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都市》一群披著人皮的野獸....在吃人: 第十八章 - 勇者怯者
第十八章 - 勇者怯者
雷雨交加,一道耀目的閃電將天際劈開,巨大的雷聲混雜著陰森的吼叫聲,讓本來寧靜和平常的夜晚,增添了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滂沱大雨淅瀝嘩啦,彷如瀑布直瀉而下,毫不憐惜地狠狠澆淋、拍打在我的身上,彷彿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諷刺。
自責。
懊惱。
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悄無聲息地走到一個感染者的背後,左手緊勒著它的脖子,在它發出凶猛的吼叫之前,右手的廚刀已猛地插進它的腦袋裡。
過程就在一瞬間。
雨水沖刷著我身上的血跡,卻沖不去我臉上的陰鬱。比起殺人,我還更加願意救人。
我並沒有憐憫或關心升降機內那些人的生死,我只是痛惜那個奮不顧身的少年。假如我早一步衝出來,或許那少年就不用枉死。英雄確實不易當,我還天真的以為自己會是電影裡的英雄角色,猶如米國隊長或熨斗俠般拯救世界,但原來我發現自己只是一個平凡人,自己不但當不上英雄勇者,而且根本甚麼也做不了,到頭來只好默默地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 一個可有可無的路人角色,沒有半點特殊的異能,在這個荒謬的世界裡苟且偷生,拼命爭取多一分多一秒活著的時間。
「我是平凡人這個藉口倒是不錯,也許可以用來當作見死不救的擋箭牌。」我垂頭輕嘆一聲,暗暗勾起唇角,那是一勾自嘲與苦澀的弧度。
一行三人繼續在雨中的路上穿插而行,走走停停。我繼續在隊伍中打頭陣,充當爛頭卒,而阿豪則在後面拿著平底鍋,不時回頭認真注視著四周,負起警戒和殿後的任務,至於夾在中間的Karen,對比我和阿豪兩人各持武器,她就顯得略為手無寸鐵,只得舉著平底鍋蓋,權充盾牌,遮擋傾盆的大雨。
眼看快將到達會合的地點,我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馬路上,一輛汽車從街尾緩緩駛來,汽車上的水撥如揮趕蒼蠅般不斷地撥動著,但是仍難將那些急驟地灑在車頭玻璃上的雨水撥去。司機小心翼翼的控制軚盤,繞過堵在路上的車輛,快將駛到面前。
我竟然有一種想要截順風車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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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呀!」
人未到,聲已至。然而求救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依聲望去,一個男人冒著大雨,狼狽地從某處閃出衝向車頭。他張開了雙手,攔下了車輛,而那部汽車亦「順應」男人的要求,煞停在他的面前。
「等一等。」我手向下一按,又豎指在唇,對後面的Karen和阿豪做了個稍等和噤聲的動作。我半蹲在一輛汽車旁凝視著,在水撥撥下的瞬間,終於依稀瞥見車內的狀況。車裡坐著一男一女,那個男司機和女乘客都很年輕,驟眼看只有十八、九歲,只是身份和年齡跟座駕完全不相符,看來他們應該出身在一個有錢家庭。
那個渾身濕透的男人雙手緊緊抓著車門,伏在車窗旁喋喋不休,至於那男司機則把面貼在車窗旁聆聽著,然而他卻是眉頭緊皺,面有難色。但是雨勢太大,盡把他們的聲音淹沒,除了開頭那句救命,我完全聽不到之後他們在說甚麼。
忽然,那個男人竟跪了下來,朝車內兩人拚命地不斷叩頭,我估計他在乞求司機讓他上車。司機和那女乘客頻頻交頭接耳,似是商量甚麼。少頃,那個女乘客終於點點頭,大概是應允車外男人的哀求。
那個男人馬上興奮得從地上一躍而起,匆匆向後方做了一個招手的動作,然而接下來他卻沒有立即打開車門進入後座,只是莫名奇妙的快步走到那女乘客的車門旁邊。
只見他俯下身,拿起了地上的一塊石頭。
朝車窗,
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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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
