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思思覺得和阿朗如此守着這一間房子,也挺好。狹小、舒適、温馨,這100%的安全感。
 
只是,日復日的無聊瑣事,連時間都過得很慢。她只好自我調笑,總比白駒過隙好,起碼她的容顏仍然盛放。
 
有時,她煮好午餐,但未夠鐘到幼稚園接棉花糖放學,她沒有什麼好做的。
 
她看出窗外,恍神;一瞬間,有鳥飛過,但她只捕捉到後知後覺的殘影。
 
這種她「獨佔」的時光,起初她享受,畢竟再無娃娃的高音哭鬧聲,不需要晨早清理散落的玩具,輕鬆百倍。但後來,莫名地覺得很寂寞,可能她已經習慣自己被棉花糖黏着的身軀,如今卻無比輕盈,竟然更顯飄零。
 


寂寞,好一種殘缺的美感。
 
寂寞——可以分享嗎?
 
如果她說:「我覺得好無聊,好悶,完全唔知做緊咩。」阿朗聽罷,會否覺得她在炫耀?他的汗滴在泥地上遭太陽蒸發;而她則抱怨,十點半的陽光不夠猛烈,不足以曬乾衣服。
 
「獨佔」二字,到底有不能與人分享的意味,即使摰愛。
 
看着鬧鐘,目聞「咔、咔……」的冷硬,卻仍然不急不慢。
 


這種孤單令她覺得,自己不被需要,阿朗辛勤上班,棉花糖歡樂學習,他們途中會有一刻想起自己嗎?恐怕沒有。
 
咔、咔。
 
心裏空蕩蕩的,像極了一個圓形的時鐘,由秒針決定她的腳步、分針主宰她的行為、時秒裁決她的思緒,但無論這三針怎樣行走,仍然尚有太多空白,填不滿、留不低。
 
她驚訝,她已不是以前那個程思思。
 
此前,她很喜歡獨處,因為很自在,不需理會別人的眼光,不用擔心自己失儀,不用思考一聽就很勉強的話題。而且,獨處即是供她和自己好好相處,消化一天勞碌帶來的壓力。現在,她卻寧願和人更親近一點,任他是誰,譬如聽街市菜檔的姐姐賣菜讚菜甜、主動和鄰居尷尬寒暄、加入幼稚園的媽媽谷。她不想有被世界遺棄之感。
 


思思開始想念,以前常常和阿朗黏在一起的日子。
 
她也想念以前上學的日子,每日穿梭山腳和山頂,天地堂到處閒逛,靜賞風吹葉拽,然後,吃個吉列豬排加薯條作下午茶;如果上連堂,十五分鐘內急忙跑山,久而久之,心肺功能因而進步。
 
她愛學習,她喜歡思考一些沒有答案的問題,尤其好於聆聽人間事;以往,經常聽到不同的個案例子,沉重,但因而令她更有動力踏足校園。
 
這一種充實。
 
現在,她想工作了,她想接case;但知道還不是時候,所以只有空想。
 
咔、咔——
 
好無聊。
 
中午,思思接棉花糖放學。到家,傍她吃飯,服侍小主子。棉花糖的一口飯,可以含上五分鐘,口腔長期靜止,眼睛圓轆轆地睜着——食到發吽哣。


 
起初,思思覺得棉花糖食得太慢,飯菜變涼;後來,她又覺得,這樣靜靜看着棉花糖吃飯,時間好像過得比平時快。當然,還是會催促棉花糖,着她好好咀嚼、吞嚥。
 
吃飯後,思思都會叫棉花糖做功課,自己則去洗碗。
 
良久,棉花糖已做完「用間尺畫直線」的功課,思思檢查,滿意,然後着棉花糖午睡。
 
思思看着棉花糖漸漸睡去,屋內又只剩他倆微弱的心跳聲,而思思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脈搏,感受到,又只剩她一個。
 
咔、咔。
 
她想念阿朗。
 
閒來無事,研究一下牆壁白屑剝落的形狀、整理一下堆滿椅子的衫褲、洗擦一下保温壺內膽的污漬。
 


終於,夠鐘喚棉花糖起床,帶她到樓下公園,和幼稚園的同學玩。
 
坐在樓下的長椅上,和其他小孩的媽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她們漸漸熟絡,一邊看着小孩蘯千秋,一邊用手拍打附在腳上試圖吸血的蚊子,話題從小孩到烹飪、再從保養到婆媳關係。話畢,又埋怨一下小孩的「畫圓功課」太困難,最後還不是由家長完成。
 
似乎,各有各的憂慮。
 
只有思思自豪——棉花糖好叻,佢個圓,畫得好圓!
 
