結束了。

「冇啊..哈哈。」

這種奇怪的感覺...從何而來呢?

有前奏就有尾奏,司儀在陸運會的尾聲再次呼喚校長,作一個首尾呼應。

就是這樣,一年一度的運動會便完美落幕了。

綠悠悠的草地,紅彤彤的跑道,記載著無數中學生的青春歲月。

運動場上有血有淚,灌溉著我們,使我們成長。

「突然間又有少少唔捨得添。」我感概的望着青青綠茵。

「呢樣真。」夏天恩微笑道。

「影張相?」我問她。

「好啊。」她點點頭。

大部分人都已經離場,只剩下少部分像我們這些即將畢業的老人家尚在懷念過去。

呀行那傢伙也在跟呀詩拍照留念呢。

「咔嚓。」

我和夏天恩倚著看台的玻璃,背著夕陽的餘暉,肩並肩的拍下了這張照片。

「背光啊!」她看了一下。

「識咩吖!呢啲叫朦朧美。」我笑著說。

「乜都睇唔到啊.....」她拍打我的肩說。

我攤攤手。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不要將一樣東西看得太過仔細,至少保留少許想像空間也是一件好事。

「幫我同阿俊影張吖。」她把相機遞給我...

該死...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再次出現了。

「影完喇!」我把她的相機塞回她的手,便徑自離開了。

累了一天,還是先回家洗個冷水澡。

回家的途中,我到了附近的便利商店。

看著貨架上的繽紛樂朱古力棒,

我拿起了,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然後買了一粒黑朱古力。

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