事情就發生在令人措手不及的一瞬間,眼前一幕讓我完全愣在原地,腦海裡霎時空白一片。未幾,四名壯漢緊隨車窗破裂聲接踵而來,從某個暗角處衝向那輛汽車。他們帶來的,肯定不會是善意。
「快躲藏!別讓他們發覺!」倏地情況危急,我不知道這幫惡漢將會打甚麼主意,會否把我們牽涉其中,我只得慌忙轉身喝令Karen和阿豪伏在地上,以免露出蹤影。
「滾出來!」其中一個穿著白色背心的壯漢對車內兩人喝道。令人膽顫不是那猶如洪鐘的聲線,而是那充滿戾氣和麻目不仁的態度。他顯然沒有打算放過那對小情侶。
「哇!你們在做甚麼?」那年輕的男司機頓時不知所措,激動地喊道。他萬萬沒料到,他的好心招來的不是同伴,而是一群垂涎三尺的餓狼。
「不想死的就滾出車!快!」那穿著白色背心的壯漢一臉狠色怒喝道。
「只要你踩油門,我就一刀劃花你女友的臉朧!」剛才跪在地上的男子隨即把一早收藏著的刀子架在那少女的臉朧上。他亮出的不只刀子,還有卑劣的狼子野心。
「救命呀!」那少女嚇得花容失色,叫喊更顯得刺耳尖銳。
「別吵!你想死嗎?」
「落車!即刻落車!唔好係架車度!」
那幾個壯漢粗暴地打開了車門,將車裡的司機和少女強行拖了出來,然後他們立即擠進車裡。「別阻著!」其中一個惡漢向車外丟走了一把雨傘,及後又向車外一灑,一些筆記紙張如落葉般在漫天飛舞。
汽車易手,之前一路上的小心謹慎頓變成了魯莽。它倏地加速撞開堵路的車輛,就連倒後鏡也被撞得七零八落,而那輛汽車絲毫沒有停留,只是繼續加速,揚長而去,馬路上則遺下了一道長長的輪胎痕跡和那對可憐的小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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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
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
徹底喪失人性的,不只是感染者,還有那群亡命之徒。
附近一些零星的倖存者也注意到剛才這裡的狀況,我無法揣測他們此刻在腦海裡的想法,只知道那群惡漢的行為猶如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把所有的邪惡盡皆釋放,這些惡念將會如咬人的病毒般快速蔓延開去,而且無法逆轉。此刻要提防的再也不只有感染者,更有一些不懷好意的人類。胡亂暴露自己行蹤,只會惹來惡狼的覬覦,手上僅有的物資和武器也可能隨時會被盯上。
我無動於衷地蹲在旁邊觀看著,把一切默默的盡收眼底。至於那對小情侶,就只好怪他們遇人不淑。
「峰哥!怎麼辦?他們。。。」阿豪指出那對小情侶,臉上一副急色向我問道。
「怎麼辦?別再問我怎麼辦!」我神情一厲,那凌厲的眼神也堵住了阿豪的話語。
我繼續不忿地道:「我不是你們的保姆,也不是救世主,我怎知道怎麼辦!?你有本事的,也可以自告奮勇的出去救他們,不要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不是我搶他們的車,他們的生死又與我何干?!」儘管不忿,但我還是把聲線壓低,以防被周圍的感染者察覺。
阿豪和Karen頓時無言而對,只是他們都流露著一種孤疑的神情。
「你們別用這種眼光望著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何忽然成了卑鄙小人一樣,被冠上見死不救的罪名。救人根本不是我的天職和責任,別跟我說甚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現在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那對小情侶攝手攝腳的躲到一輛私家車旁,撐起了僅餘的雨傘,無助的跪在地上哭喊。然而,迎接他們的,不是援手,而是滅頂般的絕望。彷若獸群般的躁動開始隱約可聞,氣氛陡然變得凶險起來。當下,一種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思緒的激盪逐漸無法抑制,心裡除了打算置身事外的冷漠,還有想要贖罪的內疚感,心底也掠過一絲不忍。
你是救世主嗎?你不用把這些責任全攬上身!
沒錯你不是救世主,但你的良心過意得去嗎?
此刻,感性稍壓理性。
我怒氣沖沖的把背囊甩到身前,拿出了裡面的玻璃杯,打算重施故技,跟之前在餐廳和大廈走廊一樣,用聲音引開那些感染者。我用力把玻璃杯向遠方投擲,將所有的不忿和憤怒全都發泄在玻璃杯上,它劃出一道弧線,啷噹落地,細小尖銳的玻璃碎四處飛射。
啪啦!
然而,雨勢太大。
蓋過了聲音。