天色漸暗,思思領棉花糖回家。煮飯,今早已買餸、洗菜。等阿朗回家,即可開飯。
 
她在成為一個好妻子,等待她的好丈夫歸來。
 
- - -
 
阿朗回家,洗完澡,吃飯、喝湯、陪棉花糖玩「煮飯仔」、帶她上床睡覺,在旁聽思思說睡前故事;看向思思的眼神,還是很温柔,不過,有些神不守舍。


 
起初,思思會問:「番工番成點?」、「今日係咪好曬?辛苦你啦——」
 
阿朗訕訕:「ok啊。」、「咪都係咁。」
 
後來,思思沒有問,阿朗也沒有主動說,他不想將工作的苦悶分享,這種東西作為與年輕妻子的話題,十分無趣。若要轉述工場對話,又要過濾粗口,太麻煩。
 
所以,思思以擁抱代替言語問候,以替其按摩肩頸代替直抒自己的無聊。
 
她着阿朗坐床上,她跪坐於他的背後,看着他的後腦,嗅到他的氣味,想要他。
 
思思將手伸向阿朗的鎖骨,下延,指尖掃過他的乳頭,打圈。思思單手環抱阿朗,親吻他,用舌頭撬開他的唇;他也以舌頭回應,有條不紊,像一個沉穩的財閥。
 
思思的手沒有閒下來,套弄他的陰莖,像擰開樽蓋一樣輕捽龜頭;很快,思思趴在床上,含住他的硬物,手指來回刮掃睾丸底部,再舔啜脹鼓鼓的囊包。
 


「我坐上嚟?」很久沒有用「女上」姿勢做愛,思思想起,以前經常攤軟在阿朗胯下,大汗淋漓;現在,讓他稍稍休息。
 
「宜家做?」
 
阿朗的身體提醒他,問這個明顯已有答案的問題。
 
其實他也想做愛,他本來就是一個享受性愛的人,但他覺得「啪啪啪」這種聲響,呈現的是力量感,他累,想充電——憑藉睡覺,而非將陰莖插入陰道。只是下體已經站立,不想跪下。
 
「放心,唔轉姿勢,今日我服侍你。」思思推倒阿朗,牽着他的手。
 
思思的的腰像轉呼拉圈一樣搖動,一會兒,愛液流至阿朗的陰囊。他微微呻吟,思思加速上下坐落,胸部也因而上下跌蕩。
 
「好鍾意你生完之後嘅身材,多咗肉地。」
 
他的手不斷揉搓她的胸部,又輕輕握着她柔媚的腰,再摸摸剖腹留下的疤痕。與最初的羞澀不同,她多了幾分激情,坦率地面紅急喘,這樣的她竟然已經生育。
 
思思高潮,陰部緊緊收縮,人才剛抽搐兩下;阿朗隨即側身抽出陰莖,將精液射在思思的腳上,她知道,他這次故意放任自己的慾液;以往他很持久,誓令她腳軟;她明白,他是真的累,早完,早休息。
 
他吻了吻她。
 
思思抹走精液,去一下廁所。回房,見阿朗已經攤睡,但聽到她開門,又坐起來,問:
 
「老婆,你瞓覺未?我有啲攰……」
 
「瞓。辛苦你啦今日,同埋,每一日。」
 
「邊係。你——我啱啱好爽。」
 
阿朗微笑。
 
思思回味剛剛的高潮,她忽然想再享受一次性快感,一次,就一次。
 
或者是多吻他一次。所幸,仍有一整晚可以躺在同一張床上,而且,沒有棉花糖打擾。
 
她希望,他也享受和自己在一起的夜晚,享受只有他倆的寧靜或者喘息。
 
關燈,二人睡覺。
 
開眼、開眼。
 
閉眼、閉眼。
 
閉眼、開眼。
 
無聊感,湧上思思心頭。她總覺得,意猶未盡。
 
阿朗不打鼻鼾,但有「嘶——嘶——」的呼吸聲;她在旁聽着,也好,很實切地感覺到他在旁邊。
 
此刻,她想抱抱阿朗,但放棄,以免驚醒他,她暗忖明晚一定要相擁入眠。
 
漸漸,思思經常獨自做一件事。
 
她因而有些莫名的羞恥感。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